第17節(jié)
盧櫟對上杏兒,才又笑了,接過銀箱子,“謝謝jiejie跑這一趟?!彼麖男浯锩鰩资畟€錢,遞給杏兒。 杏兒恭順接過,“謝少爺賞,若少爺無事,婢子這就告退了。” 盧櫟擺擺手,直到人走的看不見了,才遺憾嘆氣,“笑的真好看啊……” 趙杼見不得盧櫟要流哈剌子的樣子,這要是他手下的兵,他早讓人按下去打軍棍了。他瞇眼敲著銀箱子,“不看看?” 盧櫟才反應過來,“對哦!”立刻眉開眼笑的開箱子。 趙杼冷眼看向院外,想著是不是需要把剛剛那女人廢了…… 銀箱子不大,放的銀子卻不少,大小面額的銀票加散銀,足有六百五十兩。 馮氏一下子會給這么多,大約平王妻未婚妻這個名頭特別好用,當然也有可能是馮氏短時間內(nèi)不想再看到他,盧櫟捧著銀子笑開了花。 他還把小箱子舉到趙杼面前邀他同樂,可惜趙杼仍然對窗外墻頭的小草更感興趣,只輕蔑地看了銀箱子一眼。 可這樣也破壞不了盧櫟的好心情,錢呢,他心心念念的錢呢,以后走天下的立身之本呢! 他臉上帶笑看了一下午書。 到了傍晚,旁邊劉家聲音有些嘈雜,他好奇的出門轉了轉,不用特意打聽,就聽到一件事——有個在馮氏院里伺候的小姑娘,被打的不醒人事,剛被家人抬回去。 古代醫(yī)療環(huán)境不太好,硬生生打的不醒人事,傷情一定非常嚴重,能不能扛的過來不一定。 盧櫟心里一轉就明白了,這是遷怒。 馮氏的火不能對自己發(fā),只有對下人來了。 趙杼看了一下午笑容傻兮兮的盧櫟,覺得特別傷眼,可盧櫟出去轉一圈,回來惡心人的笑容不見了,眼底掩著抹傷感,他看著更不順眼,皺眉問,“怎么了?” “劉家有個下人被打了……”盧櫟把事情同趙杼一說,郁郁坐在凳子上,“如果不是我,她不會遭此大禍?!?/br> “你是傻子么?”趙杼冷嗤一聲,“即是伺候人的,就該懂得主人臉色,她自己不識時機亂說話引主子不高興,活該被打死,與你有何相干?” 人的情緒總是在變,聰明的下人該知道什么時候說什么樣的話,混成什么樣子,有什么樣的結果,完全是個人能力所致。盧櫟想趙杼表達的大概是這樣一條觀點,但他頤指氣使理所當然的態(tài)度讓盧櫟愣了一愣。 這里是古代,有身契通買賣的人沒有人權。 人命不值錢。 他早知道封建社會與他生活的年代非常不一樣,可直到此時,他才開始有更直觀的認識…… 他需得常提醒自己,不要得意忘形,有了一點點小成功,不能自大膨脹,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比如馮氏,看著是被他壓制了,但是以后……不知道會想出什么方法來‘招待’他。 盧櫟深深呼了口氣,眸光內(nèi)斂,徹底的靜了下來。 到縣太爺審案這一日,盧櫟叫上沈萬沙張猛一起去縣衙,當然,趙杼也隨行。 由于趙杼氣場太強大,又冷著臉,站在他附近都覺得凍得慌,除了盧櫟沒人愿意與他靠近。盧櫟實在想和張猛沈萬沙聊天,就上前幾步同二人并排走,將趙杼一人留在了背后…… 趙杼黑著臉,身上泛出的冷氣之強,連路人都自動為他讓道。 張猛覺得有些不好,拽了拽盧櫟袖子,“把人家一個甩在后面不好吧……” “沒事,反正他也不愛理人。”盧櫟眼睛亮亮地看著沈萬沙,“你繼續(xù),快說,后來怎么樣了?” 他喜歡聽這二人聊天,因為他實在太需要知識量。這倆人愛說話,有時說四方風景有時說風土人情話本故事,尤其沈萬沙,不知道是不是太土豪走的地方多聽的話本也多,好些市井故事講起來還特別有意思! 他嘴巴還特別貧,根本不需要搭話,自己一個人就能講很久…… 趙杼再一次覺得盧櫟行為傷眼。說話就說話,拉拉扯扯什么樣子!還眼睛亮亮的像閃著小星星似的看著沈萬沙,這小子哪有那么好看! 趙杼要深呼吸,才能忍住身上殺氣。 這種情況直到到了縣衙門前,縣太爺審案。 盧櫟第一次見到古代審案,和電視劇里演的有些像,公堂大開,上設公案,置文房四寶,紅,綠捕簽,縣令坐于堂上,頭頂‘明鏡高懸’牌匾,兩側列儀仗,青扇、桐棍、儀牌。 審案過程由衙役們敲擊手中水火棍,口中低喊‘威武’開始。 王陳氏與呂三被押上堂,行跪拜禮。 由王富隔房兄長上訴狀,師爺循著口供,一句句問呂三王陳氏,可是如此,同時呈上證物。 從王富墻頭取下的白蒙紙碎片,呂三紙扎鋪子里搜出來的兇器——綁成‘丫’字形方便扎的竹枝,被猛力撕去一條的衣衫,以及,王富的驗尸格目。 其中最重要的證據(jù),就是從王富尸體上取下的布條,與呂三衣服撕破之處完全吻合。 證據(jù)講究清楚明晰,驗尸格目也被師爺口齒清晰的讀完,末了,縣太爺驚堂木重重一拍,中氣十足大喝,“鐵證如山,堂下敢不認罪!” 有條有理一套下來,圍觀百姓心情都很激動,有罵王陳氏不要臉勾搭男人的,有罵呂三心狠手辣的,更多的,在贊嘆這份十分具體精彩的驗尸格目。 張勇將驗尸過程寫的很詳細,除了盧櫟口述部分,連盧櫟做了什么,為何那樣做都寫了出來,雖然最終未寫盧櫟名字,但這樣精準的驗尸格目,灌縣好一陣沒見過了。 大家都在悄聲問,縣里請了新的厲害仵作么?真這樣的話就太好了,不用求鄰縣那個老不死了! 灌縣是個小縣,命案發(fā)生數(shù)目不多,但需要時沒有仵作就特別糟心,別縣的做事很敷衍,哪里有自己人好用?百姓們家里有人去世,都是極悲痛的事,都想知道個具體死因告慰死者及親人,仵作并非只驗命案,所有地方,但凡有死者,都須得仵作看上一看,方能好生下葬的。想也知道,普通死亡人家根本不會來。 與百姓們議論不同,沈萬沙大眼睛閃啊閃,非常興奮的扯著盧櫟袖子,“是你驗的對不對?一定是你驗的!好厲害!可惜我沒趕上!” 盧櫟有些不好意思,他不覺得這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于他而言,只是運用了下自己的知識,而這個案子其實很簡單,換了別人也能輕松破案。 他不說話,張猛搶著替他說,“你是不知道,我櫟哥超厲害的!他看了一屋子書,學了很多很多,沒準還可以驗骨呢!” “驗骨!”沈萬沙眼睛瞪的更大,立即朝盧櫟證實,“真的么?你竟還能驗骨?” 盧梭看了張猛一眼,張猛摸了摸鼻子,討好的笑。 “大約可以吧……有機會的話?!北R櫟說的模棱兩可,古人對尸體,尤其尸骨,態(tài)度很神圣,他不好說大話。 沈萬沙差點尖叫,盧櫟眼疾手快的捂了他的嘴,眼睛往兩邊掃,示意他注意場合。 沈萬沙這才眼珠子亂轉的點頭,等盧櫟手放開,他湊過去與他咬耳朵,“以后小爺就跟著你了,你好好表現(xiàn)!” 盧櫟失笑。 趙杼這次沒忍住,大手一伸,把盧櫟拽了過來,陰著臉瞇著眼看他——光天化日,不要傷風敗俗! 盧櫟撞上他堅硬的胸膛,硌的背疼。 他眨眨眼,覺得很奇怪,明明認識趙杼不久,可趙杼什么情緒,想表達什么意思,他竟都能猜到……他看了看左右,理直氣壯的瞪回去——都是男人有什么要緊! 案子判的很快,呂三被判死刑,王陳氏不守婦道,還意途攀污,鞭三十,關五年。 盧櫟不知道這判的算輕還是重,他覺得他該學習下大安的律法了。關于王陳氏,他曾與張勇提過兩句,畢竟不是主犯,若能輕點就輕點,不知道起作用了沒有。 看過申案,盧櫟拉著張猛沈萬沙離開,準備在街上逛逛,至少買點吃食,不然他和趙杼得挨餓了。 沈萬沙和張猛興致很高,一路聊的口沫橫飛。 直到不經(jīng)意間經(jīng)過打鐵鋪子,老板看到盧櫟立刻叫住了,“您的東西好了!” 盧櫟很驚訝,“不是至少得等七日么?” “那是因為前幾日接了單子,得按順序來,不妨那人退了,我得了空,就把少爺您的給打出來了!”老板非常熱情的把人讓進去,將東西擺出來,“怎么樣,可合心意?” 器械形狀各異,大小不一,泛著金屬冷光,跟著進來的張猛和沈萬沙下意識頭皮發(fā)麻,倒退了一步。 盧櫟卻覺得十分親切,這是哥哥用的東西……哥哥曾把著他的手,教他怎么用這些東西,怎么根據(jù)痕跡找出兇手,告慰死者亡靈…… 一一拿起刀具看過去,足足過了一柱香的時間,盧櫟才微笑著看向老板,“謝謝,我很滿意?!?/br> 老板笑容很憨厚,取來一只薄鐵盒子,“這個送與少爺,正好裝這些物什?!?/br> 盧櫟道謝,將余錢結了,示意趙杼幫他提著箱子,走出打鐵鋪。 沈萬沙好奇地問,“這些是做什么的呀……” “驗尸?!北R櫟言簡意賅,“有時只看到表面,看不出傷情,需得剖開看內(nèi)里。” 沈萬沙驚的跳起來,“你是說、說、把死人剖、剖開!” 張猛卻很高興,“櫟哥你看了解剖死者的書了?” “嗯?!北R櫟先微笑著看了看張猛,之后眼梢微挑看向沈萬沙,“怎么,少爺怕了?” “怎么可能!”沈萬沙拉住他的手,“少爺這是激動!激動!” 沈萬沙一想到刺激畫面,就激動的不得了,熱切提議,“擇日不如撞日,不如我們現(xiàn)在就去山陽縣吧!” 第二卷 血染慈光寺 第21章 寺廟 擇日不如撞日,不如我們現(xiàn)在就去山陽縣吧! 沈萬沙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簡直在放光,滿滿都是期待,像個支著耳朵搖著尾巴的大狗,讓人特別不忍心拒絕。 然而盧櫟還是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他,“不好。” 沈萬沙的耳朵瞬間耷拉下來,眼睛都失了神采,可憐巴巴地問,“為什么啊……” “你出門不收拾東西,不看時間的么?”盧櫟嘆氣,“路上總要有替換衣服,常用物品,而且這個點了,鄰縣再近,一個下午趕到還是有些勉強,你是準備路宿荒野嗎?” 沈萬沙一聽因為這個,情緒立刻恢復,小手一揮,“我以為什么呢,這算什么事!收拾什么東西,少爺有錢,一路買就是了!” 他眼睛一掃,指著街邊,“那邊就有成衣鋪子,看裝修檔次應該不太低,旁邊挨著就有糕點鋪鹵味鋪,咱們現(xiàn)在過去買全不就是了?至于路宿荒野,張猛說知道車馬行在哪里,我們再去買幾輛好車……” 沈萬沙一一指著街邊鋪子,說可以在這里買什么在那里買什么,最后一拍手,“這就齊活了!不需半個時辰,咱們就能出發(fā),我還可以給你買個小丫鬟,保證把你伺候好了!” 盧櫟指了指趙杼手里提著的箱子,“我這東西……還沒好生放回去?!?/br> “這有什么問題,我專門買個寶箱給你鎖上,還找人看著,要是丟了,我賠你兩套金的!”沈萬沙搖著盧櫟袖子,“你看所有困難少爺都給你解決了,咱們這就去山陽縣吧,???” 盧櫟看著他,面色躊躇。 張猛微微低著頭,從剛剛開始就沒說話,像是有點不高興。 沈萬沙注意到了,怕盧櫟受影響,立刻問,“小猛怎么了?” 張猛幽幽嘆氣,“你們都去山陽,留我一個人……” “哦,對,你爹不讓你去?!鄙蛉f沙眼珠子轉了轉,“可是你爹為什么不讓你去呢?話說的淡,只說擔心你不懂事,可沒準是那處有危險呢?你爹雖然厲害,但那畢竟是鄰縣,沒有咱們的人……如果我和盧櫟去了,沒準能幫你爹呢!” 張猛最崇拜他爹,沈萬沙的話立刻把他嚇住了,他越想越擔心,想跟著去吧,又放心不下娘親,爹說的對,娘親一個人在家不安全,可爹不安全了怎么辦! 他知道沈萬沙有錢,可以請很多幫手,櫟哥身邊站著的人好像有武功,如果他們?nèi)チ恕?/br> 張猛咬咬牙,拉住盧櫟袖子,“櫟哥,你去幫幫我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