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反正升龍會再熱鬧,與自己無關(guān),盧櫟便一門心思找柏芳。 可惜柏芳沒找到,倒聽了一耳朵水龍幫鎮(zhèn)幫之寶。據(jù)說這次升龍會之所以在興元水龍幫的地盤舉辦,就是因為水龍幫幫主屠通極為舍得,把鎮(zhèn)幫之寶做了彩頭,過來參與此盛會的二十七道把子頭,誰能取得最終比武勝利,當(dāng)選新一界龍頭,誰就可以拿到這鎮(zhèn)幫之寶。 只是這鎮(zhèn)幫之寶是什么,沒有人知道。 盧櫟聽了想笑,說的那么神秘,也就是你們這些小嘍羅不知道罷了,那些大佬們愿意千里迢迢過來比武,定然知道這東西是什么,而且相當(dāng)想要才對。 升龍會即將開始,所有黑道中人,不管大佬還是小弟,眼里都看著那個臺子,沒心思找人麻煩與人吵架,盧櫟轉(zhuǎn)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很安全,心情漸漸放緩了很多。 轉(zhuǎn)了半天很累,盧櫟找了個地方坐,鼓點又開始響起,水龍幫的二當(dāng)家吳浩代幫主講話,第一輪比試就開始了。 他找的地方是一片高處假山,假山并不規(guī)則,高低錯落有致,而且……還坐滿了人。 坐在他左下方的,是一個老頭,老頭頭發(fā)花白,眼睛卻非常有神,一看就是練家子。只是他穿的很奇怪,不像黑幫人士那么非主流,但也足夠特別,他穿著像個破麻袋似的罩衫,罩衫灰撲撲,縫滿限補丁,非常寬大,將他整個人罩住,只露出光著的小腿,下面穿著一雙破破爛爛的草鞋,整個人看起來很有些邋遢。 見盧櫟直直盯著看,老頭也不介意,“小娃娃,你也是來參加這升龍會的?” “不,我就是過來看熱鬧的?!北R櫟搖頭。老頭給人感覺很詳和,與現(xiàn)場這些黑道格格不入,好像也不是來參加的。 老頭嘿嘿一笑,露出一嘴黃牙,“我猜你也不是,長的太好,眼里也沒惡光?!?/br> 這時臺上已經(jīng)開始比武,老頭一邊看場內(nèi),一邊看四周,明明有些漫不經(jīng)心,卻還能點評給盧櫟聽,“這個瘦高個下盤不穩(wěn),連攻幾回下三路必敗;這胖子功底倒是扎實,唯一不好的是太胖,氣息不行,只要對手能堅持,他也贏不了。” “老先生懂武?”盧櫟身體微微前傾,似乎很有聊興。 老頭看了眼面前少年,目光清澈純真,還是個孩子。遂捋了捋稀疏的胡須,“略懂一二。” “那這升龍會,老先生也是知道嘍?” “老夫這年紀(jì),要說不知道,那是騙你。” “我就不懂,老先生同我說說唄!”盧櫟定定看著老頭,笑容燦爛,目含期待。 老頭不忍拒絕純真少年,便甩著頭跟他講了起來。 原來這升會龍,二十年舉辦一次,每一次都相當(dāng)熱鬧,各把子頭帶著小弟到達(dá)舉辦地點,全幫上下,挑三個最能打的,上臺比武。車輪戰(zhàn),敗即淘汰,最后站在臺上的是誰的手下,誰家老大便是這一屆的新龍頭,如果沒有極為特殊的情況,所有幫派在接下來的二十年里,都要遵其引領(lǐng)。 黑道行事與旁人不同,能引領(lǐng)一個幫派,必是能力手腕都強,這打頭一條,得是武功能服人,單挑不能贏手下的人,手下也不會服。這升龍會規(guī)矩,是要從自己幫里找出三個會打的人上臺就行,可一般有心競爭龍頭老大的,都會幫主自己上。 而這舉辦方,更有說頭了。 這樣的盛事,雖花錢又出力,后面能得到的好處也多,黑道都是刀口舔血討生活的,二十年一次的機會實在太少,所以每逢舉辦之前,必要大肆爭搶一番,能搶得這機會的,一般是有心競爭龍頭老大,財力人力皆不俗,且能放出獨一二無彩頭的。 所以這屠通能說服人將升會龍舉辦地點放到興元,實在是個能力不俗的。 盧櫟聽的連連點頭。水龍幫比起別人算不得大幫派,屠通也能做到這種程度,的確能力不錯,就是死的早了點。 “就是死的早了點?!崩项^也嘆息。 “方才我聽人說這次升龍會彩頭很厲害,”盧櫟一副天真好奇少年模樣,“這彩頭如何厲害,老先生知道么?” “當(dāng)然,”老頭看了看左右,靠近盧櫟,像哄孩子似的小聲說,“這次的彩頭可是一大——筆錢呢?!?/br> “一大筆錢?”盧櫟好奇,一大筆是多少錢?值得老頭這么神秘?可真得了彩頭,那么多錢怎么拿走?被人搶了怎么辦? “你這娃娃還小,不懂,”老頭嘿嘿笑,指著比武臺后側(cè)一只金球,“看到那金球了么?水龍幫把錢放好了,位置線索寫在那金球里,勝者得了金球,想什么時候取就什么時候取,不用擔(dān)心旁的?!?/br> 那只金球有人腦袋那么大,被高高的架子掛著,邊上扎著紅綢,迎風(fēng)搖擺,看著很喜慶。 黑道做著刺激生意,最是不缺錢,若說此次彩頭是錢,還只是一大筆錢,就能引來這么多人,盧櫟是不信的。 況且這群人里,還有混進(jìn)來的異國人。 他雖不知這些人怎么混進(jìn)來,具體有什么目的,可他們扎堆跑到這,還在后邊排隊要上場比武,若說他們目標(biāo)與這彩頭無關(guān),根本不可能。 盧櫟微笑著,聲音似春風(fēng)暖人,“老先生知道的肯定不只這些,再多說一些與我嘛?!?/br> 老頭卻突然警惕心起,盯著盧櫟看了一會兒,視線移開放在遠(yuǎn)處,不再說話了。 這是察覺他在套話了。 盧櫟輕嘆口氣,看了眼趙杼,目內(nèi)似有詢問之意。 趙杼亦在暗暗觀察老頭,此刻捏了捏盧櫟的手,示意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無需拘束。 盧櫟便準(zhǔn)備恐嚇老頭,拿出官家身份什么的,比如與柏府尹關(guān)系相當(dāng)好,比如平王未婚妻。他覺得這老頭不像黑道,可能是江湖中人,但一般江湖人都不想與官府打交道,結(jié)個善緣最好。 “老先生可知我是誰?”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灼灼,氣勢如炎。 老頭冷嗤一聲,“呸!終年打雁,不想被雁啄了眼,老夫縱橫江湖一輩子,自認(rèn)這雙招子還行,沒想到屎糊了眼,把個披著羊皮的小狼看成小奶羊了!” “你有手段就使,老夫要是怕了眼珠子挖出來給你——”老頭正放著狠話,突然聲音停住。 他愣愣地看著從盧櫟脖子里滑出來的木牌子。 盧櫟也怔住,下意識低頭看了看。 那是從王陳氏手里得來,母親苗紅笑忠仆,苗七留下的木牌子。 第94章 寶藏 因要尋找父母線索,盧櫟便把這木牌系了繩子掛在脖子上,時刻提醒自己,父母遇到的事可能不一般,前程許會充滿危險,必須謹(jǐn)慎行事。 這木牌質(zhì)硬,色黑,看不出質(zhì)地,長三寸,寬一寸二分,厚三分,邊緣有金色邊框,上下繪水云紋,內(nèi)里空白處用金漆寫著篆體的‘穿云’二字。 春衫日薄,他前傾動作明顯,這牌子便順著衣襟滑了出來,陽光下‘穿云’二字非常清晰,金光閃閃仿佛能閃瞎人眼。 老頭這樣子,是認(rèn)識這牌子? 老頭眼里有驚訝,不信,甚至略有些惶恐,唯獨沒有覬覦,滅殺等惡感。 盧櫟便也不緊張,托著木牌,“老先生認(rèn)得這個?” 老頭眼神閃爍片刻,突然笑了,“小娃娃是這牌子主人?” 盧櫟也笑,“先前不說,現(xiàn)在嘛……它是我的?!?/br> 老頭認(rèn)真打量盧櫟半晌,目光在他陽光活潑的笑紋上停留片刻,“有沒有人同你說過,你長得像一個人?” 盧櫟不答,只問,“老先生覺得我像誰?” 老頭沒說話,沉吟片刻,才道,“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有問,老夫不敢不答?!?/br> 態(tài)度轉(zhuǎn)換這么明顯……盧櫟愣住了。 不過送上門的便宜不占白不占,盧櫟便問,“那金球里,到底是什么彩頭?” 老頭看了看左右,微微靠前些許,“是一處寶藏。屠龍早年不知道從哪弄到一處寶藏線索,那時他還年輕,愣是沉得住氣,誰也沒說,自己也沒去找,直到此次升龍會召開,才拋出此利器,引得江湖中人無不眼熱?!?/br> “這次升龍會這么熱鬧,牛鬼蛇神什么人都有,也是因為這個?!崩项^視線掠過趙杼曾提醒盧櫟注意的幾伙人,聲音頗為鄙夷,好像也很討厭這些人。 “只是一個線索,就能引這么多人瘋狂?”盧櫟有些不信。 “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寶藏……”老頭視線很遠(yuǎn),聲音似有些空,“仙蓮出,盛——” “仙蓮出,盛世始?!眳s是趙杼接了話。 盧櫟偏頭,目光很是驚訝,“你知道?” “我知道有這么一個傳言,卻不知竟與升龍會有關(guān)。”趙杼目光隱暗,眸底似有火光明滅,看不出什么情緒,盧櫟卻能感覺出來,他不高興了,而且很不高興。 “這可不是什么傳言,”老頭搖頭捋須,“那是天師彌留之際得天示意留下的話,并經(jīng)人證實存在,很多人都在找這東西。” 盧櫟心內(nèi)翻起巨浪。 即是寶藏,說明財富價值很高,或許富可敵國,甚至幾個國。而仙蓮出,盛世始這樣的話,更是非常有指向性。仙蓮一出現(xiàn),就是盛世開啟……仙蓮是什么,在哪里,怎么出現(xiàn),在誰的手里出現(xiàn)?是不是它在誰的手里出現(xiàn),誰就能一統(tǒng)江山,做個盛世的開國皇帝? 盧櫟心下一跳,往比武臺看去。 江湖,黑道,異國……也許有更多他不知道的人潛藏在這里。有人為了財,有人……為了這道指詣。這天下,想當(dāng)皇帝的太多。 不知道為什么,盧櫟下意識看了看趙杼。 趙杼周身殺氣更濃,還有些惱怒,頗有些此刻已黑化,誰惹誰死的架勢。 盧櫟吞了口口水,清咳兩聲,問那老頭,“老先生不想要?” 老頭擺擺手,“我還能有幾年好活?沒兒沒女的,要那玩意兒也沒有。不過——”他臉色有些沉,“這消息之前知道的人并不多,這兩年卻突然多了起來,怕是有人暗中搗鬼,我們大夏啊……” 老頭話未說完,聲音里有股未盡的擔(dān)憂,仿佛在擔(dān)心大夏國運。 聽到不得了的消息,盧櫟本該好奇的繼續(xù)問,可一來這秘密離他很遠(yuǎn),并無切身相關(guān),二來趙杼知道這件事,之后可以細(xì)問,他很快把這事丟在腦后,繼續(xù)套老頭的話。 這老頭認(rèn)識‘穿云’木牌,也許認(rèn)識他的父母。雖不確定老頭是什么人,但老頭明顯沒有惡意,反而見了木牌態(tài)度更好,盧櫟覺得試探可以再深些。 “老先生貴姓?” “姓顧,外面人給面子,稱我一聲顧三爺?!?/br> “顧三爺不介意我冒犯,可是因為這牌子?”盧櫟晃晃木牌,笑容天真,“長輩交于我時,我尚年幼,倒不知這木牌竟有這么大用處?!?/br> 顧三爺見他大剌剌晃著木牌玩,也不看這人山人海的場面,急的額頭直冒汗,小祖宗,你快點把這要命玩意兒收起來??!當(dāng)然,想是這樣想,話卻不能這么說,再讓別人瞧低了他。顧三爺聲音很穩(wěn),“即是長輩所賜,還是好生收起來的好。” 盧櫟一直看著顧三爺?shù)谋砬?,直覺這牌子不簡單,眼珠子轉(zhuǎn)了幾轉(zhuǎn),便問,“我拿著這木牌子,顧三爺便有問必答,如果我現(xiàn)在有事想請顧三爺幫忙……顧三爺幫是不幫?” 顧三爺不小扯下兩根胡子,“幫啊,必須幫!” “我要請你殺人呢?” “那就殺!” “不問緣由?” “不問!” 盧櫟眉毛舒展開來,期待地看著顧三爺,“你認(rèn)識……我爹娘?” 顧三爺直想掩面逃走。他哪里知道,不過是因為離的近順腳拐過來幫徒子徒孫盯個梢,看到個可愛漂亮的瓷娃娃忍不住逗上一逗,哪知這小娃娃竟是個精明的小狐貍! 這小娃娃笑起來跟他娘一模一樣,特別招人疼,他這老眼起初只覺得好看,竟全然沒想起來!真是老了…… 看顧這娃娃是應(yīng)該,可這娃娃太聰明,還沒怎么著就壓制了他。他自出江湖開始,除了十幾年前那一回,從沒栽過跟斗,有點不甘心…… 所以該做的事要做,過去的事么……他就不說!叫你個小娃娃著急! 打定主意,顧三爺抄起袖子笑瞇瞇不說話。 盧櫟繼續(xù)試探,“那就是……認(rèn)識我祖父母?我外祖父母?” 顧三爺還是不說話,只是笑。 盧櫟氣了,拍桌子,“到底認(rèn)不認(rèn)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