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節(jié)
“是老夫的錯,老夫的錯,”卓修遠(yuǎn)拱手朝盧櫟微微行了個禮,“是老夫仗著輩份多嘴,小先生可千萬別有芥蒂?!?/br> 胡薇薇目光微閃,貝齒咬唇,“您都知道自己有輩份,還當(dāng)著這么多人給我家主子行禮,是想說我家主子不知禮數(shù)么……” 卓修遠(yuǎn)面有赧色,略有些尷尬的放下手,“這……老夫并沒這個意思……唉,讓小先生難為,是老夫失誤,稍后會備薄禮一份登門致歉,小先生可千萬別有心結(jié)啊。” 盧櫟剛想說話,被胡薇薇悄悄扯了扯袖子。 他頓了頓,突然明白了,捧著手爐,安靜端立。 很快,四下就有人小聲言語。 “小姑娘心思有點多了啊……” “不過也沒關(guān)系,到底年紀(jì)還小,女人只要美就行了,不需要懂事。倒是這位小先生,有點……呵呵?!?/br> “卓莊主果然慈善,肯如此矮下身給人做面子……” “那個誰有點不識趣了啊……” 溫祁清咳兩聲,房間里聲音才消失了。 “嚶嚶嚶……”胡薇薇帕子抹眼哭的可憐,“是婢子的錯……若不是婢子亂說話,主子也不會讓人這么……這么討厭……” 說著,她朝卓修遠(yuǎn)跪了下去,“卓老,您老心慈,婢子求求您,別送禮來好么?您就說了兩句話,我家主子就被罵,以前功勞也不算事了,您再這樣……婢子……婢子不活了!” 她說著又要沖盧櫟磕頭,“主子一心精研技藝,十?dāng)?shù)年不問外務(wù),才習(xí)得鬼神之術(shù);在外行走之時就算拼著身體不行,也要救人;被一時不理解的家屬責(zé)問動手也初衷不改,可是今天……嚶嚶嚶……婢子給您招黑了!婢子不能再伺候您了……可是下輩子,下下輩子婢子還要做您的下人!” 之后她絕然一笑,沖向了柱子! 竟是要撞柱而亡! 當(dāng)然,被一票江湖人攔下來了。 虎背熊腰的漢子心疼地看著胡薇薇,沖著卓修遠(yuǎn)嘆氣,“卓莊主就別為難人了,把一個小姑娘逼的撞柱有意思么?” 卓修遠(yuǎn)眼睛睜大,“老夫萬萬沒這個意思!” 可在胡薇薇悲泣聲中,沒人替他說話了。 …… “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到底不是什么好事?!睖仄羁粗啃捱h(yuǎn),“盧先生是我請來的客人,為解此誤會,卓叔現(xiàn)在還是退避些好。” 卓修遠(yuǎn)嘆了口氣,退開了,不過退開之前,還是朝胡薇薇說了句,“老夫真沒這個意思……” “嚶嚶嚶主子保重,婢子下輩子再來伺候您!”胡薇薇做勢又要撞柱。 卓修遠(yuǎn)終于不敢說話了。 溫祁讓人把胡薇薇扶起來,看著盧櫟,“請白時的事,你怎么看?” 盧櫟表情淡然,眸色無波,“這里是溫家堡,自然由堡主做主。” 溫祁定定看了他一會兒,才道,“那我便要請白時了?!?/br> “堡主請便?!北R櫟抬腳,肅然離開。 胡薇薇掙開眾人,哭喊著,“主子等等婢子……” …… 一走到?jīng)]人的地方,胡薇薇立刻炸了,“卓修遠(yuǎn)那老匹夫不安好心!他是故意的!故意打壓主子,好給他叫來的白時鋪路!”輩份名聲都差著,要不是她賣力演出,盧櫟今天一定吃虧! 盧櫟微微頜首,“……嗯?!?/br> 就嗯一聲就算了?胡薇薇十分不甘心,目光閃爍,“要不我換夜行衣,把這老匹夫殺了?” “不可?!北R櫟認(rèn)真看著胡薇薇,“江湖勢力手段諸多,不可妄為!”而且人家只是言語刺激,并沒有做出真正傷害他們的事,怎么能濫殺? 胡薇薇見盧櫟目光里有著責(zé)備,心知說錯話了。自己這個主子很是正派,有些事不能與他說……她乖乖認(rèn)錯,“人家知道了么……” “但這個卓修遠(yuǎn)如此表現(xiàn)……”胡薇薇用力思考,“定是猜到了溫祁心思,想打壓別人,獨占鰲頭,以此討好溫祁……想結(jié)盟的態(tài)度明顯。可他在溫祁面前能擺長者架子,溫祁也極給面子,雙方感情看起來很好,值得這樣?” “或許就是……沒那么好啊?!北R櫟深深嘆氣。 原來古代江湖,也是極考驗演技的。 “那那個叫白時來了,咱們怎么辦?” “看看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再說?!北R櫟現(xiàn)在對傳言不太信任。 傳言里平王趙杼是那個樣子,他認(rèn)識的是另一個樣子,傳言里卓修遠(yuǎn)善名遠(yuǎn)揚,是個極好的人,他見識到的又是另外一種。 這白時……是個什么樣的人,他倒有些期待。 回到房間,胡薇薇打來熱水,想讓盧櫟洗漱休息,盧櫟卻阻止了,“等一等,或許有人要來?!?/br> “誰?誰要來?” “也說不準(zhǔn),且等等罷?!北R櫟脫了大氅,找了卷書,坐在桌邊看。 胡薇薇在房間里多加了個炭盆,隨后找出以前繡了半截的帕子接著繡。 外面雪已經(jīng)停了,房間里很安靜,燭火輕搖,窗上映著兩個人的影子,倒也自在安然。 …… 盧櫟猜的果然不錯,兩刻鐘后,溫祁來了。 他也不廢話,直接問盧櫟,“關(guān)于那丫鬟之死,你還有事沒有說?!?/br> “堡主慧眼?!北R櫟放下書卷,微笑著指旁邊椅子,“坐?!?/br> 溫祁坐下,盧櫟親自給他倒茶,“發(fā)現(xiàn)新線索時房間氣氛有些不對,我便沒說,猜堡主必要過來。” 溫祁哼了一聲。 “死者鞋頭珍珠之上,纏著一絲黛青布縷,顏色極為特殊……”即是溫祁的家,溫祁要查案,盧櫟認(rèn)為,這些線索不應(yīng)該瞞著他。 溫祁瞳眸一縮,像是想到了什么。 “我記得阮英落水那日,身上穿的就是這種顏色的中衣。”盧櫟眸色鄭重,“敢問堡主,這西山莊子里,穿這種布料的人多么?” 溫祁拳頭緊握,“這布料是我偶然得來,僅一匹,全給阮英做了衣裳?!?/br> 盧櫟伸開手掌,放在炭盆邊烤火,聲音淺淡,“如此,堡主心內(nèi)當(dāng)有些猜想了?!?/br> 靜了好一會兒,溫祁才道,“這個案子,有勞先生了。” “哦?”盧櫟微笑道,“白時不是要來?” “只一個好名聲,我不敢信?!睖仄钌钌羁粗R櫟,“至少先生救死,我是親眼所見?!?/br> “謝……” “你先別謝我,我這個人最不講情面,若那白時技術(shù)更好更會破案的話……” 盧櫟偏頭看他,“若真如此,我亦心服?!?/br> “很好……” 盧櫟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把阮英可能裝失憶的事說出來。因為阮英剛經(jīng)歷過生死,情緒波動很大,身體也受了損,若逼迫于他,很可能會造成難以挽回的后果……不若再等幾天,等阮英每日能清醒的時間長一些,他去跟他談一談再說…… 但是有件事盧櫟必須提醒溫祁,“雖然還不能確定阮英落水和丫鬟春杏之死有沒有關(guān)系,又是為什么,但事情到現(xiàn)在,倒是查老堡主死亡的時機(jī)了?!?/br> 溫祁父親去世多年,想要重新查,總得有個理由。而且要查真相,須得驗尸驗骨,沒哪個做兒子的,隨便就想把老爹墳頭扒了開棺看骨頭的。 這次的事,如果與當(dāng)年的事有關(guān),便是理由。如果沒有,也是個似有似無的疑點,溫祁只要堅持,就能達(dá)到目的。 錢坤之前說過,現(xiàn)在在這個西山莊子里的江湖人,挺多溫祁父親死時也在,盧櫟認(rèn)為,也是時候好好觀察這些人了…… 溫祁顯然也明白,一直低著頭垂著眼,掩住劇烈起伏的情緒,沒有說話。 良久之后,盧櫟又問了許多關(guān)于溫讓的事。溫祁一一解答,不知道的,便說了個名字,讓盧櫟天亮后見這個人,關(guān)于溫讓的事,這個人都知道。 溫祁離開前,盧櫟又提醒他,“既然你請了白時過來驗尸破案,丫鬟春杏的死亡現(xiàn)場,需得完整保護(hù)?!?/br> “我知?!睖仄羁粗R櫟置于炭盆前的手,纖長細(xì)膩;再看盧櫟面容,清俊出塵……他舌尖舔過嘴唇,啞聲道,“你很好?!?/br> 盧櫟意識到溫祁神色間的曖昧,卻一點也不怕,“所以?” “所以繼續(xù)下去?!睖仄钇鹕黼x開。 盧櫟目光微轉(zhuǎn),似是想起了什么,笑著搖了搖頭。 他掀開袖子,看了看袖袋里的解剖刀,笑容更大。 …… 白時來的很快。第二日午時未過,溫九閑就使人來請盧櫟,說白時的馬車已經(jīng)到了莊子外,堡主與卓修遠(yuǎn)去了丫鬟春杏的房間,請他也過去。 胡薇薇迅速伺候盧櫟穿衣,兩個人很快到了現(xiàn)場。 一柱香后,白時到了。 他穿著一身淺青衣袍,提著仵作箱子,步履匆匆,卷著寒氣就進(jìn)了房間。 卓修遠(yuǎn)面帶微笑,指著溫祁,“我來介紹下,這位是——” 白時神色誠懇,“尸體放一刻,就有一刻的變化,正事緊要,可否容我先行驗尸?” 第224章 比較 “尸體放一刻,就有一刻的變化,正事緊要,可否容我先行驗尸?” 白時看起來二十歲左右,相貌和傳言里一樣,長著一雙顧盼生波,水汪汪的大眼睛,唇瓣小巧瑩潤,不點而朱。別管是誰,看到他的第一眼,都會覺得這人生的乖巧可喜,親近之心油然而起。 細(xì)看之下,人家不只眼睛嘴巴長的好,五官都很精致,額頭平闊,鼻頭微翹,下巴小巧,臉部線條都帶著一股上天偏愛,精雕細(xì)琢的味道,怎么看怎么可愛。 男生女相,卻不讓人覺得脂粉氣重,也是難得。 這個刷臉就足以讓人憐惜的少年,偏偏還非常敬業(yè)。那么大個仵作箱子,愣是自己背著,寒風(fēng)里一步步走來,多累都自己扛,進(jìn)屋第一句話就要求上崗,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一片誠肯。 溫祁沒頂住可愛少年的眼神,臉上帶著笑,“當(dāng)然,白先生請——”聲音也很低沉,透著似有似無的暖意。 卓修遠(yuǎn)捋著胡子,滿目欣慰,“小白說的對,正事要緊,哈哈哈……” 盧櫟來古代近一年,見過不少仵作,大部分年紀(jì)都比較大,像白時這么年輕的,還是頭一個。 目前來看,他對白時沒什么惡感,只是覺得很新鮮。他們兩個年紀(jì)相仿,又刻意被人拉出來有目的的比對,一下子成了競爭對手,盧櫟頗有些躍欲試,很想見識白時的功力。 胡薇薇瞪著盧櫟,一臉恨鐵不成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