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保安亭臨時招來新人,是個農(nóng)村來的孩子,比陸強小一旬,為人憨厚老實,工作上也專心稱職。 陸強住在盧茵那兒,市場里的房子交了三年錢,他索性便宜轉(zhuǎn)租給他。那孩子心中感激,一口一個大哥的叫著,但凡重活累活都搶著干。 這日他按時和陸強換班,陸強和盧茵約在外面吃。 曲阜路新開一家商場,五層樓,中高檔消費的水準,餐廳在頂樓,兩人吃完逐層轉(zhuǎn)下來,四樓賣床上用品和廚具餐具,隨便轉(zhuǎn)了幾家,價格牌上的數(shù)字令人咋舌。 盧茵看向他,調(diào)皮的眨眨眼。 陸強問:“想買?” 她搖頭:“只看看,價格太貴了。” “又不是買不起。” “能買起也沒必要,況且家里什么都不缺,弄的再好也不是自己的房子?!?/br> 陸強一挑眉:“暗示我呢?” 盧茵把碎發(fā)捋到耳后,臉頰泛紅,“你想歪了,我沒那個意思,”她頓了頓,把話說清楚:“即使以后要買房,我們也要一人出一半,我不會讓你自己拿。” 這個話題他喜歡,逗她說:“拐彎抹角跟我提結婚?” 盧茵心思被戳中一半,嘀咕了句:“我不小了?!?/br> 也不知陸強聽沒聽見,窘迫同時,氣他剛才語氣的輕佻。有些頹敗,又有些失落,她稍稍偏過頭,一時間,說話的心思也沒了。 兩人出了商場,盧茵走的不太配合,陸強用了點勁兒,才把她收到懷里。 夜幕降臨,頭頂?shù)男强征鋈皇?,城市燈光炫彩奪目,映在臉上,遮住面孔原本的顏色。 沿著街道慢慢走。 陸強問:“我媽給那包東西知道是什么嗎?” “……不知道?!?/br> “戶口本。” 盧茵一愣。 陸強說:“別瞎琢磨,該擔心的不應該是你?!?/br> “什么意思?” “我沒文化沒工作,過去不好,還有案底,怎么看都我配不上你,”他親親她鬢側(cè):“是我死皮賴臉把你弄到手的,所以,該擔心的是我?!?/br> 盧茵抿抿唇,他情緒里未見明顯的波動。 他緊跟著問了句:“什么時候把證先領了?” “……?。俊?/br> 陸強說:“我兒子總得名正言順?!?/br> 盧茵沒明白:“哪兒來的兒子?” 陸強笑著:“咱倆這頻率也快了?!?/br> 第42章 盧茵做了這輩子最重要的決定。 這天是農(nóng)歷四月初八,早起天空飄著雨霧,春夏交替,空氣里有泥土翻新的氣息。 陸強特意向老家問的日子,鄉(xiāng)下人講究黃道吉日,錢媛青掐算良久,挑三揀四選了今天,結果還碰上個壞天氣。 陸強在屋里待不住,提前一步下來,蹲花壇邊點了根煙。他沒打傘,手中煙霧融進雨里,抽到一半時,掀起眼皮看看天色,忍不住低咒一聲。 半刻鐘盧茵才下來,腳上穿一雙七厘米的淺口皮鞋,腳背粉白,細細的脈絡顯得格外脆弱。陸強挑挑眉,視線從她腳上移開,一寸寸往上看,她腿上緊裹深色的鉛筆褲,淺灰背心打底,外面套著白色簡版小西裝。 胸部線條很好,露出腰間淺淺的一條。 陸強多看兩眼,手中的煙突然沒了味道,他隨手掐滅,站起來。 “打扮這么漂亮?!彼抗庵卑?,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弧度。 盧茵挽挽碎發(fā),眼神略微閃躲:“可以走了?!?/br> 她今天畫了淡妝,嘴唇特意用口紅勾勒過,這種顏色她不常用,夸張、醒目、紅艷欲滴,此刻卻超乎想象的明艷動人,讓整張面孔都鮮活起來。 陸強輕搓手指,想拿指肚在她唇上狠狠揉蹭幾把。 盧茵抬頭:“怎么了?” 他一攥拳,下唇抵在齒間左右磨了磨;“走吧?!标憦娊舆^雨傘,隨口問,“證件都帶齊全了?” “嗯?!?/br> 陸強看著前面的路:“不用檢查一遍?” “不用?!?/br> “錢包呢?” “……帶了?!?/br> 兩人往花園后面的停車場走,雨大了些,他手臂傾斜,半個膀子都露在外面,想了想又問:“駕照在身上嗎?” 盧茵沒答,忍不住輕輕笑了,把手送進他掌中,昂起頭:“你不會是緊張吧?!?/br> 陸強一頓,極淡的勾了勾唇角,盧茵還狡黠的望著他。 前面是坑洼不平的紅磚路,積一汪雨水,漾開朵朵水紋。陸強把她腦袋掰回去:“別看我,看路?!?/br> 雨天堵車,路上花了一個小時,今天是好日子,大廳聚集許多情侶,他們排到四十號以后。 等了許久,見縫插針的拍完照片抽了血,工作人員扔過來兩張聲明書,沒有座位,陸強弓身在桌邊幾下填好,之后換盧茵。 他塊頭兒大,側(cè)身幫她擋住周圍人群,兩人擠在角落,陸強垂眸看她填。 上面是一些個人及配偶的基礎信息,下面需要聲明人簽字。盧茵字很漂亮,流暢灑脫的筆體倒和她本人有差距,信息部分不用想,沒花多長時間就填完。下面是段長長的文字:本人與對方均無配偶,沒有直系血親……現(xiàn)依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的規(guī)定…… 盧茵握筆的手跟著往下滑,落在最后幾個字上,——自愿結為夫妻。 她頓了頓,在齒間反復咀嚼這兩個字,想到以后要用在彼此身上,這感覺新鮮又附有魔力。 一年以前,她和劉澤成沒領結婚證,劉母執(zhí)意先買房后結婚,房本名字是劉澤成。那時盧茵蠢透了,給他添了一部分錢,傻傻的以為,牽了手就一輩子,滿心都是對未來的憧憬,寫誰名根本沒介意。后來裝修和婚禮籌備同時進行,那一紙約束便拋到腦后,只等來日方長再補齊??赡南脒@期間橫生變故,婚禮沒了,被他拋棄,只留下無盡的背叛和傷害。 盧茵攥緊筆,一時心思飄忽,停頓的時間有些長。 大廳里亂哄哄,不斷有人碰撞他的背,空氣不流通,胸口悶的想抽煙。 陸強問:“忘自己叫什么了?!?/br> “……嗯?”她沒聽清。 “還是字兒不會寫?!?/br> 盧茵抬頭看看他,他垂眸不笑,臉色有點兒臭,可能大廳溫度太高,額頭密布了一層細汗。 她本能先給他拿紙巾。 陸強一把攥住她手,壓低聲音道,“走到這步,你想撂挑子?” 盧茵頭上也出了汗,她扭扭手腕:“你輕點兒?!?/br> 陸強手上松了松,發(fā)狠說:“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給老子簽?!?/br> 她被逼在小小的角落,喧鬧都隔在他身后,耳邊只有他低暗的威脅,和一雙窮追不舍的冷眸。 盧茵知道陸強誤會了,回握一下他的手:“誰說我不簽?!?/br> 她沒再猶豫,執(zhí)筆瀟灑揮下兩個大字,下筆堅定,力透紙背。 后面的程序十分簡單,盧茵不再分心,半小時以后,終于走出來透了口氣。 陸強從煙盒里抖出煙,打火機擦了兩下,站旁邊默默抽。他神情平淡,嘴角咬著煙,半抬起眼簾看向重重雨幕。 雨沒有要停的架勢,淅淅瀝瀝,和著青草和泥土的氣味。柳枝低垂在河面上,樹下有人撐著傘走過,也有半大孩子在雨中奔跑。 陸強瞇起眼,望向灰白的天。 今天的確是個好日子,因為他自小就喜歡下雨天。 在臺階上站了片刻,他側(cè)頭,盧茵還拿著小本子翻看。陸強勾勾唇,“下午去找你朋友?” 盧茵嗯了聲,“我說今天登記她嚇壞了,很久沒見,去逛逛?!?/br> 陸強說:“那把我送到公交站?!?/br> “送你回去吧?” “不用?!?/br> 盧茵點點頭,“晚點兒給你電話,我們和葉梵一起吃個飯。” “行,”陸強往她手上看了眼,一抬下巴:“東西收好?!?/br> 盧茵送了陸強,拐去葉梵公司,這里離科技城有段兒距離,幸好不是下班高峰,一路還算順暢。葉梵在美資軟件研發(fā)的公司做hr,接到她電話翹班出來。 盧茵把車泊在對面停車位,站大樓門口等她。 沒幾分鐘,葉梵跟個女孩兒出來,盧茵沖她揮手。葉梵見了,也笑著擺手回應,轉(zhuǎn)頭跟身邊女孩說了幾句話。 盧茵眼神隨意一飄,立即怔住。 葉梵走近,一把挽住她的胳膊,“等多久了?” 盧茵視線還追著那個背影:“剛才的女孩你認識?” 葉梵順她視線看去。她手里拎個碩大的電腦包,已經(jīng)穿過馬路,半垂著頭,頭發(fā)長了些,沒有特意打理,隨意貼在后頸上。她似乎比機場那面還要單薄。 葉梵哦了聲:“是今年新招的研究生?!?/br> “你們一個公司?”盧茵有些詫異。又看過去,才見馬路對面停了輛高級轎車,門邊半靠個高大男人,一身休閑裝束,帶墨鏡,頭發(fā)稍稍遮住眉峰。 葉梵問:“你認識?” 盧茵不知怎么答:“……朋友的朋友?!?/br> 葉梵拉著她往相反方向走,這附近商場林立,餐飲娛樂相當發(fā)達。葉梵說:“小姑娘最初特別刻苦,安安靜靜很本分,領導都挺喜歡她的??勺罱惺聸]事總跟我請假,工作不上心,還經(jīng)常出錯?!闭f著往后看了眼,八卦道:“年輕人隨意放縱慣了,領口里能發(fā)現(xiàn)點不明痕跡,人也神神叨叨……聽說傍個大款,有錢么,誰沒個特殊癖好,都是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