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陸強也沒多想:“今天剛領的證。” 夾著煙的手指在唇邊一停,隨后繼續(xù)裹入口中:“那真抱歉,這么重要的日子把你叫出來?!?/br> 陸強說:“沒事兒,她知道。” 吳瓊手一緊,煙身被她捏彎。她從地上站起來,腿蹲麻了,扶住墻壁緩了好一會兒,“她很漂亮,你有福氣了。” 陸強沒搭茬,又問她一遍:“你找我什么事?” 吳瓊笑笑,把最后一截煙抽完,之前想說的話,沒了意義,她差點兒忘了,醫(yī)院那天他的拒絕。六年以后,在漳州有一席之地那人已經(jīng)消失,他現(xiàn)在再普通不過,新婚燕爾,又何必提出無理要求,打擾他的生活。 內(nèi)心私存的僥幸徹底破滅,某種程度上,她終于堅定之前的抉擇。上帝無法對每個人都公平,這樣苛刻殘忍的安排降臨到她身上,除了任命,她無能為力。 吳瓊掐了煙:“不好意思啊,我其實也沒什么事兒?!彼蝗怀鯇こ5钠届o,語調(diào)也淡如白水。 陸強忍不住側頭:“你不是有話跟我說?” “沒有。”她堅決道:“時間不早,我該回去了。” 陸強還想再問兩句,她已率先往前邁步。 陸強沉眸看她背影:“我送你。” “不用,走過去挺方便的?!彼厣戆咽诌f過去:“煙還你?!?/br> 陸強垂眼,沒有接:“你拿著抽吧。” “那謝謝了。”她連同雙手一同收回口袋,往前跨了步,鞋尖兒踏進水坑里,漾起細小的水花。 陸強叫她,她停下,他把傘遞過去:“打著走。” 吳瓊心臟一緊,封存許久的回憶翻涌而出,原先在意過、恨過、忘記過,再次重逢那時候起,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好似又回到了原點。 也是此刻她才明白,她打他電話,或許只為單純的見一面。 她拳頭緩慢松開,接過傘柄:“謝謝。” 陸強點點頭。 吳瓊撐起傘,穿過馬路,她最后一次回頭,看靜靜矗立在路燈下的男人,他們中間隔著雨幕,隔著車流,隔著遙不可及的距離。 “再見?!彼χ鴵]了揮手。 這一次,她義無反顧踏進黑暗里。 雨傘很大,幫她阻擋風雨,雨滴在頭頂砸落悅耳的節(jié)奏,她心底前所未有的平和。 雨聲漫漫,吳瓊唇角帶笑。 如果有來生,她必將洗凈千塵,才配與他并肩。 …… …… 吳瓊回了趟家,她沒敢上去,站樓下抬頭往上看,這一側正對父母臥室,夜很黑沉,他們早就睡著。 她盯著漆黑的窗口,不知站了多久。脖頸有些僵硬,她緩慢的轉(zhuǎn)了轉(zhuǎn)。 兜里電話已經(jīng)響了幾遍,為了給陸強打電話,她一直拿著邱震手機。屏幕在黑夜中閃爍,顯示號碼是自己的。 她接起來,那邊沉默幾秒,他氣急敗壞的吼了聲:“大半夜的,你他媽跑哪兒去了?” 吳瓊沉默。 “問你話呢?在哪兒?我去接你?!?/br> 她耳邊只有他粗重的呼吸。 半晌,吳瓊平靜說:“這就回去?!?/br> 她到達酒店房間已經(jīng)冷晨三點,邱震沒有睡,穿著浴袍半靠在沙發(fā)里。他手上拿一只高腳杯,暗紅色液體隨他動作緩慢晃動。 桌上的紅酒瓶空了,他兩腿搭著茶幾,隨意又狠厲的瞥著她。 吳瓊沒脫風衣,手臂緊緊抱在胸前,在房中央站了片刻,走去坐在床尾:“這么晚了,少喝點兒吧。” 邱震放下酒杯:“拿我電話干什么去了?” 吳瓊把手機放床上,垂著眼:“你快點兒,我要睡了?!?/br> 她情緒還算平穩(wěn),并沒見明顯異常。邱震從沙發(fā)上起身,走過去坐她旁邊,距離近了,有濃烈的酒味隨之撲鼻。 吳瓊嫌惡的皺眉,頭歪向一邊,被他強硬掰過來:“上哪兒去了?” 她強忍著:“去散散心。” “大半夜的散心,當我二百五呢?告訴你別在我面前撒謊,”他一把揪住吳瓊頭發(fā),大力往后扯:“會野漢子去了?” 吳瓊下巴被迫昂起,呼吸滯了幾秒,“是啊?!彼袅刻岣摺?/br> 邱震牙齒繃緊,另一手捏住她下巴,“賤到份兒了你都,還知不知道什么是廉恥?” 吳瓊唇齒微張,喉嚨里發(fā)出變音兒的笑聲:“天天被你這種畜生睡,廉恥是什么?” 她挑釁的看他,嘴角那抹笑容諷刺至極,一個表情足夠勾起他的怒火。邱震低聲咒罵,手掌用力往后扥,他喝了酒,精神亢奮,受不了丁點兒挑撥。 吳瓊姿勢別扭,斜眼瞥他:“你氣什么?氣我會了野漢子?還是氣我說你是畜生?” 邱震盯著她,滿目猩紅。 她發(fā)覺自己忍不住了,手在衣襟里動了動,“你不是禽獸嗎?” 他目光陰狠,突地殘忍一笑,“看來我不能平白受了這污名?!?/br> 邱震撒開手,一把扯開她的衣領,連同里面內(nèi)衫,布料撕裂,露出雪白的肩膀。她胸口遮遮掩掩,一柄銀色幽光晃進他眼底,邱震瞬間有了防備。 她滿腔的恨意不加掩飾,抽出匕首,突然向他刺過去。邱震行動敏捷,本能向后仰倒。 人在憤怒的瞬間,力量無窮,她睚呲欲裂,半跨在他身上,刀尖對準他的臉孔。 邱震握住她手腕,“你他媽瘋了!” “我要殺了你——”她怒吼。 邱震大驚失措,慌神的瞬間,刀尖差點扎入他眼球。他拼命翻了個身,把她壓在身下,手上施力,匕首稍微偏移方向,橫亙在兩人中間。 她面容可怖,雙手死死握著匕首,邱震駭然:“瓊瓊!”他試圖放緩聲音:“你別沖動……有話坐下來好好說?!?/br> 她已陷入瘋魔,根本聽不進去,膝蓋狠頂,結結實實撞到他垮下。 邱震悶哼,往上挺動身體,胸口壓住她臉頰。吳瓊打挺翻身,沖著地板的方向,兩人糾纏著滾落床鋪。 他只感覺她被墊在身下,碰一聲悶響,還有種細微的、陌生的碎音。身下突然沒了聲音,房間轉(zhuǎn)瞬之間陷入詭異的安靜。 他驚魂未定,鼻孔里噴出火熱的氣息,胸口漸漸沾染溫熱的濕膩,他心下悚然,猛的從她身上彈起,跌坐在地板上。 吳瓊一動不動躺在那兒,頸間橫的那把匕首觸目驚心,已入rou七八分,暗紅的鮮血源源不斷順著刀鋒溢出來。她瞳孔放大,四肢頻密的抽搐。 邱震怒吼一聲,脫了身上睡袍去堵她的傷口。 她目無焦距,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音。 邱震青筋爆裂:“瓊瓊?”他嘴唇顫抖,一遍遍叫著她的名字,雙手僵硬,從沒有一刻這樣驚慌失措。不過幾秒時間,雪白的睡袍快速被血染紅。 邱震如遭雷殛,雙手從她脖頸移開,扯掉睡袍。他雙手鮮紅,哆嗦著捧住她的臉,“瓊瓊,你別……挺一挺……”他連滾帶爬摸到床邊,往手機上按了三個數(shù)字,屏幕顯示正在撥號。他拇指一動,又突然下意識掛斷,燙手山芋般扔出老遠。 吳瓊姿勢怪異的躺著,抽搐已不那么頻繁,神經(jīng)時而跳動一下。 他撲過去,攏起地上血液,不管不顧往她傷口送,眼里氤氳一片,漸漸看不清她的面孔。 邱震抬臂抹了把眼睛,她安靜躺在血坡里,滿身臟污。他慌不擇路,喉嚨溢出扭曲的吼叫,多么盼望能得到一絲回應,哪怕她躍起來,將那把匕首刺進他的身體。 然而一切都晚了。 手上的液體涼了,滿屋腥甜。那個姑娘沒了氣息,她圓目微睜,眼角有一滴液體緩緩滑落,她還是選了這種極端和偏激的方式結束了一切。 …… …… 破曉時分,窗外微光打在她蒼白的臉上。 邱震徒然一驚,連滾帶爬沖進衛(wèi)生間,他已呆坐兩個小時。萬般慌張的洗凈手上的血,他套上衣服,抓起手機,逃命般跑出房間。 連續(xù)一天一夜的細雨終于停了,街道被洗刷的干干凈凈,只有零星幾個路人和幾輛車。 他沒有方向,開了半個小時,眼尾瞟到手機。 慌亂中點向屏幕,無意翻到通話記錄,他眼睛掃過去,卻是一愣,上面顯示最后一通打給了陸強,時間是凌晨一點零三分。 他心思混亂,理不出頭緒。播了個電話出去。 很快,對方接起來。 隔了許久,邱震口中囁嚅:“爸,我殺人了?!?/br> 第45章 第二天,終于雨過天晴。 盧茵醒來的時候,陸強不在身邊,她半撐起來,對著外面輕喚了聲,沒有人應,浴室方向隱約傳來水流聲。 她穿好睡衣,腳尖落在地上,昨天被他直接抱進來,一只高跟鞋甩在門口,另一只不知去向。盧茵拾起鞋,光著腳走出去。 客廳里沒人,餐桌上擺著外面買的早餐,油條還在塑料袋里,豆?jié){拿保溫桶裝著,旁邊是疊在一起的碗筷。她側過頭,浴室好像又沒了聲音。盧茵在茶幾下找到另一只鞋,一同擺在門口鞋架上。 她折回來,在浴室門口逗留片刻,手搭在扶手上,輕輕一壓,開了道縫隙。有朦朧的霧氣鉆出來,她肩膀松了松,又把門拉大了些。 陸強澡洗一半,什么也沒穿,半弓身體站在洗手臺前,聽見動靜也沒回頭,單從鏡子里瞟過來。他腮上胡滿泡沫,微昂起頭,盯著門口,手上動作沒有停,剃須刀從頸下流暢滑上來,露出清爽干凈的一溜,泛著淡淡的青色。 盧茵往他身上掃了眼,低下頭,要幫他關門。 陸強看著鏡子,“早。” 盧茵手一緊,腳尖又轉(zhuǎn)回來:“……早?!?/br> 這聲問候和平時有些不同,藏著心事,早晨起來不算輕松,可因為身份的轉(zhuǎn)換,聽到這個簡單的字眼,驀然感覺柔情蜜意,使得暴風驟雨后的早晨稍現(xiàn)美好。 陸強說:“要方便你就進來?!?/br> “不是,”她解釋說:“我還以為你不在?!?/br> 陸強胡子幾下刮完,弓下背,往臉上撩兩把水,他全.裸著,也不特意避諱,大大方方給她看。 盧茵目光垂下去,落在他大腿后方,那里有兩塊流暢結實的肌rou,隨他動作收縮繃緊。她眼神上移少許,臉一熱,趕緊避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