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巷子里的氣味這么難聞,氣流阻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br> 明月騙不了他,什么謊話都被揭穿,借口都用完了。見他視線落在自己脖間,偏身,“流氓。” 蘇云開只顧著舉證,沒在意自己看的是什么,她一喊流氓,這才反應(yīng)過來,也稍稍偏轉(zhuǎn)了身,岔了話問道,“你到底為什么要跟蹤我?” “聽你分析柳佩珍的事那么頭頭是道,還說秀才不是兇手,好奇了?!?/br> 蘇云開察覺到她的視線時正好是在跟旁人說話的時候,所以一時無法判斷她說的是真話假話,不過一個姑娘家起了好奇心就跟蹤人,也是膽大和讓他不解,“所以你是想知道什么?” 明月眉眼彎彎,俊俏的臉被明媚日光映照得更加俏美,“我想知道為什么你說秀才不是兇手?!?/br> ☆、第2章 古董鋪子(二) 第二章古董鋪子(二) 蘇云開是個怕麻煩的人,一點也不想答話。可看著她的炯炯雙目,他覺得自己要是不答,她肯定會成為更大的麻煩。這事說了也無妨,她聽過之后就如愿以償離開,也是好事。想罷,這才解釋道,“他并不是個膽大的人,被衙役抓走時,他甚至害怕得腳不能立,要人拖走?!?/br> 明月眼笑如彎月,“可是很多人都會沖動殺人呀,腦子一糊涂,膽子也跟著肥了,事后害怕成老鼠,也不奇怪?!?/br> 蘇云開微微搖頭,繼續(xù)說道,“男掌柜年紀(jì)尚輕,樣貌頗佳,能被稱為秀才的,想必腦子也不錯,可他卻早早娶了個大他許多被夫家休了有錢婦人,可見比起名聲來,他更在意錢財。所以哪怕知道妻子和別的男子有曖昧,他也是忍氣吞聲沒有出面?!?/br> “等等,你怎么知道他忍氣吞聲了?” “旁人都說女掌柜在鋪子里拋頭露面做生意和男子*,如果秀才不是忍氣吞聲,那管鋪子的就是他,而不是讓妻子來做打交道的事?!?/br> “唔,但就算他膽小如鼠,想過安逸日子,也不能證明他沒有殺人。如果女掌柜死了,鋪子里的東西可都是他的了,一樣可以過好日子?!?/br> 蘇云開問道,“你剛才看見鋪子里的情況沒有?” 明月仔細(xì)想了想,“看見了,一片凌亂,聽說還少了好多寶貝?!?/br> “好多是多少?” “十之八丨九都沒了?!彼蝗幻靼走^來,“你是說,秀才就算是想讓這件事變成劫殺案,也沒必要拿走那么多東西?所以根本不是秀才做的,而是真的有人殺了女掌柜,把東西劫走了?” 蘇云開點頭,“對,如果是秀才做的,他就算要造成劫殺的假象,拿走一些貴重的東西就好,拿那么多,還要考慮怎么藏。再者,再怎么藏,也比不上就放在鋪子里好,畢竟女掌柜一死,東西就都是他的了。” 明月仔細(xì)想了想,又道,“可萬一秀才的確是個糊涂人呢?” 蘇云開問道,“剛才店鋪地板上是不是有很多黃泥腳???” “對呀。” “但秀才和女掌柜就住在一個地方,從后堂走到鋪子鞋底不該這么臟。如果是他殺的,地上就該很干凈。但從那些臟亂的腳印來看,兇手明顯是從外面進(jìn)來的。如果覺得還有疑點,對比一下腳印大小,或許就一目了然了?!?/br> 明月疑惑頓解,不吝夸贊道,“你真聰明。” 見她沒疑問了,蘇云開也欣慰極了,片刻她又捉了自己的衣袖晃了晃,“那你知道兇手是誰嗎?” “不知道?!碧K云開看看天色,烏云滿布,好似又要下雨。沒有帶蓑衣雨傘的他準(zhǔn)備回客棧。 剛從巷子出來,后頭又傳來“嗒嗒”的腳步聲,他禁不住回頭看她一眼,看模樣竟還是想跟著他。他開口要問,就見有兩三人疾步往前走過,碎語聲傳入耳中。 “快走快走,縣太爺破案了。” “什么案?” “廢話,當(dāng)然就是那百寶珍女掌柜被人害死的案子啊?!?/br> “這么快?兇手是誰啊?” “還能是誰,就是她丈夫唄,那個小白臉窮秀才!” 蘇云開猛地收住步子,明月沒瞧見,一腦袋撞在他寬實的后背上,不由嘟囔一聲,揉著腦袋要質(zhì)問,卻見他也如行人那樣疾步如風(fēng),她忙問道,“你去哪?” 回答的聲音頗沉,“衙門?!?/br> 明月沒蘇云開跑得快,但知道他要去哪,就直奔衙門去了。本來想喊他一起往小路走,可眨眼就不見了人。等她抄小路到了衙門,蘇云開也才剛到。 此時衙門門口已經(jīng)圍滿了人,擠得水泄不通吵鬧聲連大堂里頭的人都驚擾了。 蘇云開個頭高,明月一眼就看見了他,過五關(guān)斬六將擠到他身邊。衙門里面剛好出來個捕頭裝束的人,喝聲,“大人正在里面斷案,不許喧嘩!” 那捕頭生得紅潤白凈,年紀(jì)看著也不大,站在臺階上氣勢洶洶,一時鎮(zhèn)住場面。來圍看的人安靜下來,前頭有人悄聲問道,“白捕頭,那秀才真是兇手?” 白水瞥他一眼,右手放在腰間刀柄上,冷聲,“大人還在斷案,是不是兇手,等會就知道了?!?/br> 明月見蘇云開皺眉往里看,扯扯他袖子,“喂,你是不是想進(jìn)去聽秦大人審案子?” 蘇云開聽出話里的意思,“你有辦法?” “能呀。你等等。” 說完,她又奮力往里擠。蘇云開想了想,跟了上去。 明月走到那白凈秀氣的捕快跟前,仰頭沖他“噓噓”了兩聲。 白水動了動耳尖,低眉看去,就見一個好看的腦袋正往他這瞧,擠眉弄眼的朝他噓噓噓。他本想當(dāng)做沒看見,可她噓得越來越大聲,連她周遭的人都往她瞧,終于是又將視線落在她臉上,瞪了一眼,“休得喧嘩。” 明月笑盈盈道,“白哥哥,我想進(jìn)去聽案子?!?/br> 白水不理會她,“小姑娘家的聽殺人案做什么,快回家去?!?/br> “白哥哥你就讓我進(jìn)去吧,二門那不是挺多人在聽的,多我一個不多嘛。” 白水還是不理會她,倒是旁邊的衙役聽見往這看,一見她就笑開了,“喲,原來是阿月啊,怎么,又心癢癢了?” 明月朝白水做了個鬼臉,道了句“不要你了”,就跑到那衙役面前。那衙役二話不說就給她開了道,明月立刻拉了蘇云開進(jìn)去。 大門離大堂還有十余步距離,蘇云開見里頭的人也不攔她還跟她打招呼,分明是熟人,“你是什么人?” 明月答道,“我爺爺是南樂縣最有名的仵作,衙門上下的人都認(rèn)識他,我成天跟在爺爺身邊,他們當(dāng)然也認(rèn)得我,不過我爺爺前兩年離開衙門了?!?/br> 原來是仵作之后,難怪跟衙門的人這么熟。蘇云開趁著這余暇努力細(xì)想,總覺得她不單單是因為自己說秀才不是兇手而產(chǎn)生了好奇之心。 走過一片衙署,過了二門,才看見大堂。 此時堂上兩邊衙役手持殺威棒,神色肅穆,滿堂唯有秀才吳籌的痛吟聲。 他薄衫染血,面有紅痕,臉都紅腫了大半,咿咿呀呀地痛叫,一看就是剛才受了刑。蘇云開擰眉,抬眼看堂上知縣,微微屏氣。 大堂上只允許一些百姓旁聽,二門離大門頗遠(yuǎn),因此這里的氛圍比起外面來要安靜得多,吳籌痛叫的聲音聽來就更加清晰可辨了。 一會白水也進(jìn)來了,打量了兩眼剛才和明月一起進(jìn)來的男子,目光淡淡。蘇云開察覺到他的視線,也往他看去,兩人目光一對,就各自收了視線。 “啪?!币宦曮@堂木敲響,桌子上的筆墨也跟著震動。秦大人年過半百,但中氣十足,聲音很是響亮,“堂下犯人吳籌,你殺害柳氏,證據(jù)確鑿,是認(rèn)罪還是不認(rèn)罪?” 吳籌平日好吃懶做,也不怎么強(qiáng)健體魄,現(xiàn)在受了刑罰,又驚又怕又痛,伏在地上起不來。但他深知要是認(rèn)罪就死罪難逃了,柳家人定會將他往死里整,吳家也沒人能幫得了他,因此咬緊了牙不松口,“草民沒有殺害自己的妻子。” “胡說!”秦大人大聲道,“仵作,你再將方才的話說一遍?!?/br> 仵作上前兩步,說道,“方才小的檢驗柳氏傷口,發(fā)現(xiàn)死者頭部有傷痕,是遭鈍器重?fù)羲?。而傷口呈紫黑色,證明非舊傷,傷勢足以當(dāng)場斃命。死者身旁有沾血的硯臺,可做兇器,除此之外死者身上沒有其他致命的傷口。從案發(fā)時間來看,吳籌應(yīng)是兇手?!?/br> 吳籌急聲,“那也不能證明是草民所為,也有可能是賊人進(jìn)屋盜竊,劫財奪命!” 秦大人冷笑一聲,“吳籌,虧你還念過幾天書,竟然說出這樣不合理的話來。我剛才問你,昨晚寅時,也就是你妻子死去的那個時辰,你在哪里,你說你在房里睡覺?!?/br> “對?!?/br> “房間離店鋪才多遠(yuǎn)的距離?如果是有賊人進(jìn)店,還和你的妻子發(fā)生爭執(zhí),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你卻不知道?休要蒙騙本官?!?/br> 吳籌一時氣急,欲言又止,秦大人頓時得意,“果然如我所料?!?/br> “不!草民沒有!草民沒有殺人!”吳籌憋得滿臉通紅,卻仍是欲言又止。他這一遲疑舉動,更是落入秦大人眼里,頓生得意,看得吳籌差點嘔血,可卻死活不愿再辯解。 “奇怪?!?/br> 蘇云開突然聽見明月念了一聲奇怪,問道,“怎么奇怪了?” 明月抬頭看他,“女掌柜的死因至少有二,不單單是鈍器重?fù)?,可仵作卻只說了一個?!?/br> “仵作沒看出來?” “不可能,那么明顯的事。而且黎叔他也是老仵作了……” 明月苦想細(xì)想,百思不得其解。為什么仵作要瞞著可能造成女掌柜死亡的另一個原因? 蘇云開問道,“有可能致死的其它原因是什么?” ☆、第3章 古董鋪子(三) 第三章古董鋪子(三) 白水聽見他們兩人說話,因聲音不大沒有阻止。但這話傳入耳中,還是禁不住加問道,“對,還有什么死因?” 明月說道,“剛才我也在百寶珍那,那柳佩珍眼球突出,口鼻內(nèi)都有清血水流出,面上還有血蔭,也有可能是被悶死的,怎么黎叔就只說了鈍器?!?/br> 蘇云開低頭問道,“真的?” 白水想了想,“嗯,說的不假,與我方才看見的一樣?!?/br> “但我還不能肯定,得驗尸后才能確定,不過黎叔說的太武斷了,實在不像他平時的作風(fēng)。”明月見蘇云開仍是皺眉,便道,“我四歲開始就跟著我爺爺?shù)教幦礆F(xiàn)場,衙門的驗尸房是我第二個家,不會有錯的?!?/br> 聽個姑娘這么說,蘇云開總覺得有點涼颼颼的。不過……這么小就跟著爺爺去那些地方,難道她是跟她爺爺相依為命,家里沒其他人了? 明月忽然明白過來,語速輕快,“是不是秦大人很快就要去別處赴任的緣故,所以懶得管事,要不現(xiàn)在審案怎么都急功好利起來了?!?/br> 聽見她以下犯上,生怕她口無遮攔的得罪縣太爺,白水低喝,“阿月不準(zhǔn)胡說?!?/br> 明月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兇自己,應(yīng)了一聲“哦”就不再非議了。 蘇云開看了看兩人,說是青梅竹馬可又不像,說是普通朋友可都能拉上小手了,倒是奇怪。 大堂之上,氣氛依舊凝重。秦大人背后頭頂上明鏡高懸四個大字牌匾將他襯得官威難侵,肅穆正氣。滿堂無人說話,連圍看的人都屏氣等待。 秦大人見吳籌還不招,氣急敗壞,“你這混賬書生,竟還不招,來人,再動刑。” “大人且慢?!卑姿事暽锨爸浦寡靡郏f道,“吳籌乃是文弱書生,若用刑過度,只怕會被人說成是屈打成招,大人三思?!?/br> 秦大人思量后覺得有理,擺手讓衙役退下,“可這頑劣書生不肯認(rèn)罪?!?/br> “大人?!卑姿f道,“從柳氏死狀來看,只怕不僅僅是因鈍器重?fù)舳?,還有可能是窒息而死。若死因是口鼻被掩而死,那也可以解釋為何吳籌沒有聽見打斗聲。而且昨晚寅時在下暴雨,雨聲遮掩住了些許動靜,也是有可能的?!?/br> 仵作忍不住說道,“白捕頭憑什么說她死因有二?” 白水稍稍偏身,留了個空位,“是她說的,不是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