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對,之前沒認真看還以為就是普通的風邪,可現(xiàn)在毒已入體,跡象就更明顯了?!弊iL榮瞧瞧外頭天色,說道,“我去采點解毒的草藥,不過我只會一點簡單的。你倆也去把郎中找來吧,三個臭皮匠還能頂一個諸葛亮呢。” “嗯!”明月立刻就起身往外跑,白天她問過村長了,知道最近的郎中在哪里。 白水后一腳跟去,剛跨出一步,就又聞床上那人重咳。她頓下步子,見秦放正好拿了茶來,說道,“你進去照顧,我和明月去找郎中?!?/br> 可等她出了門,明月已經(jīng)跑遠了。 此時夜幕已落,村落不見幾盞燈火,黑得只能借著星辰隱約看見地上的黃泥路。 她剛出村口,跑過那榕樹底下,便有一條黑影尾隨跟上,寂靜無聲,讓人無所察覺。 那條黑影剛過去不久,又有一條黑影跟上。 似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第41章 殺人童謠(五) 第四十一章殺人童謠(五) 服用過村長采的藥后,似乎是對癥下藥,蘇云開的面色也好轉(zhuǎn)了,看得祝長榮長長松了一口氣。 蘇云開不知自己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事,秦放還心有余悸道,“姐夫,原來你不是生病了,你是中毒了。你今天吃了什么東西嗎?” “中毒?”蘇云開頓覺意外,他尋思了一遍,答道,“沒有……” 祝長榮問道,“食物、水、奇怪的地方,都沒有?” “水……”蘇云開微頓,“只喝了長榮遞來的茶水,一起去過阿菀姑娘的家?!?/br> 祝長榮說道,“那茶水是我讓長榮是拿去給你的,我和明月姑娘當時在里面喝了如今也沒事,難道是阿菀家……” 他素來不信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但現(xiàn)在一個外來人也如此,他有些動搖了。 蘇云開不見明月,問道,“明月呢?” “她去村外給你請郎中了?!?/br> “一個人?” “和白水一起?!?/br> 聽見和白水一塊,他才放心。心還沒放好,門外就跑進來個人,赫然就是白水。白水喘氣道,“明月、明月不見了?!?/br> 蘇云開一驚,竟然有力氣坐起來,“你沒有跟著她?” “有,當時……當時就要出去的時候聽見大人不舒服就耽擱了一下,等我出去,她已經(jīng)跑遠了。按理說出村子就那一條路,可我一直追到村口,都沒瞧見她。再往前追,竟是一個人影都看不見?!?/br> 蘇云開氣血沖心,下床就要去找人,被祝長榮攔住,“以你這個樣子,還沒找到人就先趴下了。你別動,我去喊人一起找?!?/br> “有勞村長,只是我能下地,多一個人去找也好?!彼麍?zhí)意下地,旁人攔不住他。 祝長榮唯有先去喊村民一起找人。 蘇云開穿上鞋子便道,“白水,你帶我走一遍剛才你追明月的路,還有追到了哪里,又是在哪里徹底失去她的蹤跡,能想的起來的,都告訴我?!?/br> 見他執(zhí)拗,白水深知自己勸不動,唯有聽從。秦放也不多話,出來拿了掛在門口的燈,見白水他們出來了,便走在前面帶路。 蘇云開剛剛解毒,這會腿還有僵硬,他出了房門見旁邊有柴垛,便取了根長棍做拐,跟白水往外走,將明月剛才走過的路都走一遍。路上見有村民路過,便問了他郎中在何處,問了結(jié)果,才繼續(xù)走。 三人是直接去找郎中的,倒比村長去敲大鐘、召集村民還要說緣由走得快,這會他們已經(jīng)快出村口,村人還沒出來。 出了村口約莫十丈遠,左邊就是去往大名府的路,右邊就是去小鎮(zhèn)的路,如果要找郎中,那是去小鎮(zhèn)的那條路。這里離郎中家里約莫有五里路,獨居山下,要跑過去,也得費時三刻。 按照明月出門的時間,順利的話,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郎中家。 剛才白水不知道郎中家在何處,跑了一段路發(fā)現(xiàn)有岔路,又走岔了,這會指路給蘇云開,才知道原來是自己走錯了路,懊惱不已,“要是明月出了什么事,我……” “不會的?!碧K云開聲調(diào)沉沉,又定聲說了一遍,“不會的?!?/br> 白水不敢再說不吉利的話,可是一想到這處處透著詭異的村落,就覺得毛骨悚然。她這種毛骨悚然,蘇云開一樣有,甚至不比她少。 如果當時不是自己出現(xiàn)了狀況,那白水根本不會沒跟上明月。 自責、焦慮、慌張一涌而上,壓得蘇云開心頭沉甸甸。 他快步跑在那條路上,天色太黑,根本看不見地上有什么蹤跡。而且這條路行人頗多,要想辨別是不是明月走過的也無法得知。但他希望不要發(fā)現(xiàn)任何異樣,一個都不要有,這樣才能說明明月或許是安全的。 行了兩刻,荒郊野外不見一座民宅,周圍有怪聲出沒,是夜間的野獸出來覓食,遠在山林中,聽得蘇云開卻心跳更快。 遠處有兩盞燈火漂浮,像鬼火晃動在路上,越來越近。白水心覺驚異,跳上前去攔住蘇云開,腰間大刀已經(jīng)拔出,警惕看向前面。秦放也瞧見了異樣,也一步上前,抓著燈籠咽口水。 蘇云開放眼看去,看不見來者是誰。他忽然覺得有可能是明月帶著郎中回來了,他心底也最期盼是這種結(jié)果,提步就往前跑去,嚇得白水喊了一聲“大人”。對面那燈火突然停了下來,像是試探地喊聲,“白哥哥?” 明月高舉手中燈籠,照亮了自己的面龐,也將前路照得明媚??赡桥軄淼娜藚s不是白水,而是她怎么都沒想到的人。 那燈火映在臉上,蘇云開已經(jīng)看清了那就是明月,急跳的心幾乎是在瞬間安靜下來,“噔”地一聲停落。他的速度沒有慢下來,反而是跑得更快,幾乎是沖到她面前,拂得明月肩前青絲飄起。她睜大了眼睛將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你好了嗎?” 蘇云開氣息急喘,說道,“為什么不等白捕頭就一個人跑了?” 話有責備,明月也理虧,抓著燈籠低眉答道,“跑得急,又以為以白哥哥的腳力肯定追的上我,可等我回頭一看,白哥哥竟然沒跟上,那時候我都已經(jīng)找到大夫的家了?!?/br> 足足跑了三刻半步都沒停?那時她出去天應(yīng)該已經(jīng)黑了,她不是也挺害怕那些妖魔鬼怪的么?蘇云開忽然有些不知道說什么,被圣上稱贊能言善辯的他,被同窗夸贊妙語連珠的他,卻在明月面前失語了。 明月見他默然,抬眸看他,又道,“蘇哥哥你毒解了么?” 蘇云開緊揪一路的心,又氣又惱的心緒被她溫聲一問,也再不能板著臉了,“好了……快回去吧?!钡人麑⒕o張的心完全放下,才發(fā)現(xiàn)木拐不見了,現(xiàn)在走路又覺得頭昏眼花,剛才是怎么精神抖擻的,已不記得了。 明月見他神色不佳,身形恍惚,伸手扶他,突然明白過來。他剛才這么擔心這么急,難道是因為以為她失蹤了,要不然怎么會跟白水在一起。她抬頭看他側(cè)臉,俊白的臉上已是蒼白,不見半點血色。她拿了帕子出來探手給他擦臉上的汗,蘇云開微頓,要接過來,明月也沒給,仔細給他擦拭完,又收回帕子,默然不語。 背后的郎中看得好不郁悶,看樣子他要治的應(yīng)該是這位公子,可這會兩人好像完全將他忘了,那這到底要不要跟著去,去了那他還能不能回家吃晚飯了? “我說……” 他剛開口,同行的白水就低聲噓他,不許他插話。見他繃著臉,白水便拿了碎銀給他,他這才喜逐顏開,不再吭聲。等白水再瞧前面兩人,她才回過神來,她怎么就開竅覺得兩人如今的氣氛不能破壞了?這可真不像她。旁邊燈籠照亮著她腳下的路,余光可見那伸來的手,白得像個文弱書生,可剛才還是跳到了她的前頭。 秦放……她看了看旁人,意識到自己要陷入一個怪圈了。 走到半路,明月才想起來,“呀,郎中,我給你請了郎中的。” 郎中心底暗道一聲可算是想起老朽了,正要上前,又聽那俊朗公子道,“我已經(jīng)沒事了?!?/br> 明月執(zhí)拗道,“請都請了,讓他看看吧?!?/br> 蘇云開還想著回榕樹村辦案,對自己的身體反倒不在意,只是旁人執(zhí)著,他才停了下來,讓郎中瞧看。 那赤腳郎中雖然是自學杏林,但身在山林,對山上的藥草反而比普通的大夫更了解,他只是瞧了幾眼把了把脈便道,“你這是中毒了,不過這毒要不了人的命,發(fā)作也慢,毒發(fā)時像是染了風寒,久了才看得出來。不過沒解毒也沒事,等過個一兩天就會自行痊愈?!?/br> 蘇云開頓覺奇怪,他原本以為毒會要人命,可沒想到只是癥狀看著嚴重,實際并沒什么。那也就是說,不是別人投丨毒,真的是自己不小心碰了那毒物?否則有心投毒為何不置人于死地?他問道,“那是什么毒?” “一種樹皮上流落的汁液,深山才有。” “那要怎么做成毒丨藥?” “將樹皮剝下來熬煮半個時辰,然后取里頭的水便可,像你這樣的,估摸是服用了三四滴毒湯?!崩芍羞t疑道,“你要是今日沒去過深山老林,那有可能是誤食了。但……你怎么會吃那種東西?” 這也是蘇云開想問想知道的,他今日并沒有去過深山老林,所服用的東西,唯有在村長家時的那碗茶水。 但村長和明月當時喝了并沒有事,難道是祝長榮在茶里下了毒? 如果是他,那原因是什么? 如果不是他,那又會是誰,要對他下丨毒手? 他蹙眉沉思,那攙扶的手忽然力道做大,將他胳膊緊抓,偏頭看去,卻見明月面色慘白,額上滲出細汗了。明月張了張嘴,心幾乎堵到嗓子眼,“剛才白哥哥跟到哪里就把我跟丟了?” “村口不遠處?!?/br> 明月顫聲,“可是我快跑到大夫家的時候,后面分明……一直有腳步聲?!?/br> ☆、第42章 殺人童謠(六) 第四十二章殺人童謠(六) 說完這話,連明月自己都打了個冷噤。細想一路都以為是白水跟在后面,可沒想到竟然不是。無論那背后跟的是人還是鬼,都讓人脊梁骨發(fā)冷。 蘇云開更覺心驚,他當然知道不會是鬼,那必定會是人,可又會是誰,跟在她背后,目的又是什么?他問道,“那人一直不近不遠的跟著?” 明月定下心來,只覺手心都是汗,“嗯,腳步聲很輕,聽起來跟白哥哥差不多,我就沒懷疑。” 白水說道,“我腳步聲不是身子輕,而是因為我是習武之人……這么說,跟著你的人也會武功?” “我不知道。”明月仍舊心驚,抓著蘇云開的手沒放,“現(xiàn)在想想,好像是到了大夫家,進去說了事和大夫一起出來,后頭也沒聲音了。當時我還好奇白哥哥去了哪里,可是急著回來,就沒多想。沒走多遠,就碰見你們了,我還以為她剛才是折回去接你們?!?/br> “沒有……”白水擰眉,“在村長家時我晚你一步出來,你跑得又快,等我追到村口,以為郎中在別的地方,于是往另外一條路去了?!?/br> 秦放越想越覺得可怕,倒抽一口冷氣說道,“所以說那人鬼鬼祟祟地跟了明月一路?要是他有歹心,那真的是……” 后果就不堪設(shè)想了。 幾人也覺心底發(fā)涼,但蘇云開心有慶幸,明月安然無事。但那人跟了那么遠的路,是為了什么?沒有對她下手絕對不是因為不方便,畢竟這條路這么偏僻無人。那就只能說是在保護她了。 可那人又是為什么而保護? “明月,你確定當時背后只有一個腳步聲?” 明月微頓,這個問題她還真的沒有細想。這會努力一想,就覺心又急跳起來,“剛出村子的時候我跑得太急了,聲音和村子里的狗叫雞鳴混在一起,我不太確定。不過后來到了更安靜的地方,好像不是……” 她揉了揉腦袋,還是不能肯定。蘇云開見她痛苦,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他又道,“等會天亮了,白水你騎馬去一趟縣衙,讓那許大人帶衙役來,還有,把這兩年來榕樹村的所有報案卷宗,一并拿來。” 白水頓了頓,“大人是懷疑這榕樹村有蹊蹺?” 蘇云開輕點了頭,眸光斂起,透出一股沉冷之氣,“是有必要查一下了?!?/br> 那阿菀姑娘的死,村里死去的三人,榕樹村的詛咒,還有自己中毒的事……或許并非沒有關(guān)聯(lián)。 村人兵分兩路打著燈籠來找,在半路和他們碰見了,領(lǐng)頭的祝長榮見蘇云開也沒事,那明月姑娘也安好,一路擔憂的心可算是安定下來了,“趕緊回去吧,這是野外,夜里不安全。” 明月仍是挽著蘇云開的手半攙著他,怕他體力不支摔著。蘇云開體內(nèi)毒素已經(jīng)完全消退,恢復(fù)如常了,以為她還在怕,便也沒抽開手。兩人各有心思,各為對方著想,卻彼此不知。 倒是秦放瞧見前頭兩人親昵,又瞧瞧他和白水都隔得有如天涯海角了,往左邊跨了一大步,借故道,“給你照明。” 意外的旁人沒躲,可是也沒抬頭,只是看著腳下的路專心走著,像是全然不知道他的存在。被冷落無視的秦放又大聲道,“小心路,石頭多?!?/br> 白水都聽進了耳朵里,可還是沒理會,看得秦放好不莫名,明明剛才還能回答他姐夫的話,怎么轉(zhuǎn)眼就不理他了。他又往左一步,幾乎將白水擠出小路,要踏進旁邊的野草地里去了。 “喂,白水?!?/br> 秦放低頭往她脖子那呼了一口氣,白水這才猛地抬頭,瞪眼,“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