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jié)
聽到“貝拉”這個單詞,卡洛斯才垂下了手,點點頭:“我要給她打電話?!彼氖謾C還在沈柯手里。 沈柯將手機給他,“貝拉現(xiàn)在應該還在飛機上,我們先出去,等會再說好嗎?”作為一個巧言善辯的律師,沈柯用了十足的耐心在勸著他。 足足說了五分鐘,卡洛斯才把手機放回衣兜里,說什么也不讓沈柯碰,沈柯想給他拆根棒棒糖,可卡洛斯瞪著眼睛搖頭。 他們從球場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十一點多了,沈柯找工作人員借了把傘,雨勢依舊。 一群想著搶占頭條的記者還是堅定地守在外邊,見到兩人出來,就跟蚊子見到了鮮血似的,一窩蜂地涌上來,前后左右將他們團團圍住,閃光燈“喀嚓喀嚓”灼得人疼。 沈柯盡可能地護住身后的男孩,可記者的差點沒把他一把推到地上去。 話筒和攝像頭像□□短炮般對準了卡洛斯。 “卡洛斯,對于這次比賽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卡洛斯,教練下半場換下你,你有怨言嗎?觀眾表達了對你的不滿,你會做些什么呢?” “是什么原因造成你精神恍惚?你是不是在嗑|藥?” “……” 記者七嘴八舌地提問,哪怕他有那么一點點反應都足夠報社好幾次頭條消息了。 但卡洛斯還是什么也沒有說,沈柯擠進去推開記者,道:“大家讓一讓,讓一讓,現(xiàn)在卡洛斯有急事,麻煩配合一下好嗎?我保證,會在合適的時間召開記者會解釋今天的事情的?!?/br> 聽到經(jīng)紀人的保證,有些記者慢慢退散開來,但仍有不死心的繼續(xù)提問,不肯放過。 站在最外層的高個白人言語犀利,“卡洛斯,是否是因為《太陽報》傳出的消息致使你的女友對你失望,造成你的失誤?請直面回答我的問題?!?/br> 他是《太陽報》的記者,沈柯記得他。 周遭好像一下就安靜下來,雨水滴滴答答,卡洛斯抬起頭來看向那個白人,就在記者滿心以為他要回答的時候,卡洛斯大力推開眼前的人,將白人記者身邊的攝影機猛地摔在地上,之后狠狠地打了記者兩拳。 一切都發(fā)生地很快,白人記者的嘴角涌出鮮血躺倒在水塘里,卡洛斯走近他一步,他就膽怯地往后縮著。 “我不想回答你的問題?!笨逅咕痈吲R下地看著他。 灰色的眼眸里像是有烏云滾滾,記者全都噤聲,不敢動作。 沈柯再次跑到卡洛斯跟前護著他,朝周遭的記者鞠躬道歉:“對不起,不好意思,卡洛斯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我們會支付今天的一切損失,并在記者會上向傷者道歉。對不起,請讓我們離開?!鄙蚩赂惺艿缴砗竽泻阂值呐瓪夂统林氐拇ⅲF(xiàn)在挺不待見這群傻|逼的記者的,但也沒辦法,表面上的道歉還是要作全的,可他心里也明白,今天無論怎樣,卡洛斯打人已經(jīng)成了事實,現(xiàn)場這么多人圍觀,要封口幾乎不可能,他現(xiàn)在首要的就是穩(wěn)住卡洛斯的情緒,帶他離開這里。 沒人敢去拉《太陽報》的倒霉記者,紛紛向后退,騰出了一條路。他們一方面在慶幸受重傷的不是自己,一方面又在想著這般重大的新聞絕對能拉動報紙的銷量。 沈柯蹲下身子,將名片遞給白人記者,“我們會報銷一切費用,這是我的電話?!闭f完,他重新?lián)炱鸬厣系挠陚?,在卡洛斯耳邊說著什么,領著他離開。 “我們先回去換件衣服再去機場吧?!鄙蚩麓蛑较虮P商量道,“貝拉還要幾個小時才到機場。” 車廂里開著燈,是卡洛斯強烈要求的,他在后座的角落里蜷著,用手指在窗上胡亂畫著。 “不,我要等貝拉?!笨逅够卮鸬馈?/br> 沈柯怕他再次失控,沒敢再多問,將水扔到后座上,“多少喝點水吧,餓不餓,我這里還有面包?!?/br> “我要等貝拉。” 聽到他固執(zhí)的回答,沈柯嘆了口氣,開往機場。 深夜的機場有些冷清,卡洛斯一直坐在大屏幕下看著航班信息。led屏幕上閃閃爍爍反反復復都是那么幾條。 從戴高樂機場飛往安普拉特的旅程時長為一小時,今天有雨,航班提示延遲半個小時。 卡洛斯就像沒有了靈魂的傀儡,一動不動地坐著,頭發(fā)亂糟糟地散開,摔倒后簡單處理過的傷口往外滲著血。 沈柯看見他的嘴巴在微微動著,觀察了許久,才知道他這是在數(shù)數(shù)。 在一秒一秒地數(shù)數(shù),要從現(xiàn)在數(shù)上三十八分鐘,數(shù)上二千二百八十秒。 沈柯?lián)u了搖頭,坐在他邊上陪著他一起等。 他們認識很多年了,他看到最多的畫面,就是男孩靦腆微笑著跟女孩說話,像是地中海的陽光,溫暖含蓄,明亮的眼睛里滿滿都是女孩甜甜的微笑。 卡洛斯一直都表現(xiàn)得很堅強,無論是在哪一方面,就算是貝拉告訴他,要去往美國時,他也沒有像現(xiàn)在這般脆弱。 他想起這些天來,卡洛斯突然對《太陽報》的關注,心里有了答案。 沈柯將臉埋進手里,他突然不知道他要如何處理這件事情了,前所未有的迷惘也籠罩著他。 玻璃頂棚上閃過紅光,接機的提示開始響起。 卡洛斯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奔向護欄處。他跑到一半,突然折返回來,對著反光的窗戶扒拉著頭發(fā)。 一瞬間,這樣熟悉的動作讓沈柯微微放下了心。 也許面前的男孩是有病,可貝拉是他的藥。 他還有救。 從飛機上下來的時候,蘇清嘉淋了一些雨,人群有些擁擠,她在里面鉆著,一直在說“對不起,請讓一下”,身邊的人撐著傘看著這個美麗卻狼狽的女孩努力穿過人潮,雨水沿著她的黑發(fā)往下流。 短短的一段路,她好像走了很久,用了全身的力氣。 短短的一段路,卡洛斯好像等了很久,用了所有的勇氣。 女孩的眼眶有些紅,臉色白得像是一張紙,她就站在出口處,人群從她身邊擦過。 卡洛斯定定地看著她,他數(shù)了四十五分鐘,整整二千七百秒,他能聽見心里的沙漏“沙沙”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