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罕見的活海魚及其令人錯愕的運輸方式 ……對長樂宮中館陶翁主而言,都不過是生活中可有可無的小插曲;不到幾個時辰,這些瑣事就被扔去記憶的爪哇國——至到,五天之后…… ~~.~~.~~.~~ ~~.~~.~~.~~ 長信殿的西廂,嬌嬌翁主正陪著懷孕的薄舅母聊天解悶,吳女官捧著只小方漆盤走進來。 漆盤的中央,放了只五寸見方的彩繪漆盒,盒身下還壓著支便簽。簽頭上,燙有膠東王室的徽記。 ‘膠東?劉徹表兄又送什么來了?’和薄皇后打聲招呼,阿嬌翁主起身,帶著吳女官進到偏室。 打開盒子,里面是用綢帶扎頭的狹長形牌子,入手沉沉,非金非玉。牌正面刻著幾行大小字,大字用的是篆體,小的則是隸書。 “噫?”阿嬌捏起牌子,疑惑地瞇了鳳眼。這種長方形、刻有官防的角質(zhì)牌子,是專做地契的;與官府中存檔的契底應和,兩相對照用來證明地主對土地的所有權。 嬌嬌翁主又去翻盒子深處,果不其然找到一小冊短短的竹簡。展開閱讀,正是房契。 華夏族的傳統(tǒng),宅院的房屋與和土地分開算,做成兩份契書。阿嬌翁主很熟悉這類不動產(chǎn)文件——東市西市上那些臨街鋪面的房契地契,可都在琨舍的朱樓里收著呢。 盒子中最后一樣,是幅書信。 素帛上,劉徹張揚飛舞的筆體赫然在目。信文內(nèi)容相當簡單,膠東王說他因要專心準備參賽用的航模,擔心忙起來難免丟三落四,疏忽了一月中的幾個節(jié)日,就將節(jié)禮先行奉送了。待模型成功,一定請陳表妹光臨指導。 還有,還有,阿嬌meimei千萬別給其他藩王哄了去;比賽時,一定一定要站在他這邊助威……左下角的落款,是‘膠東王徹’。 ‘節(jié)禮?’阿嬌捧著房契地契,皺起眉頭。 五進的宅子? 長安城內(nèi)的五進豪宅? 反常! 嚴重反常! 這份厚禮,怎么看都透著古怪。 阿嬌翁主一時琢磨不出所以然,很自然地打定主意,去尋她萬能的二哥。 ★☆★☆★☆★☆ ★☆★☆★☆★☆ ★☆★☆★☆★☆ ★☆★☆★☆★☆ 這回, 館陶翁主很幸運。 不用回長公主官邸,就在宣室殿外圍的偏室成功堵到次兄陳蟜。 小官書吏們按習慣要避讓出去,卻被隆慮侯阻止了。陳二公子引著meimei走向更偏遠處的回廊。 “次兄,此乃膠東王徹所贈?!钡炔患白叩降胤?,阿嬌把劉徹表哥送來的盒子遞給隆慮侯陳蟜,示意兄長打開看,同時嘰嘰喳喳詳述不解之處。 逢年過節(jié),親戚們互贈禮品很自然。 長輩們賞賜小輩的,大多比較厚重。而平輩堂表兄弟姐妹之間,只講究個禮輕情意重,意思意思就好——否則,華夏族如許多的佳節(jié)時令,再加上七大姑八大姨亂麻般的人情,從初春到冬末一波波忙下來,還要不要干正事啦? 這房子如果是皇帝舅舅賜的,或是竇家哪位表舅饋贈,收下自然是無所謂。但膠東王‘表哥’? 長安的樓市近二十年都快漲到天上去了。雖說位置不是北闕,但依那五進新宅所處的地段,價錢也是天文數(shù)字??!尤其是無緣無故的,他送套宅子算怎么回事? 陳二公子開啟盒蓋,邊聽邊一樣樣看。 關上盒子,隆慮侯沒提禮物,反而很突兀地發(fā)問:“阿嬌,聶賈家……何如?” “呃?”阿嬌大吃一驚——二哥怎么知道了?虧她還以為象劉徹說的,那趟游玩是人不知鬼不覺呢! “阿嬌呀……阿嬌……” 說到這里,陳蟜伸手順了順meimei鬢邊的碎發(fā),仿佛盡是漫不經(jīng)心——如果誰以為他會放唯一的親meimei單人獨騎出門而不管不問,那就打錯主意了。就算是和親表兄同行,也不成。 ‘膠東王的親衛(wèi)隊里有二哥的眼線?還是大長公主家有人泄密?’ 想到次兄慣常的手段和人脈,嬌嬌翁主倒談不上十分意外,直窘紅了臉,扭扭捏捏和哥哥道歉。 這事做得也的確不地道——就是放輕了說,也有欺長兄以方的嫌疑。 二公子彎曲食指,朝meimei額頭輕輕彈了一下,以作薄懲。 接著,隨手把盒子揣進懷里,告訴meimei不必擔心了,他不會告訴長兄的;至于其它,他自會處理妥當。 ‘阿兄肯接過去,也好?!瘚蓩晌讨魅f分信賴地放了手;謝了謝,轉身回宣示殿西廂的書閣。 才邁兩步,兄長的呼喚灌入耳廓:“阿嬌……” 阿嬌回頭:“嗯?阿兄?” “膠東王貴為皇子,然……” 極難得地嚴肅起神情,沉吟著沉吟著,頓了頓; 嬌嬌翁主大惑不解:“阿兄……甚么?” 在meimei疑惑迷茫的目光中,陳二公子遲疑半晌,終于還是將話題轉了轉——以后要是想出去逛,盡管開口。不愿前呼后擁,就撥幾個高手隨行,既不打眼又便捷頂事;千萬別不聲不響自己跑出去啦! 心虛地紅了臉,館陶翁主撒著嬌答應著:“唯,唯唯,阿兄啦!” ★☆★☆★☆★☆ ★☆★☆★☆★☆ ★☆★☆★☆★☆ ★☆★☆★☆★☆ 過不到兩天,隆慮侯陳蟜就進長樂宮來找meimei了。 嬌嬌翁主臥房的外間,侍女們都被打發(fā)出去了,陳二公子雙手一推:“阿嬌……” 還是那只漆盒,原模原樣回到自己面前,阿嬌困惑地看向哥哥:“阿兄?” 放下盒子,陳蟜公子人一歪,支靠在憑幾上淡淡敘述:“聶氏,舊族也;多涉邊貿(mào),與匈奴相得……而通商,累世經(jīng)營,富甲北方?” 聽到‘與匈奴相得’五個字時,長公主的女兒有意無意地皺皺眉。 做哥哥的看到了,微微一笑,接著說:“聶賈,二十年前遷居京郊?!?/br> “八日前,長孫百日;” “五日前,舉家外遷……” “嗯?”阿嬌大感詫異——怎么住了十多年,說搬家就搬家。 陳二公子仰頭,笑了又笑,直到寶貝meimei催了,才往下講解: 聽說啊,是因為擋不住京都權貴的仗勢逼人,才不得已搬遷的。至于到底是哪一家貴人,卻是沒敢透露出準信來。 不過,陳二公子自有方法搞到準確消息——聶家的龐大家產(chǎn)火速處理完畢,其中,大多卻是轉到了南皮侯家族某少君名下。 “南皮侯……少君?”不知為什么,阿嬌有不自在的感覺。 挑挑嘴角,隆慮侯頗含深意地看著meimei: 說是送給姓竇的了,其實啊,南皮侯家只是個二傳手。諸多財產(chǎn)在一夜之后,自動歸入膠東王劉徹名下——包括meimei手中漆盒內(nèi)的那套宅院。 阿嬌的心,猛地一縮。 陳二公子的敘述還在延續(xù)…… 據(jù)知情人士吐露,聶家之所以舍棄十多年苦心經(jīng)營的成果,純?yōu)榛ㄥX消災——逃去他鄉(xiāng),損失固然巨大,但總比被南皮侯兒子告發(fā),招惹上‘僭越’‘大不敬’的罪名,從而入官問罪好。 人一旦入了官門,能不能囫圇著出來,就難講了! 話到此,隆慮侯暫停了口,改以極溫柔地目光,半是憐惜半是好笑地看著meimei。 到這時候,如果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阿嬌就白在宮闈長大了。 嬌嬌翁主又羞又惱,窘得不行,米分拳恨恨砸在膝上:“劉徹,劉……徹!” 她被利用了! 從頭到尾被利用了??! 握著漆盒,阿嬌作勢就要起身,找混蛋表兄討個說法。 抬眼見親哥哥鎮(zhèn)定自若不動如山的樣子,心思陡轉,嬌嬌翁主又慢慢地坐了回去。 陳二公子見了,點點頭,對meimei綻出一個贊許的笑容。 想了想,阿嬌翁主猛抬頭,詢問兄長:“阿大?” 隆慮侯陳蟜意味深長地點出:“阿嬌,人間……至親莫過于父子。疏,不間……親??!” 阿嬌立時有些頹然。以劉徹的身份,別說盜名訛詐了,就是cao刀明搶,又能如何?說到底,聶家不過是一個商人罷了。 再說了,她難道能為個外人和親表兄鬧別扭——皇帝舅舅那么疼她。 咬著櫻唇,嬌嬌翁主越想越不舒服。缺錢使,說就是了,大家都是親戚,還能不幫襯幫襯?何必搞這些蛇蛇蝎蝎的;自己又何其無辜,被莫名其妙敗壞了名聲。 ——他怎么不用自己的名號去出頭? 隆慮侯呵呵一樂:“膠東王初臨政,愛惜羽毛……” 阿嬌瞪圓了鳳眼,氣憤難當——他劉徹要名聲,別人就不顧惜名譽了嗎? 陳二公子悠悠地糾正:“累及聲名者,非陳阿嬌,南皮侯與其子也。” 阿嬌卻不認同?,F(xiàn)在當然可以推給姓竇的。但世間沒有不透風的墻,當天在場的那么多人,難保哪一天不給人認出來。 冤不冤?。?/br> 所以,膠東王才送房子做彌補啊;雖然,相比較于劉徹這票所得,這所宅院委實算不了什么。 說著,陳二公子報出一連串產(chǎn)業(yè)名稱,包括京郊的幾處良田,東市西市的數(shù)個鋪面,城里城外的豪宅,還有難以計數(shù)的現(xiàn)錢、古董、收藏…… 嬌嬌翁主意氣難平。相對于劉徹得到的,那座房子哪怕按長安地產(chǎn)的最高價折算,也還是九牛一毛! 起身,走過來,拍拍meimei的削肩,陳蟜重新拿起那只漆盒,親自打開,遞上前:“阿嬌,視之?!?/br> “阿兄?”不明所以的阿嬌聽話地接過漆盒,翻檢起來。 這才發(fā)現(xiàn),漆盒還是那只盒子;但是盒內(nèi)的內(nèi)容,卻變了——原本半滿的空間,如今是滿滿當當,被壓得緊緊。 阿嬌拿起一枚枚契據(jù),逐一觀看, 上等良田,一百頃; 坡地,三百頃; 西市的店鋪,五棟; 驪山腳下別墅,帶溫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