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jié)
憑什么她的兒子人生尚未開始,就被迫結束;而阿嬌的前頭依然擁有漫長的歲月,別人想都不敢想象的大好前程? ——明明,那樁陰謀的目標是陳阿嬌?。?/br> 可笑她這么多年都被蒙在鼓里,一直以為兒子是死于意外。 若非有明眼人好心幫著看出端倪,她恐怕這一生都不明真相,讓她可憐的康兒冤沉海底,永遠做一個糊涂鬼! 梁女從地上撐起半個身子, 食指中指并攏,直直地指向館陶長公主,厲聲控訴:“天壤間不平之事……未有……若斯之甚者!” “若蒼天有靈,愿效精衛(wèi),化厲鬼,窮日窮夜,為吾兒索其性命!” ~~.~~.~~.~~ ~~.~~.~~.~~ “……窮日窮夜,為吾兒索其性命!” 陪審的幾個內(nèi)官都看傻了。 他們這些人年紀都還不太大,自入宮以來,從未見過有人敢對長公主劉嫖有一絲不敬,更別說是指著鼻子大呼小叫,拿長公主的骨rou詛咒發(fā)誓了。 長公主拍案而起:“梁氏!” 還沒完沒了了?! 館陶長公主從長案后繞出來, 也顧不上臟,一把揪住梁女的頭發(fā),把臉扳起,揮手就是兩個巴掌——啪啪! 梁女還想反抗; 才一動彈,就被兩個有眼色的宦官一左一右鉗制住。 長公主怒不可遏,下手一下比一下狠。 保養(yǎng)良好的長指甲劃過,梁女的頰上唇邊迅速出現(xiàn)道道血痕。 打夠了, 長公主揉揉手掌,退后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滿臉是血的梁女,吆喝宦官找面銅鏡來讓這個賤人自己照照,就憑她這幅姿色,如果不是因為有阿嬌的關系在,會那么容易從一個宮女進入天子嬪御的序列? 臨幸? 不用拿那個說嘴。 皇帝陛下碰過的宮女多了,掖庭里有的是,而其中有幾個是最終掙出了條正經(jīng)出路的? 深諳世故人情的內(nèi)官們自然不會真去找鏡子,所有人屏息凝神,一動都不敢動。 長公主此時的笑容,真是比隆冬時節(jié)呼嘯而來的北風都冷:如果不是因為阿嬌在乎你,你能在未央宮能生存下來?還位號還一年比一年高? 請問你是貌美非凡呢? 還是才藝出群呢? 或者家世顯赫,讓天子不得不對你另眼相看? 如果不是因為阿嬌看重你,你能有機會兩度懷孕,且平平安安生下皇子皇女? 你不會以為這一切都是理所應當?shù)陌桑?/br> 是,當今薄皇后溫文仁慈,掖庭宮的確比呂后掌權時期平和多了;但你不要搞錯,也就是比前代好些罷了。對如你這般既沒有寵愛又沒有家世背景的低級后宮女人來說,日子沒那么好熬! 不信? 你只要想想當今天子登基后,未央宮里新出生的皇子都是從誰肚子里爬出來的就知道了! 若沒有阿嬌的青睞, 你一個卑微至極的商人女,現(xiàn)在還不知在宮闈的哪個邊邊角角做粗活呢! 這皇家的榮華和富貴,和你有半點關系嗎? 搞搞清楚, ‘任人欺凌、窮途末路、老死深宮’才是你梁女本該的宿命! 怎么, 你只計算你由于阿嬌失去的, 怎么不想想你因為阿嬌得到了多少??! 梁女依然決然地抿著嘴,一聲不吭。 ‘竟敢詛咒我的寶貝?’ 長公主是越想越憤怒,尤其是想到前頭對梁女竟然還生出憐憫之心,就更惱火了。 ‘學精衛(wèi)?精衛(wèi)是上古帝王的公主,憑你也配???!’ 重又走上前,劉嫖長公主對著梁女的肚子狠狠地踢,一下,兩下,三下…… ~~.~~.~~.~~ ~~.~~.~~.~~ “阿母,阿母……細君醒矣!” 地窖的門不知何時開了半扇,有清朗的男聲響起, 舒緩緩, 懶洋洋的, 帶著份難以言傳的愜意,仿佛面前發(fā)生的不是血淚交加的行刑,而是春日陽光下的鳥語花香。 “阿碩?” 長公主聽到女兒醒了,馬上轉移注意力,開始關心地詢問起女兒的情況。 隆慮侯陳蟜卻表現(xiàn)得嚴重缺乏耐心,很不客氣地拖著母親的胳膊往外頭帶——還問什么呀?親自去不就都知道了?阿嬌現(xiàn)在肯定需要陪伴啦。 館陶長公主當然樂意去陪女兒,但還有事沒完,所以不住地回頭:“阿碩,梁女?” 陳二公子沒撒手,直接擺了個‘交給我還不放心啊’的表情。 對這個次子,劉嫖長公主從來是最放心不過的; 只在走到門框時才突然想起又叮囑一句:祖母竇太后說了,為皇家的臉面計,要報病故。因此,不能太難看了。 ‘不能太難看?。咳菀?!’ 大漢隆慮侯眼珠一轉,想都沒怎么想就有了主意,笑瞇瞇將母親送出門:“碩當如……大母所愿?!?/br> ★☆★☆★☆★☆ ★☆★☆★☆★☆ ★☆★☆★☆★☆ ★☆★☆★☆★☆ ‘嘩!’ 男人的手,向上一提。 被揪著頭發(fā)的女子,終于暫時擺脫了大水桶中的地獄,再度接觸到空氣。 梁女蜷縮在墻根,長大了嘴巴,象條擱淺以久的魚一般大口地艱難地呼吸著;濕漉漉鬢發(fā)緊緊貼住面頰,脖子,在胸前背后糾結成一團。 館陶長公主家的二公子優(yōu)雅地斜靠在長案一頭,和藹可親地問漢宮的前任良人——現(xiàn)在感覺如何? 連著嘗試了兩次,都失敗了, 梁女第三次才好不容易才講出話來:“二……二公子,妾只求……速、速死……” 隆慮侯聽后,很遺憾地搖搖頭,予以客客氣氣的拒絕,其彬彬有禮輕描淡寫的態(tài)度簡直令地窖里環(huán)伺的宦官們氣結:這位是當在皇親國戚的會客室里嗎? 似乎怕眼前狼狽不堪的女子不諒解, 陳二公子還非常細致周到地給予補償說明:世間的死法何其之多?既然在那么多方法中,梁氏會特意選中‘淹死’一途;可見,前梁良人是非常非常熱愛溺水的。 作為一名貴族,他陳蟜怎么能剝奪一個女子最后的享受呢? 這未免太不符合‘君子之道’了。 所以, 無論如何,他都要保證梁女在有生之年多受用幾次。 言畢, 大漢的隆慮侯還站直了, 沖梁女方向微微一個點頭,以示禮貌——其舉止之瀟灑,儀態(tài)之倜儻,言辭之文雅貼切,簡直可用做大漢貴族子弟的精品活教材。 “陳蟜!” 梁女不可思議地瞪著隆慮侯陳蟜,仿佛長公主廣受贊譽的次子突然頭上長出了犄角,背上冒出了鱗片,嘴里吐出了長長的獠牙…… 木桶旁,兩個負責動手的宦官彼此看看,都是倒抽了口冷氣:這已經(jīng)是第四回了! 抓住后腦勺的頭發(fā)將頭臉強按入水中,致人窒息。等差不多快要淹死了,馬上又拖出來。雖沒有親生經(jīng)歷,可光想想,就不寒而栗啊! 世間,什么最可怕? 不是艱難地生,也不是痛苦地死; 而是總徘徊在生與死之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長案一側被派來幫長公主審訊的宮廷內(nèi)官,現(xiàn)在是用百分之百崇敬的目光看著陳家二公子:真不知道這位銜著金湯勺出生的金枝玉葉是打哪兒知道如此新穎別致的折磨人方法的。簡便,易行,高效,還干干凈凈不見血——長見識了,今天絕對是沒白來! ~~.~~.~~.~~ ~~.~~.~~.~~ “噠!” 二公子很有范兒地打了個響指。 兩個執(zhí)行宦官會意,一把就將梁女拖過來,往水桶上按。 梁女的臉都碰到水面了,耳邊突然傳來一聲“且慢!”。 宦官停下動作,揪著頭發(fā),讓女人的臉仰起。 “求……速死?未必不可……” 陳二公子從懷里掏出把匕首,拔出,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