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jié)
欒瑛被打愣了。 她估計沒想到小姑子會真出手,而且還是一打就是連著四個耳光——‘四’個??! 劉姱被嚇愣了。 她嫁過來這些年,從不認(rèn)為自己丈夫的meimei和‘忍’‘讓’這些字眼有任何聯(lián)系,但也從沒想到會有看到她親手打人的那天——而且還是打嫂子,親嫂子。 院里院外,都亂了。 無論是阿嬌這里原有的侍從,還是別的院子給帶過來的仆婦人等,此時全部傻了眼。過一會兒反應(yīng)過來,下人們默默地退至廊下或墻角,雙手杵地面,深深地跪了下來。 欒家陪嫁里面還真有幾個壯婦想過來助戰(zhàn)的,阿嬌這廂的宮女見狀,急忙喚外頭的侍衛(wèi)進(jìn)來。 劉姱是第一個醒悟的,三步并作兩步又?jǐn)D到弟媳婦和小姑子中間,用身體隔開兩邊——絕不能讓爭斗再升級了! 阿嬌抿抿唇,沒再說什么。她就是再想接茬教訓(xùn)欒瑛,也不能不在人前給大嫂留三分面子。 可沒想到,此時反而是欒瑛又來勁了; 只見她使盡力氣推開劉姱,跺著腳撲過來……侯太子妃劉姱太意外了,一點(diǎn)都沒提防,被弟媳欒瑛狠狠地甩在門廊柱子上;“哎呀”一聲,扶著腰就動不了了。 ‘幾乎忘了,欒家可是……將門!哼!’ 直面襲擊,嬌嬌翁主寄上一句言不由衷地?zé)o聲贊美,然后踢腿,一腳正中欒瑛的小腿。 欒瑛站不住,搖晃幾下,錯步沿著走廊的臺階滑下……被她帶來的仆婦堪堪扶住。 “哎呦,哎呦!……哎喲呦……” 于是,接下來的景象就變成了:欒瑛無力地匍匐在侍婢懷里,抱著肚子拖長了聲音艾艾呼嚎。 此時再看,隆慮侯夫人總算有點(diǎn)孕婦——或者,貴婦——該有(#‵′)的樣子了! 聞訊的吳女匆匆趕來,一看這場面,倒吸一口涼氣:“翁主?” 阿嬌袖著手,盯著快彎成只大河蝦的二嫂欒瑛,鎮(zhèn)靜自若地表示:不用擔(dān)心,這里是‘游廊’。游廊,就是建在平地上長走廊,和地面只差三兩個臺階。 才三個臺階而已,又不是三層樓,能出什么事?? 欒瑛叫得更響了:“哎呦……痛??!痛……啊(⊙o⊙)啊!(⊙o⊙)?。 ?/br> 館陶翁主挑挑眉,不緊不慢地指揮。派人去叫接生婆,穩(wěn)婆長公主官邸早就備下了,就住在官邸內(nèi);母親長公主那邊也得通知到,問一下是不是要另外準(zhǔn)備太醫(yī)。 還有,命欒家的陪嫁侍女扶欒瑛回東跨院——要生,也得回自己院子生去??! 瞥見宮女侍婢個個面有驚恐之色,嬌嬌翁主輕蔑地冷笑,漫不經(jīng)心地安慰她們:把擔(dān)心統(tǒng)統(tǒng)收回去!用不著!! 不說別的,就憑欒瑛那份橫沖直撞興師問罪的勁頭,保證沒事! 孩子,肯定能平平安安生下來。 正說著,阿嬌感覺有人在拽她的袖子。 一回頭,館陶翁主問:“阿吳?何事??” 吳女官顫抖著手,指著另一側(cè)方向,小臉?biāo)椎亟凶约椅讨鳎骸拔讨?!太子妃,太子妃……?/br> “從姊?” 阿嬌急忙轉(zhuǎn)身,這次看到劉姱半依在柱子上,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斷滾下來。 被緊緊摁住的小腹下, 繡滿了飛鳳圖案的櫻桃色三繞曲裾繞襟袍的下擺上,一灘可疑的水跡正在慢慢擴(kuò)大,擴(kuò)大,擴(kuò)大…… ☆、第165章 更新 劉姱流產(chǎn)了, 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 劉姱沒察覺,是因?yàn)闆]經(jīng)驗(yàn);其他人不知道,是因?yàn)闆]想到。堂邑侯太子陳須很早成親,太子妃好幾年都沒傳出好消息;等著等著,于是家里人等都習(xí)慣了。誰料到?jīng)]有任何預(yù)兆就懷上了呢! 毫無疑問,這是個打擊, 對劉姱,對堂邑侯陳氏家族,對館陶長公主劉嫖——都是! 這打擊來得如此突然如此沉重, 以至于即使隨后得知二兒媳婦欒瑛生了個健康的男嬰——第一個(⊙o⊙)嫡男孫!——也不能讓劉嫖長公主重新高興起來。 此時的長公主感到心上仿佛壓上塊大石頭,郁悶得透不過起來! 昊天上帝作證! 長公主劉嫖等這孩子等太久,太久了…… 劉姱親生的孩子,一個血管里流淌著梁王劉武和長公主劉嫖的血的孩子,象征著大漢帝室家族的和睦與團(tuán)結(jié)——這才是館陶長公主夢寐以求的孫兒,堂邑侯爵位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事實(shí)上,這些年來長公主早就等得非常不耐煩了;只不過是看在王主姱是親弟弟女兒的份上,才竭力加以掩飾。 誰知道好不容易如愿以償,胎兒卻莫名其妙地掉了?!這怎不讓館陶長公主捶胸頓足,懊惱到吐血???! 尤其當(dāng)前這局面,她都沒法兒╭(╯^╰)╮追究責(zé)任! 兩個肇事人, 一個是寶貝女兒,一個剛生了孫子——試問于情于理,館陶長公主能發(fā)落誰(⊙o⊙)??!啊啊???! ================================================================ ================================================================ 氣溫,突然又回升了。 似乎不滿‘溫度’獨(dú)占去京都人士的注意力,濕度也跑來京畿之地?fù)v亂湊趣。石砌的墻壁表面開始冒出一片片水珠;衣物晾曬一整天,晚上收回時還是沾滿潮氣??諝庖沧兊灭ゐさ模慌靷儼l(fā)現(xiàn)只要稍微動動,衣衫就會緊緊貼到頸背肌膚上,格外的不舒服。 才穿兩天夾衣,又給塞回了衣櫥;紗羅,重新上場?;蕦m甚至開始向宗室外戚家分發(fā)冰塊用以避暑了——這不,今天一大早,長公主家就分到兩大車。 可就在這樣潮熱難耐的時節(jié),館陶長公主家的西跨院——侯太子陳須夫婦的住處——卻又用上火盆了。 ...... ...... 侯太子妃劉姱的臥房,所有的門窗緊閉。 僅僅在床榻前,就擺了兩只大大的銅火盆?;鹋枥锏哪静褚褵^半,留下半盆橘紅,半盆灰黑。 珠簾輕響, 老婦小心翼翼地舉著托盤走進(jìn)來。托盤上是一只朱漆小碗,里面的液體隨著老婦人的步子輕輕搖晃,散出藥味。 老婦放下托盤,將床上適合秋冬用的厚被推到旁邊,將被中人扶出來,開始喂藥。 藥汁的顏色發(fā)黑,入口既苦又澀。侯太子妃劉姱只嘗了一口,就皺起眉頭,不肯再張嘴。 老乳母自然不肯罷休,連哄帶勸,穿插著還說些比較愉快的事:長公主又賜了禮物,她去查看過了,都是最好的綾羅衣料和珠寶首飾,都是最新潮最漂亮的式樣,一定能為王主康復(fù)后的親戚朋友聚會中搶到無數(shù)喝彩。 劉姱一臉的無趣,放下藥勺,問欒瑛的兒子怎么樣了? 一說到嬰兒,乳母職業(yè)病發(fā)作,馬上來興致了。話說,那可真是個壯小子(⊙o⊙)??!哭聲嘹亮,小手小腳胖得和一段段藕節(jié)似的,一看就知道是個結(jié)實(shí)的孩子!準(zhǔn)能順順當(dāng)當(dāng)長大成人??! 侯太子妃聽到這里,無聲地推開藥碗,又倒了回去。 老乳母一看,暗罵自己不會說話,趕緊陪著笑勸:御醫(yī)都說了,這胎日子淺,掉了雖傷身,但沒動到根本。王主還年輕著吶,調(diào)養(yǎng)好了,以后一定還會有孩子的。 劉姱王主默默合上眼睛,淚水順著面頰滑下。 見自己一手撫養(yǎng)大的孩子如此煎熬,乳母當(dāng)然也跟著不好受,柔聲相勸,真的(⊙o⊙)不能多哭,小月子里哭多了,會傷眼睛的。 半晌,略帶嘶啞的聲音問道:“保氏,阿嬌……何如?” “為……館陶翁主?” 自以為找到突破口的老婦人立刻氣沖沖地發(fā)言:算起來,阿嬌翁主在這件事上絕對罪責(zé)難逃! 試想啊,如果不是館陶翁主不顧親情無事生非,讓姓許的半道改口供,隆慮侯夫人也不會發(fā)飆。欒瑛如果沒急瘋了,自然好端端呆在自己的東跨院安安靜靜待產(chǎn),怎么會撞到王主,更不會發(fā)生流產(chǎn)。 不過王主可以放心,長公主這回沒有護(hù)短! 館陶長公主‘親自’出面,罰阿嬌翁主了。 “王主未見吶……” 老乳母挖空了心思,竭盡全力描述嬌嬌翁主挨罵的場面——是長公主親自罵的;真的,她當(dāng)時在場,親眼所見。而且,不是以往那種輕描淡寫地指責(zé),而是真正的惡聲惡氣地斥罵! 阿嬌翁主當(dāng)時被母親罵得呦,頭都抬不起啦! 說到這兒,老乳母有種一解多年怨氣的通暢感! 話說自她跟隨劉姱從梁國嫁入京都,這些年來,對阿嬌這位貴女是越看越不順眼了——長公主家也好,皇宮也罷,只要有阿嬌翁主出現(xiàn)的地方,永遠(yuǎn)壓過她家王主(⊙o⊙)一頭啊! 同樣是侄女, 明明她家王主劉姱才是親侄女,阿嬌只是外甥女,可皇帝陛下眼中從來只重視小阿嬌。其她小輩?不過是維持個面子請。 同樣是孫女; 明明她家王主劉姱才是親孫女,阿嬌只是外孫女,可竇皇太后心里,只有阿嬌才是心頭之好。其余孫女?給個陪襯綠葉都算抬舉。 而她家親愛的劉姱王主呢,只能躲在表妹的陰影里,撿人家挑剩的;還不能露出一絲兒不滿,否則就是不懂事,就是不賢德,就是心思叵測,立刻迎來皇帝大伯皇太后祖母的厭棄,婆婆長公主的鄙視,還有丈夫陳須的冷落。 現(xiàn)在, 總算熬到阿嬌吃癟的這一天了??! …… 絮絮叨叨,忽然抬頭,談性高漲的乳母猛然發(fā)現(xiàn),她家王主的眼淚又多了起來。 淚珠, 有如斷了線的珍珠, 一顆接著一顆地靜靜滾落…… “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