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顧念南所預(yù)料的那樣，這幾天家里常常有偏激的粉絲找上門，樓下沒門禁，彪悍無腦一點的小太妹會直接蹲在門口砸門飆臟話，然后被鄰居或警察拎走；慫一點的則會寄一些諸如骨灰盒鬼娃娃之類的玩意兒來，嚇得年馥差點沒把舌頭咬掉。

    所以，當年馥第一千零八次授權(quán)快遞小哥可以自行解決這些東西的時候，快遞小哥幾乎都要哭出來了，他說年小姐您就放過我吧，寄東西的人特地囑咐了要您親自簽收，您不收我這幾個月就白干了嗚嗚嗚嗚。

    年馥心軟，只好忍著麻煩先簽收了再自行丟掉，快遞越來越多，每次下樓丟垃圾時都是滿滿當當一大袋，久而久之惹得樓下收垃圾的大爺都認識她了，見到她就喊——喲，小年又來丟寶貝啦。

    那神情，跟商場里的柜姐看到富太太沒多大差。

    剛開始年馥丟垃圾之前還會先毀掉快遞箱上的面單，可后來快遞越來越多她也就懶得管了，名字暴露就暴露，心道反正這時代也沒有隱私可言。

    大爺或許也是因為這樣才知道她姓年，不然年馥實在想不出他還能從什么渠道認識她——上網(wǎng)八卦？不存在的。

    所以對著如此熱情的大爺，她只能不好意思的笑笑，偶爾還會過去攀攀話——畢竟全是因為自己，大爺?shù)墓ぷ髁坎艜≡?。她就這樣一邊歉疚著一邊慶幸的想——還好大爺不是個貪便宜的人，不然看到那些鬼娃娃非得嚇出心臟病不可。

    好在這種擔憂只持續(xù)了幾天——顧念南那邊公關(guān)進展的很順利，戀情風波逐漸褪去，瘋狂的粉絲們也偃旗息鼓了。

    畢竟這個住在破落小區(qū)的“落魄”女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資格再接受這些“待遇”了。年馥翻著評論就不禁想，這些粉絲對趙祁到底是欣賞，是愛意，還是占有欲？

    如果是最后一樣，那可真夠變態(tài)的。

    ——

    木森娛樂官微發(fā)布澄清聲明的那天，微博服務(wù)器癱瘓了半個小時，全網(wǎng)熱鬧非凡，而聲明里的主人公之一年馥同學卻兩耳不聞窗外事，就在家里癱著，澆澆花草看看書，偶爾還會讀一讀粉絲寄來的恐嚇信，一臉愜意。

    相比之下，“旁觀者”許生生則比她上心的多。彼時正在打掃衛(wèi)生的‘賢妻良母’許同學越想越不對勁，最后拉下小臉問：“年馥，你到底怎么想的？”

    年馥瞥她一眼。

    自從戀情曝光后，年馥擔心被報復(fù)便不再出門了，許生生也跟她一同宅在家里躺尸，等風波過境。彼時許生生唯一的消遣運動便是干家務(wù)活，這點讓年馥頗為贊賞。

    而當她第101次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年馥還是覺得自己頭有點大，需要把許生生塞回房間里再理一遍書架。

    “這樣對他來說，是最好的?！?/br>
    “最好的？”許生生氣笑了，手里的抹布被她拋棄，白色的一塊兒在空中飛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她的聲音像那道弧線一樣凌厲：“顧念南發(fā)的那個聲明，根本是把責任引向了你這一邊！什么‘經(jīng)確認，趙祁與工作人員戀情屬實，但現(xiàn)已和平分手’，什么‘該工作人員已被木森娛樂辭退’，我真服了，這聲明字里行間的意思就是說你利用職位之便勾引了趙祁然后被公司開了唄？合著趙祁就是一純情易騙的傻白甜形象？這招玩的真陰，趙祁人氣不降反升了。顧念南，真是厲害，陰險狡詐?！?/br>
    “最后那個成語好像不是褒義詞?！?/br>
    說著年馥垂下眼睫，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當舌頭舔到微涼的杯壁時，她忽然想起趙祁在她家第一次喝水的樣子。

    據(jù)觀察，趙祁從來只喝他家那一款進口的礦泉水，像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小王子，可那天他卻隨她過上了平凡人家的日子，喝起了水壺里燒的白開。

    當她遞給他一個印著某牌洗衣服的玻璃杯時，他表情是說不出的嫌棄，漂亮的眉頭全都皺成了一團，比川字更甚。但最后還是默認接過了。

    想到這，年馥不禁勾了勾唇角。

    許生生想到顧念南的手段，邊脫圍裙邊罵：“顧念南那個鱉孫，欺負不了我就來欺負你，我跟他拼了！”說著就要往外走，許是想去幫年馥報仇。

    而年馥狐疑瞥她一眼，抓住了話中的關(guān)鍵，“欺負不了你？”

    “...”許生生自知說多錯多，便不再提那人了，只委屈道：“馥馥，這份聲明是不是太欺負人了？”

    年馥半刻無言。

    年馥是知道許生生的——若有人欺負她，她肯定能忍則忍，但要那人動了年馥，她肯定拼了命也要跟那人沒完。

    就是這樣一個人，從前帶著贖罪的歉疚，現(xiàn)在帶著超越友情的關(guān)愛，走到了自己的身邊。想到這，年馥的內(nèi)心一下就柔軟了。

    她溫聲道：“不是你想的這樣，前兩天顧總打電話來問的就是這事兒，我同意了的?！?/br>
    許生生頓時就有些恨鐵不成鋼：“你腦袋是不是有毛病？”

    年馥不語，要這事擱在許生生身上，她多半也是會罵許生生腦子有病不愛惜自己的。

    可感情這回事兒，不就是這樣——

    尤記得年馥上大學時很喜歡去蹭社會學的課，有一天課上就聽那文質(zhì)彬彬的老師說，人類是宇宙中最是自私的物種。她當時還頗有意見，但后來經(jīng)過一些事兒，她又看清了。

    人類的確就是這樣，自私入骨，可以輕易的開啟種族清洗，可是一旦愛上另一個人，卻又會變得無私，心懷他人甚至大愛了。

    所以她覺得那老師沒說全——人類明明是自私又貪婪。

    自私是為自保，貪婪則使人甘愿放棄自保。就好比這次事情敗露后，年馥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如何可護趙祁周全。

    顧念南提供的這個法子，也算是給趙祁轉(zhuǎn)移火力。他說的沒錯，反正分都分了，為何不加之利用來謀取一些利好。

    聲明發(fā)出后，趙祁的死忠粉日益增多，超話也一度被虐上了榜首，與此同時他的商業(yè)價值也更大了，真人秀路透一度被爆了熱搜...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fā)展，可年馥還是覺得心臟位置有點空。

    半晌，她問許生生：“生生，你愛過人么？”說完她又覺好笑，自我否認的垂頭，“你當然愛過?！?/br>
    許生生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但話語被腦子里浮現(xiàn)的影子給壓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