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后，林雨看到云詩詩站在星夜酒店門外瑟瑟的風中朝他微笑，他也咧嘴笑了，兩個人像傻子一樣。

    他沒有想明白云詩詩為什么想與他靠近，可這時候顧不上那許多，火坑也會往下跳的。一時間想起許多法制新聞標題，網友騙財騙色那種，林雨發(fā)現(xiàn)可以對受害者感同身受。

    “夜宵還吃得下嗎？”云詩詩笑吟吟地問。

    “不用非吃夜宵啊，去哪里都行?！?/br>
    明鏡河橫穿整個城市，河上十幾座大橋連接城市的南北兩端。南岸是一條景觀公園，入夜后幾乎空無一人。

    林雨有點緊張，掰著指節(jié)盯著漆黑一片的河水，云詩詩在旁邊長椅上默不作聲的抽煙，那樣子很帥。

    “一直想問你腿是怎么弄得，你不介意吧？”

    “要是上禮拜聽到這個問題，我可能會拒絕回答。”林雨笑笑，把被人襲擊、高位截癱和室友自殺的事跟云詩詩講了一遍。v的事他自然絕口不提，這個秘密決不能泄露出去。

    云詩詩有些驚訝：“我聽說過你，上了好多新聞呢。你不是脖子以下不能動嗎，好像沒那么嚴重？”

    “要不是我恢復了一些可能就去自殺了?！绷钟隂]有多想就把輕生的事也講出來了，這個秘密除了v沒人知道。有時候羞于向最親近人講的事卻能輕易的告訴一個陌生人，很多網絡騙局就是這樣發(fā)生的。

    “自殺”的言論說得有點像開玩笑，云詩詩卻立刻信了，臉上無比嚴肅，“你是怎么挺過來的？”

    “我才一個多月就放棄抵抗了啊，開始籌劃怎么結束自己。癱瘓患者的可憐之處是，連選擇可行的自殺方式都很難。

    我準備要實施的時候手指有了感覺，接下來上半身都開始恢復知覺，這才就放棄了這條路。”林雨把前因后果調整了一下，但大致是這么回事。

    云詩詩沉默良久，“你現(xiàn)在一點都不想死了嗎？”

    “還是覺得人生辛苦，我的人生比普通人還要苦，早點去終點看看也不算錯過什么。可轉念一想，我天臺都爬過了，還有什么能嚇倒我？這個世界也許不完美，可總得經歷過才有資格評價。我在哪里看過一話：死是最不用著急去做的事兒，你說對吧！”

    如果不是“死”過一次，他可能不會給云詩詩發(fā)那條信息。死都不怕，生活里就沒有了煩惱。

    云詩詩若有所思，“我要是早點遇到他就好了吧？”

    “戚語威自殺也對我觸動很大，一個人就這么沒了，也許對他是解脫，可是活著的人都為了他難過，我怨他不負責任，所以不希望我的親人也埋怨我……”

    “你剛才說的室友是戚語威？”

    “你認識他嗎？”

    云詩詩傻眼了，如果是巧合這也太巧了；如果不是，那這中間有什么聯(lián)系呢？

    “不認識，在新聞上看過這個名字。”她想了一下，又解釋說，“我有點吃驚，這么多事都發(fā)生在你一個人身上?！?/br>
    吃驚不是應該在第一次聽到室友自殺的時候嘛，怎么反而是聽到名字才吃驚？而且現(xiàn)在新聞會報道大學生自殺嗎，即使報道也是李某、王某這種吧？

    林雨決定不在這上糾纏，人家謊話都編出來了你再去拆穿沒什么意思。等明天見了小七的父母側面打聽一下，或者回伊城再調查。

    兩人尷尬地沉默了一會兒，云詩詩拿出一個黑色的小盒遞給林雨，“這個送你，你需要練習?！?/br>
    這盒子林雨見過，是云詩詩的那副紙牌。紙牌本身很普通，但黑色金屬的盒子看起來十分精致。

    “我隨便買一副就能練。”

    “當個紀念吧。”云詩詩堅持，林雨只得點頭收下。

    夜里的空氣充滿寒意，云詩詩推林雨進了一家24小時營業(yè)的咖啡廳。午夜時分只有幾個顧，他們胸前掛著工牌，十有八九都是ai工程師。

    二人坐在窗邊的位置，對面寫字樓亮著星星點點的燈光。二人聊童年聊友情聊愛情，幾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

    云詩詩和林雨一樣是獨生子女，父親本來是老板，誰知前些年生意失利，不但生活品質急劇下降，還欠下了許多外債。

    讀高中的云詩詩偶然發(fā)布了幾條視頻，沒想到大受歡迎，因為出色的外表還接下了許多廣告。

    人工智能已經搶走了大部分行業(yè)的飯碗，余下的領域人滿為患。像她這樣有固定收入的年輕人放棄進入大學校園是越來越流行的選擇，云詩詩也是這么做的。

    最近她卻在想，自己難道靠著飛紙牌過一輩子嗎？看了父母的大起大落，她甚至對未來有點悲觀。

    她曾在御鳳山凌安寺乞求自己事業(yè)順利衣食無憂，不久之后她的視頻就大火。這段時間有點小低落，于是好友賴小青約她來泉水還愿。

    林雨則給她講了戚語威、方若和自己的友誼，三人如何形影不離，互相耽誤得都沒有女朋友。戚語威走后的第一個生日，他們決定與他正式告別。

    凌晨三點，咖啡店內音樂舒緩好聽，詩詩不由自主地扭動身體。

    “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酒店了?！?/br>
    “是啊，該回去了。”云詩詩微笑看著林雨，一點起身的意思都沒有。

    “真的該走了?！?/br>
    “嗯，我知道?！?/br>
    ……

    五月的清晨已經有了夏天的模樣，云詩詩和林雨肚子都餓了，便出門四處尋早餐。酒店本是包含早餐的，但時間太早還沒有開門。

    林雨想問詩詩要不要回去睡一會兒，她很用力的搖了搖頭。兩個人心意相通，都希望這一晚能再長一點。

    折騰了一晚，林雨的進度條停在15%。他感受了一下并沒有任何特別的感覺。

    才五點多，忙碌的人們已經出門。他們大都住得離公司或學校比較遠，有的甚至一個多小時才能到達目的地。比他們更早出門的是早餐店的老板，這些店鋪內早已熱氣騰騰，

    街道上，一輛梅賽德斯汽車從對面飛速接近，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突然剎車停住。

    汽車輪胎和板油馬路刺耳的摩擦聲讓清晨的人們駐足朝這邊看來，一個中年男人從車子里鉆了出來。

    “這貨是誰？”

    “不知道，但有點眼熟?！痹圃娫姲櫭嫉?。

    “昨天吃飯的時候，他不停的朝我們這邊看，可能是看上你了?！眝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林雨本來就是在問他。

    原來是那位帥大叔，林雨練習飛紙牌還差點割到他，之后就不停的看林雨。林雨當時沒有多留意，現(xiàn)在想想帥大叔能一個人去吃自助餐也是挺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