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可樂
我們在成長的某個階段總會經(jīng)歷某種“儀式”,無論這個“儀式”是自愿的,或是被動的,大人都會告訴我們:“你看看別人家的孩子,為什么別人可以,你就不行呢?” 比如“別人”不到一歲就會跑了,比如“別人”三歲就能背唐詩了,比如“別人”小小年紀就已經(jīng)單獨一個人睡了,比如“別人”不用老師教,不用家長管,就深深地懂得了寫完了作業(yè)才能玩…… 那時候的我們,認為“別人”是世界上最討厭的一群人,他們永遠和我們作對,卻從不現(xiàn)身。 等時間慢慢推移,我們漸漸長大,也開始懂得運用“別人法則”反擊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別人”有時候也很可愛,只不過你要搶先握住這張“王牌”。 比如初一開學的第一天,我爸照舊騎著他的“小老婆”載我去學校,起初并不覺得有什么,等一周后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大家都不用家長接送,全是自己騎車上學。于是我搶占先機,運用“別人法則”告訴我爸,我也要一輛自行車! 爸媽一開始當然不同意,他們認為路上車太多,不安全。急得我直接使出殺手锏:“為什么別人可以騎,我卻不行?為什么別人爸媽都同意,你們卻不行?”逼得蔣先生蔣太太啞口無言,第二天一大早趕在百貨商場開門后,給我買了輛新款鳳凰牌自行車。 其實我很怕他們回我一句“別人是別人,你是你,不行就是不行,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很“陳鑫式”的回答,還好還好,他倆沒有陳鑫無賴(聰明)。 陳鑫的弟弟我還沒有見過,不過我知道他叫陳瑞,寓意吉祥,祥瑞。陳叔叔很開心,不過嘴里還是念叨著,說他其實想要個女兒。 新的學期,新的學校,并沒有我想象中那么難以適應(yīng)。反而讓我有種“叢林之王”的感覺,讓我覺得,我的春天就要來了! 方堯神奇般地與我分在了同一個班,也許是實驗小學太出名,也許是實驗小學的學生鳳毛麟角,也許是郊南中學的老師覺得我們實驗小出來的都是好學生,我就這么順理成章地戴上了“官僚主義”的高帽,成為了初一(3)班的班長。 有班長,自然而然就有副班長。這個職位怎么說呢,說好聽了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說難聽了它就是一個形同虛設(shè)的,有名無實的,嗯......副班長。 以前軍人叔叔常開玩笑說“當了副班長——倒數(shù)第一”,因為副班長是軍隊里最小的官銜,而且每次列隊都站在最后一個,所以它真的很容易被人忽略不計...... 但是我們班的這位副班長,卻很難讓我忽略不計,不為別的,只因他開學第一天,噗了我一身可口可樂。 那天他正好坐在我后面,方堯坐在我旁邊,我們倆個正在為這份神奇的緣分感慨不已的時候,他也在我們身后被別人感慨不已。 我覺得他的同桌就是活脫脫的馬屁精本人,全程在后面不停地替他惋惜。什么就差1分與實驗中學擦肩而過,冤不冤?什么不是因為那些走后門的拉高了分數(shù),霸占了名額,需要淪落到來這所“鳥不拉屎”的破學校上課嗎?什么不知道老師質(zhì)量怎么樣,學生素質(zhì)好不好,估計全是一群烏合之眾,就算讓你當班長,你也要好好考慮考慮,不要拉低了自己的檔次...... 聽得我和方堯頻頻停頓,側(cè)耳恭聽,互相都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欲望的火花,不是因為老師還在講臺上與我們親密互動“初次見面,請多多關(guān)照”的戲碼,真想轉(zhuǎn)過身,撲上去仔細看看這位大神到底是何方神圣! “王語嫣,咱們班還有個王語嫣呢,來站起來,大家互相認識認識!”班主任笑嘻嘻地看向我們,八卦的眼神不加絲毫掩飾。 有意思,這個班主任真有意思,我心想。 這位段譽心目中的“神仙jiejie”勾起了包括那位“大神”在內(nèi)的,全班同學強烈的好奇心,我也跟著伸頭四處張望,然后就望見我的左后方,遙遠的角落里,有個扎著長馬尾,白白胖胖的女生,扶著桌子緩慢地站了起來...... “噗!”我還沒來得及定睛細看,就被眼前的一口黑色氣泡水迷了眼睛。 我的第一眼是王語嫣模糊的輪廓,第二眼是留著寸板頭,高鼻梁大眼睛的“賈寶玉”,第三眼是“賈寶玉”噴我的一口來自太平洋彼岸的碳酸飲料。 這位“賈寶玉”就是那位一分鐘前被我奉為“大神”的種子選手,名叫鐘偉祎。也是我今后的左膀右臂,初一(3)的副班長,也許他本人很不屑。我之所以叫他賈寶玉,是因為他真的,真的太奶油小生了。皮膚很白,白里透紅的那種白,比所有女生都水靈的那種白;個子不是很高,但也不矮,中規(guī)中矩的那種,反而給人一種混跡在脂粉堆里的感覺;明眸皓齒說的應(yīng)該就是他了,很難跟剛才對話中“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那個人聯(lián)系起來。 當然了,一直負責吹牛逼的也不是他。 他的同桌名叫張健,就是剛才那個馬屁精本人,我原本以為他的成績有多好,敢對自己的新學校嗤之以鼻,結(jié)果真的只是 just s s!他和鐘偉祎是小學同學,又升上了同一個初中,不難看出,他本人非常崇拜鐘偉祎。 我們班主任是個只有二十五歲的“鄉(xiāng)村”青年教師。他有個連他自己都認為很滑稽的名字——袁周袁。我覺得,同為袁姓后代,球球的名字雖然老氣,但至少正常。 也許是頭一次當班主任,也許是郊南中學真如傳說中所說“學風懶散,校風開放”,袁周袁同志竟然連座位都懶得重新排,直接按照現(xiàn)在的位置(開學第一天我們隨便坐的)讓我把座位表抄好,貼到講桌上以供各科老師參考。 至于他選班干部的理論也滑稽得很,按照手里的名單依次往下分別是:班長,副班長,學習委員,數(shù)學課代表,語文課代表,英語課代表等等。 鐘偉祎的名字為什么會排在我下面,我不知道,不過袁老師宣布班長人選的時候,張健同學很不服氣地在后面說了一句:“不就是實驗小的嗎,有什么了不起!” 您老不是嫌這個班長拉低了自己的檔次嗎?您老不是不想要嗎?現(xiàn)在有人愿意替您自降身價,您老不是應(yīng)該痛哭流涕,感激涕零嗎!雖然沒有回頭瞪他,但我已在心里罵了他不下一百遍——“小心眼”! 袁周袁是我們的數(shù)學老師,也是我們未來兩年的班主任,據(jù)他的說法,我們會在初三那年重新分班,能不能繼續(xù)這場緣分,還不得而知。他會努力,也希望我們努力,因為全年級六個班,能順利考入高中的也就只有初三分到“快班”的部分學生。 什么叫“蠅附驥尾而致千里”,我總算是明白了。 各科老師聽說我是實驗小學的學生,本來就對我這個班長稱心如意,又不知道從哪兒聽說我的作文曾經(jīng)登報獲獎,更加如獲至寶,越發(fā)對我刮目相看。尤其是語文老師,恨不能讓我身兼語文課代表的職責。搞得我爸得知后大笑連連,直說我這是掉進了小人國,矮子里面拔將軍! 我覺得他諷刺我可以,可他不能諷刺我們老師的眼光,以及我的全體“將士們”,就好比鐘偉祎同學,人家可是被一分之差耽誤到我們學校的千里良駒。 方堯雖然成績平平,沒有分到干部頭銜,但是同樣實驗小畢業(yè)的她,不同于以往的默默無名,很快也在新的班級里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朋友圈。 她比我更早交到新朋友,她的新朋友名叫文婷。據(jù)說倆個人也是這幾天上下學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們家住的很近,彼此同路,以后更能結(jié)伴同行??臻g的距離,好像更容易拉近彼此心靈的距離,早己注定的“巧合”為這場友誼平添了幾分“相見恨晚”的味道。 文婷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長發(fā)飄飄,嬌小玲瓏的,名字也很文氣。你如果沒和她相處過,一定以為她是個溫婉可人的瓊瑤女郎,時間長了,你就會深刻體會到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她的性格很霸氣,與她的長相背道而馳,頗有點男孩子的味道,卻比男孩子更蠻橫。她一開始給我的感覺是樂梓桐和沙金霞的結(jié)合體,后來才發(fā)現(xiàn),并不一樣。最直接的表現(xiàn)就是,她和男生之間的關(guān)系非常微妙,似乎和他們相處得都很融洽,曖昧得讓人浮想聯(lián)翩,卻又僅僅止步于此;和女生之間,倒真的只是“泛泛之交”了,也許方堯算是她的唯一密友了,我頂多算是裙帶關(guān)系。 我這個 “裙帶關(guān)系”有時候倒是也能跟著沾點光的,比如現(xiàn)在開學才倆個禮拜,相比我這個班長,她這個生活委員倒是更能和全班同學打成一片。 這天下完數(shù)學課,袁周袁把我叫到辦公室,讓我盡快決定我們班的板報主題,并充分利用課間時間,以及放學后的時間,爭取在一周之內(nèi)完成任務(wù)。臨了還不忘笑著建議我說“蔣伊一,你要充分行使班長的權(quán)利,班里同學隨你挑,遇到不聽話的,你就讓他來找我?!?/br> 您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要是真的什么事都找您,那您不得煩死?我不得被全班同學的吐沫星子淹死?! 原以為班長是個呼風喚雨的,最高級別的班級干部,當初還有點羨慕沙金霞,覺得老師不在,她就是“老大”的感覺不要太爽!等真的自己當上了班長,以為“春天”就要來臨的時候,才知道我如同站在沒路標的三岔口——左右為難。 從辦公室回來,借用袁周袁的教學工具三角尺在講臺上費力敲了半天,才勉強讓班里的聲音從“人聲鼎沸”降到“喁喁私語”,大家對我關(guān)于“誰曾經(jīng)出過黑板報”或者“誰有繪畫或者書法特長”等等問題置若罔聞,也沒人愿意主動加入這項“為班級爭光”的課余活動,連最后語文老師黃老師踩著上課鈴進來,第一句話就是為我爭取板報幫手,也無人反應(yīng)。不過我認為他比我強,至少他做到了讓整個班級“鴉雀無聲”。 “我?guī)湍愠?,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忙得上忙!”方堯在我從講臺上下來,坐到位置上后,小聲湊到我耳邊說道。 “謝謝!”我朝她感激地笑了笑。 只有方堯這一個幫手當然是不夠的,班干部是干什么的?當然是為全班同學謀福利的,所以同志們,群眾需要我們的時候到了!我這個班長都帶頭了,你們其他人沒有做縮頭烏龜?shù)牡览戆??于是語文課下課,我直接走到講臺上大聲宣布:“放學后所有班干部留下來,商量本班黑板報!” 我這話是對著全班說的,眼神卻不自覺地掃向鐘偉祎,正好撞到他也抬頭看我,電光火石間,我仿佛在他眼中讀到了“如果我不留下來,你能拿我怎么樣?” 如果你不留下來,我就去告老師! 他最終還是留下來了,同樣陪他留下來的還有張健,我覺得他這個“買一贈一”的服務(wù)非常不人性化,因為這兩位大爺哪里是來幫忙的?分明是來監(jiān)工的嘛! 張健翹著二郎腿,邊抄他從鐘偉祎那邊順來的數(shù)學作業(yè),邊對我和方堯畫的花邊邊框指手畫腳,嘴里還不停抱怨:“讓那么多人留下來干嘛,你們幾個女生隨便畫畫不就得了?何必浪費大家時間!” “張健你哪兒來那么多廢話!老老實實抄你的作業(yè)!”文婷朝他吼一聲,比我吼十分鐘都管用。 鐘偉祎翻著手中的數(shù)學課本,對我們這邊的動靜充耳不聞。剛才商量板報主題的時候也是,我和幾個課代表商量是不是可以選取“北京申奧”這一題材,既與時俱進,又可以展現(xiàn)積極向上的社會風貌,最主要的是格局放得很大,學校領(lǐng)導(dǎo)一定滿意!他全程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卻在最后冒出一句:“白費心思!” 你可以不幫忙,但是你不能潑冷水!我裝作沒聽見,拉著方堯選版面形式去了。 中心思想定好了,幾個課代表就先回去了。我讓語文課代表回家選一些報紙文章,作為板報的核心內(nèi)容,到時候剩下的人分工板書就可以了,一個禮拜的時間應(yīng)該綽綽有余。 他們走后,嘰嘰喳喳的教室突然變得安靜下來,文婷坐在教室后面,幫我和方堯盯著圖案是否對稱,大小是否一致;張健也不廢話了,抄完數(shù)學作業(yè),繼續(xù)抄英語試卷;鐘偉祎更是沉默,不是我回頭找黑板擦,都沒注意到他正望著窗外發(fā)呆。 這家伙和張健真是絕配??!我心里忍不住感嘆,一個多嘴多舌,一個沉默是金。 大致的輪廓畫好,我正準備洗手背包,打道回府,才發(fā)現(xiàn)文婷不知道什么時候和張健玩起了“東南西北”。 文婷抓著“倒掛漏斗”哈哈大笑,張健不知道選了什么,紅著臉直說“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我和方堯好奇地湊過去看,最后連鐘偉祎也加入了進來。 “我要東,橫八下......”方堯緊張兮兮地看著文婷,“不對,等一下,十二下”。 “到底幾下,想好了沒?”文婷又和方堯確定了一遍。 所有人都盯著她手里的“鳥嘴”一張一合,屏住呼吸,仿佛她手中握著的是自己的命運。 “儀琳”方堯的結(jié)果出來了。 張健聽到后哈哈大笑,直言她選了半天,選了個尼姑。文婷不好意思地看著方堯,鐘偉祎面無表情地從文婷手里搶過“鳥嘴”,一張一合了幾下,問她:“你這里面都寫了什么?” “金庸武俠劇的主角呀!”文婷轉(zhuǎn)頭朝他眨了下眼睛。 “班長大人選一個唄?”鐘偉祎笑著看向我。 “北,橫兩下”我倒吸了口涼氣。 “什么呀,什么呀?”張健站起身,湊過去看,“我靠,小龍女!有沒有搞錯啊?咱們班出了個王語嫣也就算了,又來個小龍女,段譽和楊過看到估計會吐血身亡吧!” “張健,你嘴巴怎么那么臭!”文婷笑著罵他。 方堯拽了下我的手,示意我不要難過,還朝我安慰地笑了笑。 我看著她那張已經(jīng)快要哭出來的臉,真是又好氣又無奈,背上書包就要回家。 “蔣伊一,你生氣啦,你別生氣呀!”文婷看著我往自己的位置上走,以為我犯大小姐脾氣了。 “對,我生氣了!”我一臉嚴肅地看向他們,張健被我的直白嚇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生氣的是為什么會是小龍女啊,我最討厭她了!”轉(zhuǎn)而笑著吐了下舌頭,“早點回去吧,我要鎖門了?!?/br> “那你喜歡誰?”鐘偉祎好奇地看著我,他估計也很難想象我為什么會生氣,有哪個女生被說是“小龍女”還會生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