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半仙(上)
上午第一節(jié)化學課后,不變的是依舊緊張的學習氛圍,變化的是啟明中學冬季校服閃亮登場。只能說,這套本身就比運動服有格調(diào)的仿日式校服穿在陳鑫身上,太他媽慘絕人寰了! 我的意思是,太他媽帥了! 帥瞎了我的狗眼的結(jié)果就是,蔣伊一同學的化學方程式又配不平了。 陳鑫說我要嘗試挑戰(zhàn)綜合性更強一點,難度更高一點的題目,基礎(chǔ)固然重要,可誰知道二年后的高考卷子長啥樣,萬一出題老師抽風,為了展現(xiàn)自己的最強大腦而罔顧我們的死活呢? 不知是去年還是前年,物理和地理兩門試卷難度極大,嚴重超出了平時的訓練水平,選理化或者選史地的學生不說全軍覆沒,至少大部分人沒有考到自己的理想分數(shù)。據(jù)說那一年各個考場“水漫金山寺”,可又能怎樣呢? 高考是一場孤注一擲的賭博,我們除了拼命下注,別無選擇。 “所以才要防范于未然!”陳鑫扔給我他的化學筆記本,“有不懂的趕緊問我!” 我覺得我還是走一步算一步比較現(xiàn)實。 下半年各項競賽初試、復試、決賽將紛至沓來,他只會比現(xiàn)在更累更忙,我不能分擔他的壓力,至少要做到不給他添亂。 我展開化學筆記本,認真“鉆研”起來。 哎,字也好帥! 第二節(jié)是范挹男的語文課,他捧著一摞卷子進門的時候我就知道,這節(jié)課又要“自習”了,作為一門“復習最沒范圍”、“課本啃來啃去也只占高考總分十五分之一都不到”、“投入與產(chǎn)出最不成比例”的八股文老師,他居然比舅舅和王燦平更奉行題海戰(zhàn)。 嘩啦啦卷子從前往后傳,“啟明中學20042005屆高三語文期中考試試卷”映入眼簾,值得慶幸的一點是,最有范圍的名句名篇默寫我們可以不做,因為還沒教到。 拿到卷子后我瞄了一眼卷ii第四部分,6分分別出自杜牧《阿房宮賦》、李密《陳情表》、龔自珍《己亥雜詩》和蘇軾的《念奴嬌赤壁懷古》,心中感嘆,背誦之路慢慢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沒有一篇高一上半學期的必背課文,估計開卷考試,范挹男都沒意見。 站在教室前面的他清了清嗓子,“現(xiàn)在在你們手里的是這次高三年級的期中考試試卷,我簡單看了下,質(zhì)量還是可以的,除了第四部分的古詩詞默寫,其他部分你們完全可以做,發(fā)給你們呢權(quán)當練練手。另外通過這次中考老師發(fā)現(xiàn),咱們班包括整個年級文言文閱讀理解失分慘重,這不是一個好現(xiàn)象,文言文你們從初中就開始學了,三年有余的基礎(chǔ),怎么有些同學連最基本的古今詞義變化都搞不清楚?” “噗”我實在沒忍住,伏在桌子上埋頭笑了起來。 陳鑫正襟危坐,輕輕踢了我一腳。 丁珂聽到動靜,回頭看了我一眼。 然后,這倆個人紛紛笑出了聲。 范挹男沒有注意我們?nèi)齻€,因為樂梓桐笑得比我們還大聲。 “好了,先做卷子吧,下課后課代表到我辦公室來拿一下《文言文專題訓練》!”說完他笑著指了樂梓桐一下。 意思是在我課上不要太嘚瑟。 當然也有可能是提到“語文課代表”,順帶指一下而已。 還有一種可能是他“意有所指”樂梓桐旁邊的徐濤。 全班一大半的學生莫名其妙,只有我們幾個知道為什么,范挹男說的是誰,誰臉最紅就是誰唄! 無奈徐濤實在太黑,如果是鐘偉祎就好了。我想著想著就自然而然向右看去,鐘偉祎噌地一下扭頭看我,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漸漸浮現(xiàn)出笑容。 他笑什么? 哦,我剛對著他賣笑來著。 其實事情是這樣子的。 期中考試的第一篇文言文閱讀有一項是“將閱讀材料中畫線的句子翻譯成現(xiàn)代漢語”。 原文是“夠仰妻子急,蹤跡至通明家。” 徐濤同學的譯文是“怎么找老婆都找不到,急得團團轉(zhuǎn),后來發(fā)現(xiàn)老婆的蹤跡,居然在隔壁通明的家里。” 據(jù)徐濤同學高見,這是一篇“妻子紅杏出墻,丈夫捉jian在床”的民間故事。 “啊哈哈哈,伊一我快笑死了,你知道老師在他答案旁邊寫了什么?”那是家長會后某日下午一節(jié)政治課后,樂梓桐坐在丁珂位置上,在我和陳鑫面前笑得前仰后合。 “不知道?!蔽也恋粞劢堑臏I水,問陳鑫,“陳鑫你猜猜?” “懶得猜。”陳鑫頭也沒抬,他最近在研究有機化學,“基”情四射。(什么甲基、羥基、醛基、苯基……各種“基”) “猜猜嘛!”我來勁兒了,攛掇他加入我們的八卦陣營。 “我猜……”陳鑫抬頭,“老師也夠無聊的,這種答案早該見怪不怪了,還有閑心調(diào)侃徐濤?” 丁珂恰巧這時候回來,在我和樂梓桐顛三倒四的言語中,他竟聽了個明白! “我我我要是老師……”他結(jié)結(jié)巴巴擠牙膏似的擠出前半句。 “怎樣?!”我和樂梓桐興奮地看向他。 丁珂撇嘴,隨手拿起一張草稿紙,彎腰快速寫起來。 四個大字:“有感而發(fā)??。。 ?/br> 嘖嘖嘖,這評語,夠損的呀! “你怎么知道?!”樂梓桐猛地站起身給他讓座,卑躬屈膝的樣子我都看不下去,“丁珂同學,您才是半仙吶,在下失敬,失敬!” 丁珂抱拳回禮,“哪里哪,哪,哪里!” 這倆個小人(呵呵,蔣伊一同學,難道你自己不是嗎?),背后說人壞話,小心長針眼。 ……等等……樂寶寶,你樂個屁?!這不是在損你嗎你個傻大妞! 江南的初冬風雨飄搖,才上午十點不到,天就烏壓壓一片暗下來,幾聲驚雷后,暴雨隨即而至,廣播宣布今天課間cao取消。 鐘偉祎坐在丁珂同桌的位置上,倆個人頭碰頭,我想他們不是在討論“反位效應”就是在研究“中和當量”。剛才陳鑫也加入其中來著,只不過原本三個人的討論不知怎的就變成了陳鑫和鐘偉祎的辯論賽。辯論的結(jié)果自然是不歡而散,期間丁珂著急,結(jié)果越著急越結(jié)巴,緊跟著腦子也秀逗了,居然病急亂投醫(yī)問我。 “蔣蔣蔣蔣伊一,你你你你你說!”丁珂急成關(guān)公臉。 我說什么?!我眼珠子瞪得像黑貓警長。 莫名其妙陳鑫和鐘偉祎也不爭了,倆個人扭頭靜待我的回答。 三位大爺,賞小的一口飯吃吧! 我一個物理不及格,化學111的人,我我我他媽懂個屁! “伊一,你說呢?” 每次陳鑫撇開“蔣半仙”,叫我“伊一”的時候,我都覺得他特溫柔,為啥今天感覺到一股殺氣?! “蔣伊一!”鐘偉祎笑得天真爛漫,“蔣大班長,要實話實說!” 幾百年前的事了你還好意思拿出來提,鐘大班長幾個意思???! 我現(xiàn)在一個頭倆個大。 還不如問我陳鑫和鐘偉祎哪個更帥?我會毫不猶疑回答,“陳鑫!” 我就這么說出了口,然后鐘偉祎就不理我了。 佼佼者之間的較量,偏要讓我這個半吊子做裁判,你要覺得冤枉我也沒法子幫你伸冤不是?! 一段時間后,第三節(jié)課的預備鈴還沒打,丁珂同桌還沒回來,他真的是我見過最悶的一個人。開學三個月以來,我只和坐在我前排的他說過兩句話。 “同學,借過一下?!?/br> “同學,這是你的筆嗎?” 不過這個悶葫蘆成績還不錯,期中考試第三十五名。你可能要問都排倒數(shù)十一了,還叫不錯?我不管,我倒數(shù)第八呢,他在我上面,就是不錯!不然我這個參照物多沒面子?!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拍打在窗戶上,模糊了窗外的視線。教室里面漆黑一片,奇了怪了,怎么不開燈??? 我靈機一動,如此“良辰美景”,豈能浪費? 于是我湊在陳鑫耳邊,用飄忽不定的聲音嚇他,“陳~鑫~窗~外~有~個~人~一~直~在~看~你~” 他突然抬頭,唇瓣劃過我的臉頰,我一動不動,我們之間的距離,就只剩0.1毫米。 一秒鐘,就只有一秒鐘,我沒了心跳。 吻上去,蔣伊一吻上去! 這一秒中,陳鑫鼻息急促,我溫熱煩躁。 一秒鐘前,絲毫沒有注意自己的舉動有多親密。 一秒鐘后,胸口的悸動,絕不亞于牽手。 還好我懸崖勒馬,及時抽身,“那個......那個……” 我要說什么來著? 陳鑫僵硬了片刻,猛地把我拽到他面前,壞笑道,“伊一,你身后是什么?” 我瞪他,竟敢盜用本半仙的詞兒!你版權(quán)費給了嗎?! “白衣服,長頭發(fā),一直盯著你,舌頭快垂到地上了,沒~有~腳~~~” 想嚇我?大白天的哪兒來的鬼! “她飄過來了,一步~~兩步~~近了,又近了,她對著你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