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夏二郎瞪圓眼睛，看著一大一小模樣相似冷然至極的母女倆，心里驀底打了個(gè)冷戰(zhàn)，手下意識(shí)抓緊了老太太的衣袍，“奶、奶，休了她……”

    “休！休了她！老三……”老太太被夏二郎喚回神，將他擋到身后，卻被夏芳菲一把推開，“混賬東西！”

    抓了老太太的手低聲叫，“娘，你這是要干啥！你休了三嫂，十一娘定會(huì)去請(qǐng)族里休了你，你……你不是只有一個(gè)孫子！”

    不、不，她不要被休！

    夏芳菲咬牙，終是將最后一句話說了出來，“沒了夏二郎，你還有大郎、三郎、四郎！他們一樣能考狀元讓你當(dāng)老夫人……”

    老太太眼睛一亮，對(duì)對(duì)，她還有三個(gè)孫子呢，不能為一個(gè)二郎被休回去，休回去她還不如死了算了！

    “老三家的，我不休你，你別讓十一娘去族里?！?/br>
    十一娘笑，“成交！”

    老太太松一口氣，哼了哼，轉(zhuǎn)身往正屋去。

    “夏芳菲，你敢胡說！我打死你……”夏二郎眼見老太太聽了夏芳菲的話不管他了，眼睛都紅了，拎著拳頭就朝夏芳菲打去。

    “孽障！親姑姑也敢動(dòng)手！滾！”夏承和一把抓住夏二郎的手將他推到地上。

    “二郎！”

    黃氏已是嚇破了膽，伸手一把抓住兒子，拽著拖回了屋。

    夏芳菲臉色發(fā)白，顫抖著嗓音，“謝謝三哥。”

    “十一娘！”羅氏抱住十一娘下滑的身子，驚懼異常，聲音都變了調(diào)，夏承和一把抱起女兒沖回了屋，“顧家妹子，你、你快來瞧瞧，我家十一娘這是咋了？”

    顧氏忙迎上前，摸十一娘的脈，半響嘆了一口氣，“這孩子……”

    “顧家妹子，十、十一娘……”

    顧氏安撫羅氏，“jiejie放心，十一娘先前虛弱，與我要了一顆藥，這會(huì)兒藥效過去，她身子才會(huì)這般虛弱，不過并無大礙……”

    羅氏哭笑，將女兒摟入懷中，“這傻孩子……”

    十一娘輕喃，“爹、娘……”

    真好，她，也有家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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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5 八娘受傷

    十一娘的瘋狂舉動(dòng)確實(shí)嚇住了老太太，接連幾日，她都很安分的呆在正房，連素日喜歡的擺婆婆款讓兒媳婦輪流伺候的事也不做了，每日只安排做什么飯，等兒媳婦做好飯就令其各回各屋，各吃各的！

    幾房人都都樂的不看她臭烘烘的臉。

    沒幾日，村長(zhǎng)著人來告知，房子修整好了，人隨時(shí)可以搬進(jìn)去。

    十一娘醒來時(shí)，正趕上顧氏帶著薛燁搬家，一家人過去幫忙，屋里只剩她與窗前垂頭做活的三娘。

    洗的發(fā)白的單薄棉襖棉褲，看不出顏色的鞋子，瘦削的臉蛋，微微發(fā)紫的唇瓣，不時(shí)小聲吸一下紅通的鼻子，一雙紅腫布滿凍瘡的手哆嗦著打著絡(luò)子，因?yàn)槔?，因?yàn)榻┯?，她的?dòng)作很慢，唇角卻一直含著淡淡的笑。

    十一娘也跟著漾開一抹笑，笑意在看到她臉上刺目的巴掌印時(shí)，頓住。

    像是凍的受不住了，三娘放下絡(luò)子，捧起手送到唇邊，輕輕哈了兩口氣，一抬眸瞧見醒來的十一娘，唇邊的笑容立刻拉大，“十一娘，你醒了？餓不餓？渴不渴？”

    話落，人已跑到炕尾，小心翼翼的端出一個(gè)碗，放到床頭的桌子上，笑著扶她起來，“顧嬸子今天搬家，請(qǐng)了村里的人去吃酒，爹娘和二姐、八娘過去照應(yīng)……”隨后又拿出一個(gè)白面饅頭撕碎了泡在湯里，舀了一勺喂她，“這是八娘特特送回來的，還熱著，快喝?！?/br>
    十一娘這才瞧見三娘烏黑晶亮的眸子，水靈靈的清澈見底，一笑猶若天邊的一彎月牙，煞是好看。

    十一娘笑，“三、姐……”聲音有幾分嘶啞，卻不再是前幾日說一句話就要昏厥的模樣。她能察覺到身子在恢復(fù)著——以驚人的速度。

    三娘噯了一聲，勺子往前湊到她嘴邊，“冷了對(duì)身子不好，快喝。”

    她瞧著三娘食指上一個(gè)已經(jīng)開始流膿的瘡，鼻頭微酸，衣不護(hù)身，食不裹腹，他們一家過的什么日子！

    她，要快點(diǎn)好起來，好起來才能找賺錢的營(yíng)生，才能幫他們——吃飽穿暖。

    十一娘垂眸，就著三娘的手喝了口夾著饅頭的湯，“你、也、吃。”

    三娘笑，“八娘拿了兩份，我的那份已經(jīng)吃完了，你吃你的?！?/br>
    她不再開口，安靜的吃著，和軟的饅頭，泛著rou香的湯……

    “可吃飽了？”三娘收了碗勺，笑著問她。

    她點(diǎn)頭，魂魄附身至今，第一次吃了頓飽飯。

    三娘拿了碗出門，十一娘歪靠在床上打量屋子的擺設(shè)，窗前一把椅子，椅子旁邊幾個(gè)小巧的馬扎，炕頭一張破舊的桌子，炕尾疊著幾件單薄的衣衫，除此之外，竟再無他物！

    想起自家娘親本想賣掉嫁妝箱籠為她續(xù)命，卻遭老太太和二房阻攔，一怒之下將箱籠砸了干凈的事，她不由嘆一口氣。

    院子里響起三娘與一個(gè)女子細(xì)細(xì)壓低的交談聲，十一娘合眼，將這段時(shí)間的事在腦海捋了一遍。

    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

    昏沉中有人喂她吃藥，一勺一勺像是怎么也沒盡頭似的，她扭頭不愿吃，耳邊傳來輕笑，溫溫柔柔的嗓音喚著，“娘的乖囡囡，吃了藥再睡……”

    等她再醒來時(shí)，已是第二日正午。

    桌子被放到了炕尾，一家人正圍著一盤腌蘿卜嘎嘣嘎嘣的嚼，八娘嫌棄的嘟囔，“整日說鹽巴貴，蘿卜還腌這么咸，齁死人了！”

    二娘笑著將自己的湯推給她，“喝點(diǎn)湯就不咸了?！?/br>
    “一會(huì)兒要去撿柴禾，二姐得吃飽吃暖才行！咸就咸點(diǎn)，最多一會(huì)兒多和點(diǎn)熱水！”八娘推了回去。

    三娘笑，端起二娘和自己的碗一人倒了一半給八娘，“你力氣大多吃點(diǎn)，待會(huì)兒幫我和你二姐多扛點(diǎn)柴。”

    “三姐你使詐！”八娘嗷嗷叫著，苦著臉對(duì)著稀水一樣的湯，羅氏欣慰的笑，扭頭看了眼屋門，又嘆了一口氣，夏承和笑道，“你們都在家呆著，柴禾我去撿。這大冷的天不去山上肯定撿不到柴禾，大雪沒化，上山下山都不好走……”

    “你不是答應(yīng)了老太太去鎮(zhèn)上接老大一家嗎？這會(huì)兒說這好話糊弄誰(shuí)？”羅氏哼了一聲。

    夏承和面上露出一絲尷尬，“我、我沒想到娘讓閨女去撿柴……我撿了柴禾再去?！?/br>
    “爹、娘，這山我們從小爬到大，閉著眼睛都能上下山，不會(huì)有事的！”八娘嘻笑。

    羅氏哪里放心，外面的雪可是快沒膝蓋了！她瞪了一眼丈夫，囑咐幾個(gè)女兒，“別去深山，只在外面撿，撿夠了就回來?！?/br>
    二娘、三娘連連點(diǎn)頭，八娘口中塞著吃的，嗚嗚兩聲算是回答。

    到底還是出事了。

    三人遇到了狼，八娘擋著狼讓二娘、三娘逃，二娘下山搬救兵，一腳踏空，滾了下來，幸好遇見村里大牛家的，扯著嗓子吼出了幾個(gè)身強(qiáng)力壯的小伙，將狼打跑了！

    再去看八娘，手上被狼生生撕去一塊兒，鮮血淋淋！衣服被狼扯的七零八落，一群人不住慶幸，虧的是冬天穿的厚，這要是夏天，那不得將身上咬幾個(gè)窟窿！

    羅氏紅著眼送走了張大夫，將三個(gè)女兒并排放在一起，“殺千刀的，非要作死我們娘幾個(gè)！我跟她拼了……”

    三娘抱住羅氏，“娘，奶也不知道我們會(huì)碰上狼啊……”

    老太太有些心虛，心里將某人狠狠罵了幾通，站在門口張望了幾次，自己個(gè)兒鉆灶房里關(guān)了門倒騰了半響也不知道在干啥。

    等晚上夏芳菲回來的時(shí)候，她悄悄往女兒手里塞了三個(gè)溫?zé)岬碾u蛋，朝三房怒了努嘴，夏芳菲一喜，覺得自己娘有時(shí)做事讓人寒心，但還是疼他們的。

    興沖沖去三房邀功，一進(jìn)屋才發(fā)現(xiàn)氣氛不對(duì)勁，得知實(shí)情后，臉都?xì)饧t了，家里早屯夠了一冬用的柴禾，娘讓幾個(gè)侄女去撿什么柴！這么大的雪，娘她……

    她把雞蛋往羅氏手里一塞，“三嫂你拿著，給幾個(gè)侄女補(bǔ)一補(bǔ)，娘肯定是又受人慫恿了，我去找她說。”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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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6 紅糖雞蛋

    老太太的話讓夏芳菲很是無語(yǔ)。

    “二郎昨兒個(gè)哭的委屈的很，我就……誰(shuí)知道她們咋會(huì)碰見那吃人的東西……”老太太有些不安，“我可不是故意的！閨女，你說，那丫頭片子不會(huì)去族里休我吧？”

    “娘！”夏芳菲又好氣又好笑，她娘也會(huì)怕？！“你咋又偏聽二郎的話！他禍害了元娘和十一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還幫著他！”

    “賠錢貨跟孫子咋能一樣？”老太太嘟囔，瞧見女兒臉色不好，忙收了口，“我不是說你，你和你姐我照兒子疼的！”

    照兒子疼為啥大姐成親時(shí)娘要扣下她一半的聘禮！

    這話夏芳菲只在心里念了念，嘆了口氣，“娘，三嫂的脾氣你也清楚，我去跟她說，她不會(huì)將這事怪罪到你頭上的?！笨吹嚼咸杂种沟哪?，她笑了笑，“十一娘是個(gè)懂事的孩子，說那些去族里的話不過是氣話，娘不揪著休三嫂，她肯定也不會(huì)去族里。”

    老太太這才松了一口氣，嘴硬道，“量她也不敢！”接著啐了口，“早先就不該聽那媒婆的話，說什么獵戶人家的閨女好生養(yǎng)！好生養(yǎng)個(gè)屁，十幾年生了六個(gè)，沒一個(gè)帶把的！”

    夏芳菲不作聲。

    羅氏得知是二郎的慫恿后，又氣又怒，“四房太欺負(fù)人了！”

    她不敢想象，若沒有大牛家的喊那幾嗓子，她家八娘、二娘、三娘會(huì)不會(huì)就成了那狼的口中食……

    殺千刀的夏二郎！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人面獸心的畜生！

    夏芳菲在心里嘆了口氣，過了好半響才問羅氏，“三哥呢？”

    “去接大哥他們一家……”話未說完，羅氏就皺起了眉，從鎮(zhèn)上到九里亭也就兩個(gè)時(shí)辰的路，她爹該回來了，怎么到現(xiàn)在還不見人？不會(huì)出啥事了吧？

    這么一想，羅氏騰的站起，“我去村頭看看?！?/br>
    夏芳菲跟上，“三嫂，等等我，我也去。”

    姑嫂兩人走到半路遇到了深一腳淺一腳回來的夏承和，看著他身后空空的，羅氏啥都明白了，也不多說啥，只道了句，“回吧，天冷?！?/br>
    到家，夏承和去正房報(bào)信，“大哥大嫂不在家，說是參加啥賞梅大會(huì)去了。見著后，跟我說他還有事要處理，怕是要到小年才能回?！?/br>
    “就他事多，走哪還帶著媳婦，像啥樣兒！”老太太哼哼，老爺子瞪了她一眼，擺手讓夏承和走了。

    “這是咋弄的？”

    三娘紅著眼將事情經(jīng)過講了，夏承和抱著頭蹲到地上，“娘這是干啥！家里又不缺柴……”

    “看我們家都是姑娘，這是糟踐我們呢！”羅氏嘲弄。

    夏承和抬頭，“她、她娘……”

    “行了，收拾收拾睡吧?！闭f著，將夏承和推了出去，“我和幾個(gè)女兒睡，你去睡那屋?！?/br>
    “娘，那屋沒燒炕……爹還沒吃飯……”屋里響起三娘的聲音，羅氏的話也隨之傳了出來，“讓他餓著凍著！”

    夏承和抓抓頭，想拍門不敢，看了眼不遠(yuǎn)處的正房，狠嘆了一口氣，進(jìn)了隔壁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