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jié)
腳步落在地上,有回響傳來,空蕩而悠長。 紅月邊往下走,邊點(diǎn)燃了密道兩側(cè)的燈,約莫半刻鐘后,兩人停在一處寬闊的地方,那有一個大大的梳妝臺,幾個精致的雕木盒子,還有一柄可以手拿的銅鏡。 顧子洲坐在梳妝臺前,目視梳妝臺上那盞大大的銅鏡,鏡中的人眉形略長,單看會覺得奇怪,但配著那雙狹長的丹鳳眼一起看,怎么瞧都有一種天生的妖冶;高挺的鼻梁如精雕所成,微薄的唇噙著笑意,如玉的容顏凝脂一般,比之女子絲毫不差! 顧子洲自嘲的笑,“開始吧。” 紅月看了一眼鏡中的男子,應(yīng)聲,伸手打開梳妝臺上擺放的各種木盒,從里面拿出瓶瓶罐罐的東西,兌了在一個銅盆里,伸手去摸顧子洲的下頜。 模糊的銅鏡里緩緩映出駭人的一幕! 男人的臉皮被女人揭了下來,浸泡入面前的銅盆里。 銅鏡里,男人的面目雖依然能看出俊美的輪廓,一張臉卻如被切碎的豆腐,刀痕累累。 “少爺,該上藥了?!奔t月端著一個黑色的瓷瓶,提醒道。 男人點(diǎn)頭,看著鏡中那張看不清原來樣貌的臉龐微微出神,不知過了多久,紅月再次出聲,“少爺,好了。” 男人閉上了眼,半躺在椅子上,“來吧,客人該到了,別讓他等久了?!?/br> 紅月點(diǎn)頭,伸手從銅盆里捏起滿是藥水的——人皮面具。 片刻后,男人睜開眼睛,銅鏡中那張嫵媚傾城的容顏?zhàn)猿耙恍Γ鹕?,“走吧?!?/br> 紅月收了東西,轉(zhuǎn)身跟上。 兩人回到房間時,天色已黑。 紅月說,“少爺,我去尋些飯菜來。” 顧子洲想了想,點(diǎn)頭,“備一些酒水來?!?/br> 紅月應(yīng),“是?!?/br> 更敲四下,丑時正,顧子洲的房門被人敲響,紅月開門,應(yīng)聲而入一個一襲黑衣的少年。 顧子洲笑著起身,抬了寬袖指引,“重華公子,請?!?/br> 來人眸子一凜,伸手扯下自己臉上的面罩,面若寒霜,“顧子洲,你果然知道我是誰!” 顧子洲笑,抬起的手紋絲不動,再一句,“重華公子,請!” “叫我薛燁!” 顧子洲輕搖了搖頭,“薛燁也好,莘十也罷,不過是一個稱呼,你最終要繼承的還是夙重華這個名字給你帶來的使命!” 薛燁雙眸冰冷,看著顧子洲,“說罷,你讓我半夜來,究竟所為 ,究竟所為何事?” “我等候重華公子半夜,還未用飯,公子若不介意,可否陪我小酌幾杯?”顧子洲笑意盈盈。 薛燁摸不清顧子洲的用意,目光投向不遠(yuǎn)處的酒席,抬腳走過去,落座。 顧子洲提了酒壺,在兩人面前的酒杯中斟滿,“請?!?/br> 薛燁看了眼那酒杯,并沒有喝酒的打算,“我不飲酒?!?/br> 顧子洲輕笑,端起滿飲三杯,后揮手,“紅月,去門外守著,任何人不許靠近我的房間。” 紅月看了薛燁一眼,點(diǎn)頭,“是,少爺?!?/br> 退了出去。 顧子洲這才起身,從臨窗的書案旁的畫桶里抽出一幅畫,一掌印于上,將畫穩(wěn)穩(wěn)訂在兩人不遠(yuǎn)處的空墻上。 畫上,是一個人。 一個持槍當(dāng)立,一臉正氣,一身鎧甲的三十多歲的男子。 男子有著一雙英氣逼人的劍眉,炯炯有神的雙目,俊朗大氣的五官。男子手中的長槍染著血,正從敵人的心口抽出來,男人胯下的寶馬揚(yáng)蹄正踏在敵軍的胸口處! 畫的后背景,是廝殺的戰(zhàn)場,硝煙滾滾,血流成河,斷手殘臂,頭顱翻滾,血腥異常! 薛燁卻從畫中讀出了一股錚錚浩然之氣! 他肅然起敬,看著畫上的男子,不覺站起了身,走了過去。 顧子洲突然撩袍下跪,連磕三個響頭,擲地有聲。 薛燁蹙眉,對顧子洲的做法很是莫名,不由開口問道,“顧子洲,你這是……” 沒等他的話說完,顧子洲已抬起了頭,仰著紅腫的額頭看他,“重華公子,你可知畫中人是誰?” 薛燁搖頭,心中卻突然涌起一股渴望和害怕來。 顧子洲笑,看著他的雙眸一字一句道,“畫中人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的父親,大安忠勤侯夙扶風(fēng)!” 薛燁的心口驀地一縮,雙眸瞪大,目光霍然抬起看向畫像! ------題外話------ 為了推薦,小棲決定從明天開始萬更7天,求支持,求鼓勵,求監(jiān)督~ 感謝月初就送月票給小棲的美人們,真愛啊,么嘛~ ☆、089 薛燁的離開(2) 薛燁目光灼灼,似要穿透絹布看那迎風(fēng)當(dāng)立的錚錚男子。 “你說……他就是……我的父親?” 顧子洲點(diǎn)頭。 薛燁看著那畫,腦海驀然浮現(xiàn)出一座精致的花房,滿眼的姹紫嫣紅、春意盎然,他記得耳邊jiejie銀鈴一樣的笑聲,“華兒快來,jiejie這里有更好看的石榴花……” 還有另一道溫和關(guān)切慈愛的聲音,帶著笑意叮嚀,“思岫,你弟弟還小,你且顧著他一些?!?/br> 他睜開了眸子去瞧,記憶里卻只有一張模糊的笑臉,一個微扶著高高肚子的婦人,他努力想看清婦人的模樣,耳邊卻又響起一道男子爽朗的笑聲,“男孩子怕什么摔打?摔打摔打才夠結(jié)實(shí)!重華以后可是要跟爹一樣上陣殺敵的,豈會怕這些帶刺的花!是不是,兒子?” 是男人扶了大肚子的嬌妻,笑意盈盈的看著姐弟二人。 他回頭迎上男人的笑聲,裂開了嘴笑,“是!華兒要像爹爹一樣!” 記憶里的聲音與眼前絹布上的男人重合,喚醒薛燁內(nèi)心深處的美好,他的雙眸漸漸泛紅,一貫沒有波動的臉上流露出悲傷的氣息,有了幾分十幾歲孩子該有的表情。 顧子洲輕輕嘆了一口氣,往旁邊退開兩步。 薛燁走上前,緩緩伸手撫上絹布,指肚在男人俊朗的面上來回?fù)崦齑饺鋭恿季?,似怕吵到畫中人一般,聲音低低的,喚了一聲,“父親?!?/br> 眼中的淚水瞬間滾落,重重落在地上。 畫中男子似看了過來,雙眸冷厲,像在說著,“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哭什么!” 薛燁淚眼婆娑,抬起袖子把自己的眼淚擦了,咬了牙道,“孩兒不哭!” 顧子洲在一旁看著不作聲,任薛燁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情緒釋放盡,才上前遞了濕帕子,“擦一擦吧。” 薛燁看了他一眼,接了帕子擦了臉。 兩人重新落座。 不等薛燁開口問什么,顧子洲便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將他與夙扶風(fēng)的淵源說了詳細(xì),薛燁聽著,沒有打斷也沒有插話,一張臉又恢復(fù)往日的小大人模樣。 顧子洲說完,靜等薛燁開口。 薛燁卻遲了許久,才出聲道,“你說你曾在邊疆救過顧家老爺,后遇險時被我父親救了?” 顧子洲點(diǎn)頭,眸中有幾分遲疑。 薛燁看他一眼,“可你卻沒有說你為何去邊疆,你的身世又為何?” 顧子洲的眸子里掠過苦笑,面上卻只淡淡一笑,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若家世是累贅,要與不要又有什么關(guān)系?公子只需記得,夙大將軍與我有救命再造之恩,他的仇我是一定要報的!” 說到最后一句,臉上已換了肅穆之色,很是堅(jiān)決。 薛燁又看了他一眼,眸色有幾分復(fù)雜,想開口問什么,目光觸及到墻上絹布畫上的男子,最終放棄。 薛燁開口,看著顧子洲,“我信你一次?!?/br> 顧子洲勾了勾唇,眸子里就漾了笑意,起身親手為薛燁倒了一杯酒,“這酒是我讓人千里迢迢從邊關(guān)弄來的,是……我和夙大將軍喝過的那種酒!” 薛燁聞言,目光又看了畫中錚錚而立的男子一眼,伸手端了酒杯,一飲而盡! 酒水辛辣,入喉如熱火翻滾,刺痛異常,薛燁瞬間漲紅了臉,咳出聲來。又不想在顧子洲面前失了面子,忙伸手捂住,背過身來辛苦的忍著,肩膀一聳一聳的。 顧子洲哈哈大笑,又給薛燁斟了一杯,“當(dāng)年我被夙大將軍灌酒的時候,比你還不能忍受這酒水的辛辣,嗆的眼淚鼻涕都流了下來,被夙大將軍一頓嘲諷,‘男子漢大丈夫一杯酒就能把你打倒,你如何帶兵打仗?’” 顧子洲端著酒杯仰頭倒入喉中,喉結(jié)聳動將杯中酒吞下,顧子洲呲牙吸了一口,“好酒!” “這酒叫什么名字?”薛燁忍住辛辣,臉色卻依然泛著紅潮。 顧子洲昂首,又是一杯下肚,“燒刀子!” 造價低廉,辛辣異常,冬可入腹取暖,戰(zhàn)可消毒救命。 若問邊關(guān)戰(zhàn)場的士兵最愛什么? 他們愛女人、愛孩子、愛好兵器,這燒刀子酒卻是與好兵器同列第一! 薛燁的神色就有幾分緩和,伸手去端桌上的酒,起初輕抿一口,一股嗆鼻的辛辣入喉,他的眼淚都要落下來了,卻死死忍住,學(xué)著顧子洲的模樣,昂首,倒酒入肚,與之前一樣的辛辣難忍,他卻沒像之前一樣嗆的咳嗽出來。 只是臉色紅的如煮熟的蝦子,眸子閃閃發(fā)亮。 顧子洲就笑,“哈哈,好!果然不愧是夙大將軍的兒子,流著夙大將軍的血!來,再來一杯!” 薛燁眸子里有了笑意,與顧子洲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來。 一壺酒見底,顧子洲沒喚人送第二壺進(jìn)來,而是與薛燁分析起目前的形勢,“夙家對你緊追不放,顯然是想將你斬草除根,你身單力薄,而我這會兒還不方便明著支持你……” 顧子洲歉意的嘆了一口氣,站起身看著夙扶風(fēng)的畫像,良久,轉(zhuǎn)過頭看薛燁,“我有兩個方案,你且聽上一聽,若覺得妥當(dāng),我即刻找人安排,若覺得不妥當(dāng),咱們再尋其他法子?!?/br> 薛燁點(diǎn)頭,“你說?!?/br> “第一,你回京城夙家去,讓人都知道你是夙大將軍的兒子,夙大將軍的兒子沒有死,又 將軍的兒子沒有死,又回來了,奪回你父親留給你的東西!”顧子洲看著薛燁,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細(xì)微的表情,可那孩子居然就那么靜靜的看著他,似要等他把話說完再做決斷一樣。 果然是流著夙大將軍的血液嗎? 顧子洲暗自點(diǎn)頭,繼續(xù)道,“第二,學(xué)你父親,去軍隊(duì),在那里建功立業(yè),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再凱旋而歸,奪回你父親留給你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