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承平瞪了趙氏一眼，“瞧你辦的什么事兒？！”

    吩咐夏承樂，“去備馬車，咱們這就回九里亭一趟?！?/br>
    夏承樂招了招手，自有人去備車，夏承樂與黃氏回房換了厚實(shí)的衣服，拿了大氅，富富貴貴的出了門。

    夏芳菲看著，眼里就有幾分熱。

    快到門口，有小廝過來回話，在夏承平身邊輕聲道，“三老爺……江淮置辦……田地莊子……幾百畝……”

    夏芳菲驚訝的去看夏承平，大哥查三哥……

    最重要的是，三哥居然有銀子在江淮買田地買莊子，還一買就是幾百畝，那得是多少銀子??？

    趙氏拔了一根銀簪，塞到夏芳菲手里，“小姑下次再來，我那里還有幾匹上好的布料，拿回去給小姑做幾身新衣裳。小姑也是到了說親的年紀(jì)，該打扮的漂漂亮亮的?！?/br>
    夏芳菲的臉漲的通紅，眼睛卻眨也不眨的盯著那銀簪。

    趙氏眼底有輕蔑。

    黃氏瞧見，撇了撇嘴。

    趙氏指望一根銀簪就堵住夏芳菲的口，卻不想夏芳菲回去就把偷聽到的話告訴了老太太，老太太瞠目，瞪了夏芳菲半響，也不管夏老爺子與老大在正房商量事，破口就大罵夏承和忘恩負(fù)義、狼心狗肺……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有了媳婦忘了爹娘……

    被夏老爺子罵了兩句，才唧唧歪歪的住了口。

    趙氏的臉黑的可以。

    夏老爺子與夏承平商量好對策，已是半夜，各去休息不提。

    第二日巳時(shí)，夏承祥來了。

    夏老爺子的臉色自然不好看，喬老太太躲在屋里，沒敢出來。

    看到夏承平也在，夏承祥愣了一愣，直明來意。

    夏老爺子冷著臉瞪了夏承祥一眼，低頭點(diǎn)了煙開始吧嗒，夏承平嘆了一口氣，擺出一副大哥的模樣說教，“老五，五弟妹的事我聽說了，這事按說該怪娘，可娘什么性子你也知道，她那也是無心之舉。孩子沒有了，我們也很傷心！這樣，等回去我讓你大嫂準(zhǔn)備一些補(bǔ)品給你們送過去，再拿出一百兩銀子給你媳婦補(bǔ)補(bǔ)身子，孩子再要就是，為了這點(diǎn)小事鬧的家宅不寧讓別人瞧了笑話，可就不好了，你說是不是這個(gè)理兒？”

    “大哥，接我媳婦回老宅是大嫂的主意吧？”夏承祥卻不接夏承平的話，話對著夏承平說，眼睛卻看向了趙氏，“大嫂，我媳婦進(jìn)門幾個(gè)月，半點(diǎn)沒去招惹你，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夏承平蹙眉。

    趙氏見躲閃不過，看了夏承祥一眼，“我……我是好心，想著老三家有兩個(gè)待嫁閨女，怕老三媳婦照顧不過來……”

    理由之牽強(qiáng)，讓黃氏撇嘴啐了一口。

    夏承祥淡漠道，“分了家，就不用大嫂cao心我家的事了。大哥既然回來了，這話也就說開了！這家我是一定要分的！我已經(jīng)為兩個(gè)孩子收了尸，可不想回頭給我媳……”

    夏承祥深吸一口氣，“大哥和爹要是死咬著不點(diǎn)頭，我也只有去請村長和里正幫忙了?！?/br>
    夏承平與夏老爺子的臉色都很難看，夏承平自成了秀才老爺，多被人捧著，被人撂臉色除了請客那日被三房的娘家撂了臉子，就是這次被親兄弟撂了臉子！

    夏老爺子吧嗒煙桿兒的頻率加快了，目光看向夏承平，似在等他的決斷。

    夏承祥等了一會(huì)兒，得不到回答，轉(zhuǎn)身就往外走。

    “老五！”夏承平蹙眉叫住夏承祥，“你急什么？總要給我一點(diǎn)思考的時(shí)間吧？”

    夏承祥頓住腳步。

    夏承平長嘆一口氣，笑道，“你這牛脾氣認(rèn)準(zhǔn)了就一條道走到黑！也不想想，我們是親兄弟，我是秀才老爺，你就是秀才老爺家的五老爺，以后別人見了你都要低一頭，逢年過節(jié)也少不了孝敬。再說，等你生了兒子也好閨女也罷，說親都是再容易不過的，還能說個(gè)好的！你非要鬧分家……”

    夏承祥看了夏承平一眼，“我從來沒想過沾大哥的光，也沒覬覦大哥的家產(chǎn)，我只想分家！”

    趙氏狠狠瞪了四房夏承樂與黃氏一眼，兩人嗑著瓜子看戲的模樣。

    “好好好，你要分家！”夏承平做出一副很無奈的樣子，與夏老爺子道，“爹，我看這件事不如這樣，咱們對外不公布老五已經(jīng)分家出去，咱們自己人知道，以后老宅不管五房的事，五房逢年過節(jié)回家來團(tuán)聚，看他們收入，好的話一年給上十兩二十兩的，不好的話這銀子就由我們大房出了，爹覺得如何？”

    黃氏就撇嘴，以前得了銀子都交給老太太，那些銀子不全養(yǎng)活了大房，大房當(dāng)時(shí)怎么說的來著，“以后我們大房的銀子都給娘管……”

    如今倒會(huì)說輕巧話，他們大房出了……

    呸！

    真不要臉！

    夏承平這主意本是昨晚父子倆商定好的，見夏承祥還是咬著不放，夏老爺子也跟夏承平一樣，做了個(gè)無奈的嘆氣動(dòng)作，揮了揮煙桿兒，“你們兄弟

    “你們兄弟商量好就成，反正我和你娘老了，遭人嫌棄了，分吧，都分了才好。”

    這話擱在以往，夏承祥沒準(zhǔn)兒立刻就會(huì)數(shù)落鬧分家的兄弟，可如今分家的人換了自己，他才能體會(huì)夏老爺子這話里所含的怨懟，心底說不出的難受。

    夏承平朝趙氏點(diǎn)了點(diǎn)頭，趙氏起身下炕去了里間，不一會(huì)兒捧出文房四寶放到大炕上的小桌子上。

    墨已磨好，夏承平拿了鎮(zhèn)紙壓住紙張，提筆寫起分家文書。

    夏承祥看著夏承平寫好，讓他讀給自己聽。

    待夏承平讀完，夏承祥開口道，“家里的田地和房屋我什么都不要，每年供奉爹娘十兩銀子，逢年過節(jié)的東西也不會(huì)少。老宅不得以任何借口、任何理由插手我家的事！大哥就這樣寫?！?/br>
    夏承祥皺眉，夏承祥與之對視，夏承平搖了搖頭重新寫了一份。

    夏承祥點(diǎn)頭。

    夏承平謄抄一份，道，“行了，一式兩份，老五，你可滿意了？摁手印兒吧！”

    外面有人敲大門。

    夏承祥拿了分家文書去開門，迎進(jìn)來的卻是村長和里正。

    “夏生，聽說你要把老五分出去，我們來做個(gè)見證。喲，秀才老爺也在家?！?/br>
    夏老爺子與夏承平的臉立刻都黑青了，看著夏承祥似要吃了他。

    夏承祥卻松了一口氣，他昨晚特意去拜訪了村長里正，讓他們今日過來幫他一把，就怕爹耍什么花招，不讓他分家出去。

    卻不想，夏老爺子與夏承平比他想象中更愛名聲。

    “村長和里正是我請來的?！毕某邢閷⒍死揭贿?，壓低了聲音說了夏老爺子與夏承平的打算，村長與里正都有些不屑，卻因夏承平的秀才老爺身份，沒敢在臉上表露出來。

    里正拍了拍夏承祥的肩膀，笑，“放心好了，你大哥是秀才老爺，咱們九里亭指著他的日子還在后頭，扯他后退不就等于扯全村人的后退嗎？我和你村長叔可沒那么傻！秀才老爺，我說的對不對？”

    夏承平看了夏承祥一眼，皮笑rou不笑道，“村長和里正是我的長輩，有什么事說句話，我還能不幫嗎？”

    村長和里正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分家文書上終究添了村長和里正的大名，這份文書雖然不公諸于眾，卻因村長和里正的簽字有了法律效力，就算夏老爺子想反悔不認(rèn)賬，有了這一紙文書，也由不得他們不承認(rèn)！

    村長呵呵笑，“夏生，真有你的啊，三兒子分出去除了幾畝地啥也沒得！五小子分出去連地也沒了……”

    夏老爺子臉色鐵青。

    村長也不理會(huì)，與夏承平說了幾句，就和里正結(jié)伴走了。

    夏老爺子一腳踹到夏承祥身上，“你個(gè)癟犢子，你就是來討債的是吧？為了兩塊rou疙瘩，你要翻天了！你要害了你大哥，毀了我們老夏家是不是？你滾，給老子滾的遠(yuǎn)遠(yuǎn)的，一輩子都不要再進(jìn)這個(gè)家門！老子就當(dāng)沒生養(yǎng)過你這個(gè)畜生！”

    夏承祥猝不及防，被踹的往后趔趄幾布，撞到門框上，夏承樂正好在門邊，順手扶了一把。

    夏承祥也不還話，跪在地上朝夏老爺子磕了幾個(gè)響頭，又朝喬老太太坐的東間磕了幾個(gè)頭，“爹，娘，我走了?！?/br>
    站起身，拔腳就走。

    “老五！”夏承樂叫了一聲，夏承祥卻頭也不回，片刻就出了老宅。

    夏承樂瞥了眼氣的仍在喘氣兒的夏老爺子與臉色陰沉不定的夏承平，聳了聳肩，朝黃氏使了個(gè)眼色，夫妻倆悄悄回了四房。

    看屋內(nèi)只剩他們夫妻與夏老爺子，夏承平的怒火才爆發(fā)出來，“老五這是想干什么？嫌我的麻煩還不夠嗎？村長、里正什么鬼？他們想借我網(wǎng)上爬，我還得彎著腰讓他們踩著往上走不成？他是不是瘋了！”

    夏老爺子氣過了，這會(huì)兒臉色剛好一些，聽了夏承平的話，一陣懊惱，“早知道昨天他提出分家我就一口答應(yīng)了他，也不用你這樣委屈了……”

    夏承平陰惻惻的看了夏老爺子一眼，站起了身，“我今日約了人，要趕回鎮(zhèn)上去。三房有田產(chǎn)的事，我會(huì)看著處理，爹不要插手！”

    說罷，起身就走。

    趙氏有些莫名，不得不追上夏承平的步子。

    夏老爺子半天沒緩過神兒來，老大……老大那眼神，是在怪他嗎？

    可他，他也沒想到老五會(huì)說也不說一聲，就把那兩個(gè)老不死的叫來啊……

    喬老太太被夏芳菲扶著從內(nèi)間走出來，看到人都走了，奇怪道，“老大兩口子咋也不吃完午飯?jiān)僮摺?/br>
    夏老爺子不搭理她。

    她攆了夏芳菲回屋去繡花，挪到夏老爺子身邊，“老頭子，咱閨女說三房在江淮買了幾百畝田地還有莊子，你說，咱們要來養(yǎng)老……”

    “啪！”

    夏老爺子一巴掌扇過去，打的喬老太太身子都沒坐穩(wěn)，噗通一聲從炕上栽了下去。

    “給我閉嘴！瞎咧咧個(gè)啥！還嫌給老大添的麻煩不夠是不是？！”

    喬老太太半天沒反應(yīng)，夏老爺子就罵，“還不給老子爬起來，裝什么死人……”

    喬老太太依然沒動(dòng)靜。

    夏老爺子就不耐煩的探頭去看，這才發(fā)現(xiàn)，喬老太太的頭撞到了炕沿的腳蹬上，血正汩汩的往外流，喬老太太張著嘴，雙目呆滯，卻是說不出話了。

    夏老爺子嚇的差

    爺子嚇的差點(diǎn)也一頭栽了下去，臉都變了色，大叫一聲，“老婆子噯……來人！快來人啊！老四、紅霞……你娘摔到炕底下去了……流血了……要出人命了……”

    夏芳菲拎著花棚子從里屋跑出來，瞧見喬老太太的模樣，臉都白了，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到地上，喚了聲，“娘！”

    她身手捂住喬老太太頭上的血，沖門外喊，“四哥、四嫂，大姐、大姐夫，你們快來，娘流了好多血……”

    黃氏推了夏承樂一把，夏承樂撇著嘴開了門。

    夫妻倆三步并作兩步進(jìn)了屋，看到喬老太太的模樣都驚了一驚，“哎呀，娘，你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會(huì)從炕上摔下來？”

    夏芳菲一愣，就去看夏老爺子，她在里屋分明聽到爹罵娘的聲音，難道是爹……

    她的目光就露出幾分驚駭。

    黃氏與夏承樂對視一眼，眸底有幾分幸災(zāi)樂禍。

    夏承樂彎腰把喬老太太抱上了炕，黃氏去灶屋抓了半筐灰。

    夏紅霞與楊得勢匆匆跑了進(jìn)來，看到喬老太太的慘狀，也是大驚，夏紅霞撲上去就哭，“娘，你這是有什么想不開的？老五分家就讓他分，你還有大哥、二哥和老四，不愁沒人養(yǎng)活你，你說你怎么就……”

    提起夏承祥分家，夏老爺子就氣不打一處來，抓了炕上的煙桿就噼啪噼啪打起夏紅霞，“不是你慫恿你娘和你大嫂，老五媳婦會(huì)被接回來嗎？不接回來她的孩子就不會(huì)有事，孩子沒事老五會(huì)回來鬧騰嗎？老五不鬧騰你大哥會(huì)被村長和里正那老不死的捏著手腳嗎？你個(gè)害人精，好的不學(xué)偏學(xué)一些下三濫的東西，我打死你……”

    夏紅霞抱頭就往外跑，邊跑邊叫，“爹怎么都怪到我頭上，娘指使老五媳婦干活的時(shí)候也沒見你出聲，出了事你連句送她看大夫的話都沒有，這會(huì)兒倒把什么事兒都推到我頭上了……”

    夏老爺子瘸著腿跑不過夏紅霞，氣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直喘粗氣。

    夏芳菲哭叫，“爹，大姐，你們別吵了，快去找張大夫，娘流了好多血，會(huì)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