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少楠瞪著十一娘。

    十一娘繼續(xù)道，“這是第一次！第二次，你知道我爹娘因宋泱一事被關(guān)進(jìn)大牢，又探聽到我三舅舅剛動(dòng)了手術(shù)，見不得牢房的潮濕，故意搓磨我，逼我跪你，求你，我跪了也求了，可卻沒堅(jiān)持到底，這大概讓你更加惱火！你第二次出手救了我爹、娘與外公外婆一家，又見我對(duì)爹娘言聽計(jì)從，而我爹娘對(duì)你恭敬有加，就想……蘇少楠，我說的對(duì)也不對(duì)？”

    “不對(duì)！全不對(duì)！一句也不對(duì)！”蘇少楠驀然低喝，站起身子，指著十一娘，“夏十一，你以為你是誰？巫婆嗎？連人心都能看懂？爺就是喜歡你，爺他娘的就是喜歡你！不是他娘的什么興趣……”

    十一娘淡淡看著他，任他眼神慌亂，任他開始起疑，任他看向她的目光帶著審視……

    她才開口，看著倉(cāng)惶的男孩兒，一字一句道，“蘇少楠，你喜歡的是想要征服我的快感……并不是我！”

    “不可能！”蘇少楠搖頭，“夏十一，你胡說！我怎么可能連自己是不是喜歡你都不知道？不可能！你胡說……”

    十一娘朝包子使了個(gè)眼色，包子駭然的望著她，這女人居然……

    宋泱也是不敢置信的望著十一娘。

    蘇少楠是不是真心喜歡十一娘，宋泱再清楚不過了，可十一娘她居然……居然能把蘇少楠說的懷疑起自己，她……就這么看不起蘇少楠的喜歡嗎？！

    宋泱的心里五味陳雜，說不清是什么滋味兒，望向十一娘的目光越發(fā)復(fù)雜晦澀。

    包子當(dāng)即立斷，一步上前，扶了蘇少楠，“少爺，你沒事吧？”

    蘇少楠扭頭，眼神有著茫然，“包子，她說……我真的……我明明……”

    說話顛三倒四，亂七八糟，可包子立刻就明白了蘇少楠想要表達(dá)的意思，他深深的看了十一娘一眼，眸底有感激有憎恨有惱怒有絕然，他點(diǎn)頭，“確實(shí)如夏十一所言，少爺，你對(duì)十一姑娘怕只是一股執(zhí)念，并不是真的喜歡。”

    蘇少楠頹然落座，略垂了頭，被睫毛投下的陰影遮住了他的雙眸，讓人看不清他的眸色。

    十一娘想了想，決定再加一把火，“我已經(jīng)有了喜歡的人，我們兩情相悅，我對(duì)你從未動(dòng)過心思……”

    話沒有說完，十一娘就知道自己畫蛇添足了！

    蘇少楠驀然抬頭，一雙眸子通紅，面色略顯幾分猙獰，直直瞪著十一娘，“夏十一，你是我的！即使我不是真的喜歡你！你也不許喜歡別的男人！你是我的！”

    宋泱苦笑，蘇少楠就是這樣的人，他認(rèn)準(zhǔn)的就要得到，就像他在十一娘家后花園說的那句話……哪怕不折手段！

    他有著瘋狂的占有欲！

    宋泱比十一娘要更熟悉蘇少楠，幾乎是在蘇少楠抬頭的瞬間，她就一把將十一娘拽了起來，“十一娘，快走！”

    她翻手想把十一娘推出去，十一娘卻拽著她一起往院子外退，“一起走！你留在他身邊太危險(xiǎn)了……”

    蘇少楠的暴戾性格，宋泱留下只會(huì)受傷。

    宋泱劈手就去打十一娘，“我不會(huì)走的！除非蘇少楠?dú)⒘宋?，否則我絕不離開他！你若有心，幫我轉(zhuǎn)告我爹娘、大哥一句，不要再找我了！也不要為難蘇家人！就當(dāng)……從來沒生過我，讓我自生自滅吧！快走！”

    她拍掉十一娘的手，一把將人推出五步開外。

    蘇少楠已一掌將宋泱推到了一邊，宋泱卻拽著他的袖子不松手，蘇少楠拉扯不開，怒道，“包子，給我攔住她！不許她離開這里！”

    包子眼神復(fù)雜的看了十一娘一眼，應(yīng)聲，“是?！?/br>
    飛身而起，疾步到十一娘跟前，邊打邊低聲道，“重重打我一掌，走。”

    十一娘掃了眼眼神已近癲狂的蘇少楠，嘆了口氣，“照顧好宋泱和你家少爺，保重！”

    包子咬牙，“不勞你費(fèi)心！”

    貓哭耗子假慈悲，呸！

    十一娘不再多言，與包子周旋幾招，身子一閃到了包子身后，一掌打了過去，包子吐血跌出幾丈外，十一娘趁機(jī)飛身而起，踩著房頂幾個(gè)跳躍離開了院子，穿入熱鬧的街道人潮中。

    蘇少楠一腳踹開宋泱，就要去追，包子擋在他前面，“少爺……”昏死過去。

    蘇少楠到底還沒真的瘋狂，掙扎片刻，彎腰抱起了包子。

    宋泱捂著胸口，躺在有些冰涼的地上，吃吃笑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從眼中流了出來，染濕了雙鬢。

    ……

    十一娘悄無聲息進(jìn)了羅氏看布料的鋪?zhàn)?，研夏迎上來，“姑娘，你的臉色好差，出什么事了？?/br>
    十一娘搖頭，伸手在臉上拍了拍，擠出一個(gè)笑容，“這樣呢？”

    “好多了?！毖邢狞c(diǎn)頭。

    十一娘才踱步到羅氏身邊，趴到羅氏肩頭，笑瞇瞇的道，“娘，這大半天功夫了，你怎么還沒挑好？”

    羅氏一瞧女兒回來了，嗔瞪十一娘一眼，“還不是在等你！你瞧，這匹軟紅綢，這匹湘繡緞，還有這匹老板說是難得的云融錦，入手綿柔，都是難得的上好料子，我一時(shí)拿不準(zhǔn)主意，你瞧著哪匹好？”

    “娘都喜歡？”十一娘笑問。

    羅氏有些猶豫，

    有些猶豫，卻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就都包起來，這是給二姐、三姐做嫁妝的，當(dāng)然是撿好的挑，到時(shí)候晾曬嫁妝的時(shí)候也給jiejie們爭(zhēng)面子不是？”知道羅氏是心疼銀子，十一娘就笑著勸，末了還在羅氏耳邊低語(yǔ)，“我拿了賣字畫的銀子入了三姨夫鋪?zhàn)拥墓?，銀子多到娘能數(shù)到手軟，嘿嘿……”

    羅氏就瞪了女兒一眼，唇角卻也忍不住笑意，“好！聽你的，反正咱們家現(xiàn)在不差這點(diǎn)銀子！”

    利落勁兒反倒讓十一娘愣了一下。

    羅氏已吩咐一直伺候在側(cè)的小伙計(jì)，“這三種，軟紅綢、湘繡緞、云融錦一樣四匹，那湖藍(lán)色、玫紅色、象牙白的素綾一樣四匹，吸汗透氣的細(xì)葛布也拿上四匹，一并算了?！?/br>
    小伙計(jì)眉開眼笑，跟掌柜的說了，就興沖沖去后面抱羅氏點(diǎn)名的幾樣布料。

    十一娘瞠目。

    研夏低頭悶笑。

    掌柜的把算盤打的噼啪作響，笑著道，“承蒙惠顧，一共一百八十兩?！?/br>
    “這么貴！”羅氏一驚，掌柜就笑，“太太好眼光，挑的都是我們店最上乘的布料，進(jìn)價(jià)不菲，這個(gè)價(jià)賣給太太，也不過是賺個(gè)回頭客?！?/br>
    羅氏去看十一娘，十一娘去看研夏，研夏笑瞇瞇的從懷里掏了錢袋，拿了兩張銀票遞給掌柜的，掌柜的余光一掃，就瞧見他們家丫鬟的錢袋里居然裝了厚厚一沓的銀票，隨手抽出兩張就是二百兩，那剩下的……

    掌柜臉上的笑燦爛了幾分，“我這就安排人給太太送布料回家，敢問太太府上是？”

    “城東洋槐胡同，夏家?！毖邢牡?。

    掌柜笑，“是，是，太太、小姐盡可去買東西，太太定下的布匹小老兒這就安排人送去宅子。”

    羅氏謝了掌柜，與十一娘出了鋪?zhàn)樱秩デ懊娴氖罪椾佔(zhàn)?，聽了十一娘的建議，挑了些低調(diào)奢華的東西給兩個(gè)女兒壓箱底，寶石、金銀、鑲嵌的也實(shí)打?qū)嵸I了幾套。

    十一娘的意思是銀子撒出去了，品味這東西自然會(huì)在身上起化學(xué)反應(yīng)，但也不得不承認(rèn)羅氏的想法也有道理。

    她們家的出身稍微一打聽就知道，雖有田地卻是商賈起家，銅臭味重，但自古農(nóng)商，先敬錢商后敬農(nóng)，這個(gè)所謂的敬可不是敬重的敬，而是俗人眼睛里能看得到的銀錢！

    二娘還好說，夫家是手藝人，家里人口簡(jiǎn)單，也都是持重的人，可三娘……

    盛子都的前幾次親事雖有波折以至于名聲不好，但卻是個(gè)實(shí)實(shí)在在的舉人，以后的前途怕是……

    三娘雖溫柔賢惠，跟著丁家太太學(xué)了不少大家規(guī)矩，馭人的本事也長(zhǎng)進(jìn)不少，可總歸出身在那兒，底氣有些不足。

    都說錢能壯人膽兒，若是三娘能用一身的銀錢震懾住那些人，先籠絡(luò)了再慢慢收復(fù)，也好過一開始就被人陽(yáng)奉陰違，步步維艱的好！

    研夏也在旁邊湊趣，“太太，我記得前面不遠(yuǎn)處有個(gè)鋪?zhàn)樱瑢ｉT給有錢人家熔鑄金銀錁子，咱們不如去挑些吉祥別致的圖案，打了給兩位姑娘帶去夫家……”

    羅氏當(dāng)即點(diǎn)頭，“這個(gè)好！走，走！最好打一些市面上沒有的款式……”

    結(jié)果自然是不成的，鋪?zhàn)永锏膱D案多數(shù)是打造過的，幾個(gè)新鮮的圖樣也早被人壟斷了，羅氏一急，干脆讓十一娘就地畫了幾個(gè)，銀葡萄金葉子，小巧精致的一嘟嚕，一個(gè)打出來怕要用上一兩銀子；刻著福祿壽的金豆子；象征福臨門的銀蝙蝠；帶著胎帶的小蕓豆，還有慣常的金銀瓜子，半開未開的模樣……

    鋪?zhàn)永锏恼乒窨粗細(xì)g喜的不行，連問這圖案能不能賣給他們鋪?zhàn)?，十一娘笑著去看羅氏，羅氏搖頭，直接拒絕，“不成！這東西只能我們家熔鑄，不能外傳！”

    掌柜的多有可惜，也沒堅(jiān)持，收了銀票，笑道，“最多十日，我們鋪?zhàn)訒?huì)把熔鑄好的幾樣?xùn)|西送去府上，敢問……”

    研夏忙把地址報(bào)了一遍。

    三人出了鋪?zhàn)?，又是一通亂逛，到天色暮沉，轉(zhuǎn)回家，才發(fā)現(xiàn)，買了那么多東西。

    夏承和坐在堂屋，看到幾人進(jìn)來，很是不贊同的又是搖頭又是嘆氣。

    羅氏就不安的低聲問十一娘，“咱們是不是花了好多銀子？”

    十一笑，低聲卻以夏承和也能聽得見的聲音道，“不多，連咱們家銀子的十分之一都沒花……”

    羅氏就笑著松了一口氣，坐到夏承和下首，叫了一聲累。

    十一娘有樣學(xué)樣，坐到羅氏身邊的位置，也叫了一聲累。

    聽說二人逛街回來的小十二噔噔跑進(jìn)來，也學(xué)著十一娘的樣子坐到她身邊的椅子上，叫了一聲累。

    夏承和哭笑不得，指著母女三人，“你們……”

    門口的八娘先忍不住大笑起來，大踏步走進(jìn)來就去刮小十二的紅潤(rùn)臉蛋兒，“越來越精了，連娘和jiejie都敢編排……你告我，你累哪里了？你哪里累了，告訴我……”

    說著，就去撓小十二的咯吱窩，小十二嘻嘻的笑著躲，圓滾滾的身子卷縮在椅子上，笑的不能自已。

    十一娘哈哈大笑，羅氏與夏承和對(duì)視一眼，也笑出了聲。

    羅氏走到夏承和身邊，低聲道，“十一娘說咱們有銀子……”

    夏承和笑，“我也沒說不讓你買……”

    羅氏就笑，“我就是不想讓二娘、三娘嫁過去受氣，她們沒有娘家兄弟撐腰，要是

    撐腰，要是嫁妝也不多，那……”

    夏承和拍了拍妻子的手，“我懂，我就是心疼你，逛了這么久的街，買了那么多東西，也不嫌累……”

    累字落，夫妻倆都有些不好意思。

    夏承和咳了兩聲，想說點(diǎn)什么緩和下尷尬的氣氛，一抬頭，發(fā)現(xiàn)二娘、三娘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也過來了，一屋子女兒睜著大眼睛看著他……握著羅氏的手。

    雖然是老夫老妻，可這樣被女兒們盯著，夏承和的臉還是熱了，幸好羅氏瞧見，臉上含笑，扭頭瞪了幾個(gè)女兒一眼，“還不出去幫你們范叔做飯去?！?/br>
    八娘笑嘻嘻的抱著小十二跑了出去，小十二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爹羞羞……?/br>
    二娘與三娘相視而笑，手拉手走了出去，十一娘也滿臉笑容，做探頭瞧夏承和勢(shì)，被羅氏狠狠瞪了一眼，才挑著眉憋著笑走了。

    研夏自然是第一個(gè)有眼色離開的人……

    屋內(nèi)只剩夫妻二人，羅氏扭過頭看夏承和，笑罵，“都多大的人了，居然還臉紅?！?/br>
    夏承和就透出幾分傻氣，仰頭看著羅氏笑，羅氏啐了兩口，拉起他回屋，“我給你打盆水，你洗洗臉，待會(huì)兒吃飯?jiān)俳o你閨女們瞧見，我可不管你……”

    夏承和一臉傻笑。

    ……

    入夜，十一娘被一股奇怪的注目驚醒，入眼處，蘇少楠一身黑衣立在床頭，見她睜眼，露出笑容，“夏十一，我來帶你走！”

    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十一娘蹙眉，生怕驚醒了隔壁的八娘，壓低了聲音道，“蘇少楠，我說過，我不會(huì)跟你走！我不愛你不喜歡你，我……”

    她想起身，卻駭然的發(fā)現(xiàn)，自己被蘇少楠點(diǎn)了xue，動(dòng)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