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節(jié)
那和尚駭然抬頭,身子往后退了兩步,“你、你怎么知道?” “十一娘?” “我且問你,你原叫什么?在夙扶雨身邊是何差事?”十一娘朝兩人搖了搖頭。 那和尚防備的看著十一娘。 三娘在旁邊出聲道,“師傅,這是我娘家meimei,與你口中的夙小將軍關(guān)系甚好,當年,也是她收留的夙小將軍。” 那和尚懷疑的去看三娘,三娘朝他重重點頭。 那和尚又盯著十一娘看了半響,膝行幾步,以頭磕地,“夏小姐,小人原名方茴,是夙家的家生子,九歲上當了夙扶雨的書童,在他身邊伺候了整十五年!” 說到十五年,那和尚幾乎咬碎牙,“我為他賣命,他卻殺我全家!我爹娘、大哥大嫂侄子侄女、媳婦孩子,丫鬟小廝整十八口!我若不是命大……” 也早沒了性命! 十一娘垂眸,看他半響,挑眉道,“方茴,你想借重華的手替你全家報仇?” 那和尚身子一動,抬頭看了十一娘一眼,“還請夫人和夏小姐請了夙小將軍到此,小人自會將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據(jù)實相告!到時,夫人小姐自然能明白小人!” 十一娘想了想,點頭,“好!” 那和尚猛的抬頭看十一娘,滿眼激動,“謝小姐!” “十一娘!”三娘與瑤娘卻齊齊出聲,要攔阻十一娘。 三娘把十一娘扯到一邊,壓低聲音,“這人來的這樣蹊蹺,萬一其中……” 瑤娘連連點頭。 “三姐,他可是來找你的,哪里會知道我在這兒?”十一娘扶了扶額。 三娘一愣,與瑤娘對視一眼,瑤娘額了一聲,與三娘道,“對哦?!?/br> 兩人干干一笑。 “那讓我們家車夫跑一趟?!比锞鸵庾?,十一娘攔住她,“不用,盛家的車夫不好進忠勤候府,我讓我身邊的人去跑一趟?!?/br> “研夏這次不是沒跟你過來嗎?你身邊……”三娘疑惑的看十一娘,“你不是一個人來的嗎?” 十一娘朝三娘笑了笑,也不多解釋,輕喚了一聲,“去忠勤候找夙三爺,讓他即刻來華嚴寺一趟,就說我們找到了知道他父母死因的人?!?/br> 三娘與瑤娘面面相覷。 卻聽得屋里有人應(yīng)了聲,“是?!?/br> 十一娘這才朝三娘眨了眨眼睛,三娘恍然,笑了笑。 那和尚看向十一娘的目光里就滿是希冀之色。 華嚴寺在城外,車程也要幾個時辰,三娘等人每次來都是要住上一晚的。 是以,十一娘尋人報了信給夙重華后,就與那和尚約了時辰,讓他再過來,卻不想,夙重華來的如此之快,天將擦黑,他的馬匹已到了華嚴寺外。 避開慕家的人,只十一娘與夙重華去見了那方茴。 方茴一見夙重華,雙眼一紅,撲倒在地,“三少爺,您真的還活著!蒼天有眼啊……” 聲音帶著幾分心酸和凄楚,眼淚嘩然而下,卻不像是作假的! 夙重華三步并做兩步,將那人扶起,“你認得我?” 方茴哭聲一頓,點頭,“老奴伺候夙扶雨時,曾在大房見過三少爺幾次?!?/br> 卻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那時,爹娘還都在吧,夙重華眼底有些傷感。 十一娘拍了拍夙重華的手,夙重華勉強朝她一笑。 兩人分位坐下,夙重華才開口問方茴,“你說知道我爹娘的死因,可是真的?” “是真的!”方茴點頭,眸子里隱約跳動著復仇的火焰,“都是夙扶雨一手策劃安排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做的!” 夙重華一把抓住了椅子的把手,抿緊了唇,“說清楚?!?/br> “是!”方茴抱拳,在兩人的目光注視下,將當年的事一件一件事無巨細的都說了出來。 原來,真的如夙思岫所言,夙家二房覬覦忠勤候的名號,在得知大房無繼承人后忠勤候府會落到二房頭上,就動了心思…… “老爺,這事兒能成嗎?”夙二夫人忐忑不安,“萬一……” 夙扶雨斜了夙二夫人一眼,“沒有什么萬一!夙扶風不過靠著一身蠻力,憑什么能得了忠勤候這樣的嘉賞?!我為皇上盡忠盡力,國庫有十分之一是我的銀子填充的,這個忠勤候就應(yīng)該是我的!” 又叮囑夙二夫人,“你的嘴巴給我放嚴實一些,不該說的話不要說!” “爹娘若是問起……”夙二夫人猶豫。 夙扶雨冷肆一笑,“岳丈問什么?夙扶風是死在敵兵刀槍之下,駱氏是聞聽丈夫死訊傷心過度難產(chǎn)而亡,與你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又蹙眉,“你要是守不住那張嘴,最近一段日子就不要回娘家去了,安心呆在家里料理家務(wù)?!?/br> 夙大夫人身懷有孕,家里的一應(yīng)事宜都托付給了夙二夫人,侯府中人個個巴結(jié)逢迎,她正樂的開心。 聽了丈夫這話,也就打住了嘴,開開心心的學著大家子的夫人太太模樣,正經(jīng)的管起家來…… 夙重華眸底發(fā)冷,“你可聽的真切,他們當時的對話就是如此?” “三少爺明察!”方茴頓聲,“小的不才,當時已在夙扶雨身邊得了好,他們說這話時,并沒有避諱我與大管事?!?/br> “繼續(xù)往下說?!?/br> 方茴沉吟片刻,繼續(xù)道,“送走二夫人,我與大管事對視一眼,說起派人去邊關(guān)的事兒……” “老爺,咱們的人已經(jīng)與北周的人接上頭了,可巧前段時間剛大戰(zhàn)過一場,北周的將軍受了傷,正想報這個仇。不過……”大管事遲疑了一下。 夙扶雨皺眉,“不過什么?說話怎的吞吞吐吐?” “不過那人說要他引薦那位將軍,得給十萬兩的遮口費。還說,那北周的將軍也是個貪財?shù)?,怕是會獅子大張口……”大管事道。 夙扶雨眼睛都沒眨一下,盯著大管事就問,“多少?” “五十萬!”大管事忙道。 “六十萬買下忠勤候的爵位……”夙扶雨嘿嘿一笑,目光在大管事與方茴身上掃過,眸底一片笑意,“值了!” 兩人忙跟著陪笑。 “方茴,研墨。”夙扶雨志得意滿,揮手道。 方茴忙笑著研墨,親眼看夙扶雨寫下讓人給夙扶風下毒,引北周將軍去殺夙扶風的兩封信。 “將信送出去,時間約定在……”夙扶雨看了眼大管事,問道,“大夫人的產(chǎn)期在幾月?” “八月?!贝蠊苁鹿怼?/br> 夙扶雨略一思忖,便道,“那就定在五月行事,從邊關(guān)送棺木回來要走兩個月,時間剛剛好!” 方茴與大管事對視一眼,道了,“是?!?/br> …… 聽到這里,十一娘不由沉了臉,心里大罵,狼心狗肺的東西,沒有夙大將軍頂著,他以為他能賺那么多銀子? 沒有夙大將軍頂著,他以為就憑他一界商賈,順平帝會讓他手里掌握那么多銀子?! “王八蛋!”夙重華臉色鐵青,額頭青筋暴突,手下“咔擦”一聲,椅子把從頭裂開,碎成木屑! 方茴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小人也曾私下里勸過夙扶雨,做事留一線,最起碼大小姐與三少爺還只是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不如放過孩子……可夙扶雨不愿意,他定要斬草除根!還丟開我,派了另外一人去通知大夫人大將軍戰(zhàn)死的事兒……” 十一娘心思一動,問方茴,“你說的可是如今在夙扶雨面前得寵的大管事,名字叫……” “哈哈!”方茴忙道,“那人名叫哈哈,是半道投靠到忠勤候府的,起初在大將軍手底下做過兩天管事,后來跟了夙扶雨,還慢慢的把其他管事擠到了一邊,得了夙扶雨的信任,成功上位。” 在夙大將軍手下做過管事? 十一娘去看夙重華,夙重華哪里知道。 方茴便又道,“大將軍手下有個得力的管事名叫孟元浪,兵甲出身,與大將軍情同手足,行事磊落,出手也大方,很得府內(nèi)人喜歡。哈哈初入忠勤候府,并無人聽他的管束。他心生怨懟,與夙扶雨的人就走的親近了些,后來夙扶雨行事,他便從中幫忙……大夫人受驚難產(chǎn)到產(chǎn)婆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十一娘去看夙重華。 當初夙思岫就猜測是財帛動人心,是夙大將軍的威風讓夙扶雨眼紅,才惹來這一場家破人亡的慘事。 卻不想,竟被她一語言中! 而夙重華更是從顧嬸兒的自言自語中拼湊出了這樣一樁殺人奪爵的血案。 卻不想,竟然都是真的! 難怪,他從小就喜歡冷著一張臉,不愛笑; 難怪,他看到她會武,會拼了命的纏著她學; 難怪,他明知戰(zhàn)場兇險,卻不管不顧一頭扎進去,以四品中郎將的身份重回忠勤候府! 有些事,猜測也好,幻想也罷,總有不確定的因素,可如今,夙扶雨身邊的人親口承認,夙扶風是被夙扶雨下了藥才在戰(zhàn)場被人殺死,夙大夫人是被夸大的消息所驚,導致難產(chǎn),以至于丟了性命! 夙重華面無表情,雙眸微垂,讓十一娘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 目光下滑,十一娘卻看到夙重華微微發(fā)抖的雙手,身子也幾不可查的抖動著!周身氣息泛著說不出的冷意。 十一娘心口一疼,心疼的覆上夙重華的手,無聲安撫。 這邊,方茴還在說著,“……后來,哈哈放了一把火,裝作不小心打翻了燈,失了火來不及救的樣子,把產(chǎn)房里的人全部燒死在內(nèi),包括前去等消息的大小姐和莫名啼哭的三少爺……” “可憐蒼天開眼,救了三少爺一命!讓三少爺凱旋而歸!” 方茴突然大哭,“可憐小人當初就因為心軟為大小姐和三少爺說了兩句話,就被夙扶雨記住,他繼承忠勤府第一件事就是肅清身邊的人,小人一家老小加上幾個丫鬟婆子小廝十八條人命一夜被人殺死,幸虧小人心神不寧,起夜上茅廁,險險躲過一劫!可這些年來,追殺小人的人一波又一波,小人實在熬不住,便偷偷跑回京城,落腳在這華嚴寺做了個和尚?!?/br> 夙重華驀然抬頭,看方茴,聲音冰冷,“我且問你,殺我父親之人你可知姓甚名誰?” 方茴磕頭,“小人知道!夙扶雨曾說過這個人的名字,是個復姓,小人記得很清楚,那人行呼延,單字一個魯,正是三少爺凱旋之時押送回來的那個人!” 呼延魯! 夙重華的雙眸驀然瞇成一條線,原來那日呼延廷的話全是真的!他父親果真是他父親所殺! 夙重華忍不住心痛! 呼延魯是打不過父親,可中了毒的父親呢?呼延魯早與夙扶雨勾結(jié)在一起,一人得爵位,一人得銀子功名! 他們……活活害死了他父親! 可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