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節(jié)
吉時在午時三刻,五皇子于晨時出發(fā)去郊外行宮接新娘,到午時一刻入王府,二刻入門,三刻拜堂。 順平帝在午時正到的宣王府,恰五皇子迎新娘回來,正在門口唱喝,連生要上前去喊,他笑著攔了,躲在轎子里看著兒子被媒婆說鬧了一番才讓射轎、背新人下轎,又踩了火盆穩(wěn)當當?shù)倪M了府,才示意連生,“咱們悄悄的進去,壞了吉時不好。” 連生為難的左右瞅了瞅,順平帝已撩了衣袍,率先下了轎子,又伸手去接轎子里的另外一人,轎子里傳出輕輕的低呼聲,似有人說了句什么,順平帝的手卻毫不動搖的繼續(xù)伸著。 連生有些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半響,忙低聲道,“娘娘,今日是五皇子大喜的日子,除了五皇子和新娘子,皇上和您是最大的,咱們不忌諱這些個!” 轎子里又是片刻的沉默,順平帝已然笑瞇瞇的伸著手,連生額頭的汗都要冒出來了,恨不得撲進去跪在那位面前求她一聲,“您可別拿喬了……” 就見一只泛著青筋的素手伸了出來,虛虛搭在順平帝掌心,順平帝卻笑著一把攥住,扶了轎子里的女子下來。 連生松了一口氣,笑著上前喚了聲,“芳嬪娘娘,老奴給您道喜了?!?/br> “咱們快著點兒,還能趕上拜父母雙親,再晚可就趕不上了!”順平帝笑瞇瞇的拉著芳嬪往前走,芳嬪先是不知所措的看了連生一眼,腳步錯了兩下,被順平帝扶了一把后,剛站穩(wěn)腳跟,就聽周遭有人道,“哎呀,那個……是不是連公公?” “那不是皇上嗎?” “皇上?!” “皇上!” “真的是皇上!” 一群鋪天蓋地的“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的聲音幾乎將府內的喜樂掩住,順平帝不悅的瞪了那些人一眼,連生忙大聲道,“今日新人最大,都起身進府喝喜酒吧?!?/br> 順平帝松開了芳嬪的手,臉色嚴肅的邁步進了宣王府。 芳嬪也挺直了脊背,端莊穩(wěn)重一步一步追著順平帝的腳步進了宣王府。 二院上,待客的大廳敞開,喜慶的大紅綢緞裝飾一新,正有太監(jiān)在唱,“吉時到,新人行禮!” “一拜天地!” 順平帝加快了腳步,還朝芳嬪蹙眉道,“快點,要趕不及了……” 卻聽得里面?zhèn)鱽硪坏朗煜さ穆曇?,“且慢!我見過這新娘,這新娘是假的,她不是真正的南詔公主阿依秋,是夙家那個被皇上賜死的夙思嫣!” ------題外話------ 高考第一天,祝高考的孩子們一切順利,會的都對,猜的都對,蒙的都對! 么么噠~ ☆、185 婚變(2) 緊接著是另一道熟悉的聲音,“夙侯爺,你瞧瞧,那新娘是不是你家女兒?” “這不能吧?不是說五皇子娶的是南詔的阿依秋公主嗎?” “別胡說,娶的當然是南詔的阿依秋公主,你沒瞧見南詔那二皇子親自來送的親嗎?” “嘿,你還別說,這新娘還真是跟夙侯爺家那個死去的二小姐長的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你說這里面兒……” “噓!小聲點,不過是長的相似而已,南詔人未必喜歡咱們大安拿一個死人跟她相比,萬一……” “難怪五皇子答應婚事答應的這樣爽快,竟是因為新娘的長相嗎?” “是啊是啊……誰人不知五皇子最是喜歡夙侯爺家的千金……” “……” 議論聲此起彼伏,眾人看向正中新郎和新娘的目光也多是探究和猜測。 三皇子的唇角微微翹起。 六皇子端茶的手也因心情的愉悅而輕輕抖動了兩下。 夙思嫣抓著紅繡球的手有些發(fā)抖,單薄的大紅面紗下是怎么也掩飾不住的倉惶,幸好她微垂著頭,又隔著大紅面紗,眾人并不能看清她的面部表情。 五皇子輕輕拍了夙思嫣的手,目光冷然的看向最初出聲的那人,不是三皇子的人也不是六皇子的人,卻是一個官職很低,低到他惡補多日也沒有印象的人! 那人察覺到五皇子看他,目光躲閃了兩下,身子下意識往后縮了一下,卻又瞬間頓住,挺起胸脯笑道,“兩國聯(lián)姻可是大事兒,一著不慎就有可能引起兩國戰(zhàn)爭!夙侯爺,您還不趕緊的,去瞧瞧是怎么一回事兒?” 五皇子眉頭微蹙,眸底一凜,就要張口說話,趙啟光走了過來。 趙啟光先是冷冷的斜了那挑撥的人一眼,再嗤笑道,“這位大人貴姓?小王倒想請教請教,你三番四次拿我南詔公主與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女子作比較意欲何為?!或者說……想挑起兩國戰(zhàn)爭的人就是閣下?!” 那人臉色一變,冷著聲音道,“二皇子慎言!下官身為大安官員,怎會惡意挑起兩國戰(zhàn)爭,不過是就事論事說句公道話!二皇子說如此誅心的話又是想掩飾什么?” 言語間,甚是咄咄逼人! 趙啟光冷冷一笑,薄唇勾出一道冷肆的弧度,正要再開口,忽聽人群中有人突然驚呼道,“嫣兒?嫣兒!真的是你!” 卻是一襲朱紅色祥云紋的夙扶雨! 此言一出,滿場嘩然! 五皇子與夙思嫣交握的手瞬間緊握在一起,兩人眸子里都滿是不敢置信! “夙侯爺,您可看清楚了,您的女兒可是被皇上賜死了的……”有人出聲似提醒似警告道。 趙啟光的眼神似看死人一樣看著夙扶雨,“夙侯爺,您的女兒可是與我meimei長了一樣的容貌?有人居然膽大到冒充我meimei,若被證實,小王可不會輕饒了她!” 夙扶雨踏出的腳步有一瞬間的停頓,卻又重新踏了出去,看著夙思嫣的背影,肯定道,“我的女兒在我身邊二十年,她就是化成為我也認得!雖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今日的新娘確是我女兒夙思嫣沒有錯!” 夙思嫣心頭劇烈顫抖,眼前一黑,險些沒有昏死過去,虧的她知道今日是什么場合,一口咬破了舌頭,讓自己竭力保持清醒,又借助五皇子拖住她胳膊的力道,堪堪穩(wěn)住了身子。 二皇兄都那般提醒了他,他卻還要一口咬出自己的身份,是想干什么?以為五皇子娶了身為夙思嫣的自己就能給他更高的榮華富貴?還是以為五皇子娶了夙思嫣他就能以皇親國戚的名頭耀武揚威? 呵呵。 皇上既已賜死她一次,他難道還不明白皇上的用意,還執(zhí)意在這樣的場合下指認她?是想要她當著他的面再死一次?! 夙思嫣的心底止不住泛起一波一波的冷寒,從頭頂?shù)侥_趾,冷的她發(fā)抖…… “公主!”五皇子握著她的手又緊了緊,溫聲安撫她,“你雖與夙家二小姐有七分相似,我也曾喜歡過她,但逝者已逝,我會忘掉過去,也希望公主不要介懷……” 夙思嫣抬眸,看進五皇子含笑寬慰的眸子深處,只覺冰凍的五臟六腑緩緩消融,慢慢有了溫度,她笑,重重的點了點頭,出聲道,“五殿下坦誠以待,阿依秋深感榮幸。阿依秋會努力做好宣王妃,絕不會比他們口中的夙思嫣差!” 這些話,夙思嫣是用南詔語說的,流利且有著溫軟的笑意,夙扶雨聽的一怔,嘴巴張了一下,就要說什么,夙思嫣已回過了頭,看向諸人,淡聲道,“適才說本公主是夙家二小姐的那位,請出來說話?!?/br> 因她說的是南詔語,說完就看了趙啟光一眼,趙啟光似笑非笑的盯著那個敢與他叫板的小官身上,將夙思嫣的話用大安語言翻譯了一遍。 眾人的目光瞬間落在那小官身上,夙思嫣微抬了下巴,傲慢的睨過去一眼,“這位大人可曾參加過宮內的接風宴?” 那小官一愣,“并不曾。” 夙思嫣微抿唇,冷笑,“本公主當日曾在文武百官面前跳祈福舞,出現(xiàn)在文武百官的時間多達一個時辰,偏那日所有的文武百官都沒有認出來,倒今兒個趕在本公主的好日子上被一個從未見過本公主,只認得一個上不得臺面的丫頭的小芝麻官叫囂起來!這位大人一口咬定本公主是那夙府女子,究竟是何居心?有何用意?大人若不說個道道出來,兩國聯(lián)姻不聯(lián)也罷,我南詔有的是好男兒!” 周圍頓時響起低低的議論聲: “哎呀!可不是,那日咱們一起參加了宴席來著,阿依秋公主還跳舞了,那會兒也沒看阿依秋公主長的像夙侯爺?shù)呐畠喊 ?/br> “還真是,這么一想,確實是不像!” “估摸著是光線的問題,那日天晚,今兒個是白日……” “大千世界,長的相似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兒……” “夙思嫣可是皇上金口賜死的!死人怎么可能復活……” “這人是誰?。恳恢粩x掇著說阿依秋公主是夙思嫣是想做什么?” 那小官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期間還瞪了夙扶雨一眼,夙扶雨已被夙思嫣滿口的南詔話與她那些激烈的言論驚住,一時無言。 三皇子的人慢慢湊做一堆,各人使了眼神交流,“這人不是我們這一派的……” 六皇子的人也看出了門道,“瞧這模樣,不是六殿下的人也不是三皇子的人,該不會是慕家的吧……” “來人,把這個居心叵測、蓄意挑事的人給朕抓起來!連同他祖宗十八代,都給朕挖出來,株連九族,全都給朕扔到牢里去,等五皇子大婚后再行發(fā)落!” 順平帝早看的火大,遲遲不出聲就是為了看清那挑事兒的人到底是哪個陣營的,待發(fā)現(xiàn)那人既不是老三的人又不是老六的人后,勃然大怒,立刻從人群后站出來,厲聲道。 眾人這才瞧見順平帝,一陣跪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順平帝冷著臉,背手走上前,站到那小官跟前,居高臨下道,“朕不管是誰讓你來挑事兒的,其心都可誅!株連你九族都是輕的!連生,傳朕口諭,即刻帶這人去查辦!能問出來背后是誰固然好,若不能……就把他給朕洗白了等著……點天燈!” “皇上!”那小官嚇的臉色發(fā)白,匍匐在地,“皇上容稟,微臣確實見過夙家二小姐幾面,這阿依秋公主確是夙家二小姐無疑!” “狗東西!”順平帝抬腳踹到那小官頭上,很是用力,“夙家二小姐乃朕親自下旨賜死的,如何還能活著?!滿口胡言亂語!” “陛下說的對!”趙啟光大步上前,也踹了那小官一腳,臉上掛著笑,眸底卻一片血腥之色,“我meimei自小在南詔長大,從未來過大安,卻只因與那死去的勞什子小姐長的相似,就要遭你這紅口白牙的潑臟水,簡直欺人太甚!陛下,您就不該跟這樣的人客氣,誅九族是少的,就合該滅他十八代!也讓借他口想攪混水池渾水摸魚的人看個清楚,什么事可為,什么事不可為?!” 順平帝深吸一口氣,看了趙啟光一眼,沉吟片刻,朝連生點了點頭,連生叫了人將那小官叉出去,又急忙退出去宣讀口諭。 諸人以為事情完了,卻不想順平帝并不想這么簡單的完結,而是冷笑著問夙扶雨,“夙侯爺,來挑事兒之前可去看了你女兒的墳墓?你女兒死了有多久?尸體有沒有腐爛?” 場中來觀禮的眾人皆屏氣凝神,垂著頭,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夙扶雨更是滿腦子的汗,再不敢多說一個字。 “說話!你他娘的有膽子來鬧事兒,怎么沒膽子說話了?”順平帝呵呵冷笑,目光落在夙扶雨身上,一團殺氣! “皇上開恩,微臣是受了賤人蒙蔽,才會胡言亂語……”夙扶雨膝行到順平帝腳下,抱住順平帝的腿哭道,“微臣剛才又仔細看了,阿依秋公主雖與小女有幾分相似,氣質卻是截然不同的,更何況小女自幼在大安長大,更何況……小女的尸首是微臣看著放入棺材的,是微臣看著下葬的!又怎么會搖身一變成了南詔國的公主……是微臣思女心切,眼花心花,錯認了公主!微臣給阿依秋公主賠罪!給南詔國的二皇子賠罪!微臣錯了……” 順平帝嫌惡的一腳蹬開夙扶雨,哼了一聲,“有你這樣的爹,虧的是你女兒早死了!不然今兒個保準能被你再害死一次!如此為人父,你又如何為官?!” 言辭很是嘲諷,夙扶雨趴在地上,半個字都不敢再辯駁,余光里,一雙尖尖的船頭鞋出現(xiàn)在視線范圍之內,他聽得那阿依秋公主笑著道,“多謝陛下為阿依秋澄清,否則阿依秋還沒嫁過來就得了一個便宜爹,以后可要如何是好?” 順平帝哈哈大笑,“這樣的爹不要也罷,要了也是禍害!” 又朝眾人擺手,“起來起來都起來!人呢,吉時可過了?” 最后一句顯然是問主持大婚的禮儀官。 “回皇上,第一個拜堂吉時已過,下一個吉時還有一盞茶功夫?!倍Y儀官彎著腰跑上前回話。 順平帝皺了皺眉,背手踱到堂屋里,坐在了正中兩個鋪了大紅緞子坐墊的左邊太師椅上,又招手叫芳嬪,“你過來,今兒個是你兒子大喜的日子,你也坐這里讓他給你磕個頭。” 周圍一陣低低的抽氣聲。 三皇子黨與六皇子黨的人更是面面相覷,搞不明白順平帝到底什么個意思? 先是給五皇子撐腰,再是讓芳嬪與他一左一右并排坐著受新郎與新娘的高堂禮!要知道,有資格坐在那里受禮的是當年的皇后娘娘,什么時候輪到一個芳嬪了?! 三皇子蹙緊了眉,臉色很不好看;六皇子眸底的歡快也早換成了縞素,似死了人一般難受。 吉時到,有順平帝坐鎮(zhèn),這一次的拜堂順利的多,只是二拜高堂時,芳嬪沒忍住落了淚,讓場面靜了幾息,很快又熱鬧起來。 拜過天地,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