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先前頭大殿下坑了二殿下一把,宣了麗淑妃侍寢,二殿下也確實去朝華殿走了一趟,只好好的,不知為何又出來了。往梔蘭閣走得這一路陛下都似心情不佳,低著頭臉籠在陰影里,甭提多嚇人了。他原琢磨著為烏娘子稍擋一擋,眼下自身難保,烏娘子她還是自求多福罷。 見他揮退了德碌后走近,寶琢不由得訕訕地往后縮了縮:“我不知道德公公也跟著進(jìn)來……” 出乎意料,他沒有指責(zé)她衣衫不整的事兒,而是伸手替她把半開的衣衫披好,眼眸微垂,讓人看不清思緒。 “陛下?” 她小心地出聲,想起床底下還藏著一顆炸彈,笑容里還有點小心虛:“陛下深夜前來,可是有事……” 白日兩人才吵了一架,要不是她武力值為0,說不好都要打起來了。再看對方現(xiàn)在的表情之危險,剛剛她頭腦發(fā)昏表現(xiàn)得這么親昵,絕對是演戲過猛了吧…… 他輕瞥她一眼,理所當(dāng)然地道:“夜半來尋,除了讓你侍寢,還能為何?” 寶琢屏住了呼吸,不覺攥住了身下的被子。 “我、我今日不便侍寢……” 他眸光晦暗:“后宮有一女官名彤史,記錄御妻每日能否承恩于君。寶兒說不便,難道是你心里不愿意?” “我、我當(dāng)然是愿意的……??!” 她感覺腳踝一緊,好像被什么東西捉住了!是阿敕? 她頭皮一陣發(fā)麻。 這個時候,你來湊什么亂! 眼見皇帝的視線就要往下飄,她立刻抱住了眼前人的腰,把臉一埋,順便擋住了對方的視線。 “陛下已經(jīng)查明真相了嗎,知道我是被人陷害的?”埋住的聲音悶悶的。 “嗯?” “否則,我一個嫌犯的身份,陛下怎么會想到會讓我侍寢?” 誰知頭頂飄來一聲輕笑,能感覺到他撫摸著柔軟光滑的發(fā)絲,夾雜著幾許冷漠地聲音:“難道不是寶兒為了脫罪,故意衣衫不整地想要引誘朕嗎?” “……” 陛下你開什么玩笑,要不是你來,她用得著扯衣服偽造現(xiàn)場嗎?! “朕倒是想問問,寶兒說是要就寢,那兩杯熱茶又是怎么回事?”他捏住她一簇烏發(fā),眸光幽暗,“夜半三更,寶兒竟還有客人到訪?” 寶琢驚駭,背后霎時流下一片冷汗。 ☆、27|上下交鋒 流動的空氣有片刻的停滯,被攥住的腳踝像是被烙鐵灼燙到一般,她想往踢開,可皇帝的呼吸聲仿佛近在咫尺,讓她不敢動彈哪怕一瞬間。 她眨了一下眼睛,回答道:“是茶太燙了,用兩個杯子輪流倒水,可以散熱。我原是在考慮事情,飲茶也是為了提神??砂镜竭@個時辰又實在犯困,就準(zhǔn)備先睡了……” 宗政語聲低沉:“這么看來,是朕冤枉你了?” 寶琢撇過臉不看他,像是使小性子。 他倒沒再說什么,只是順著道:“不是說困嗎,這就睡罷?!?/br> 她眼皮驀地跳了跳:“陛下這么大一個人杵在這兒,我睡不著……” “自然是朕和你一起睡?!?/br> 抗議不能,寶琢揪住被子的邊緣,“那您先躺里面吧?!?/br> 她倒沒有想歪,又不是沒和皇帝蓋棉被純聊天的睡過。只是無論如何,不能讓對方掀開外面這一邊的被子。 宗政沒有再為難她,按宮規(guī)他也是該睡在里側(cè)的。讓宮人進(jìn)來換過寢衣,他攜一卷書躺好,視線卻不由瞟到旁邊的人身上。 解開外衫后里衣顯出一段兒玲瓏,腰尤其細(xì),如細(xì)頸的瓷瓶。大玄的女人多是豐腴,寶琢在這里養(yǎng)了一陣,原先纖瘦的身材也長了rou,皮膚愈發(fā)有光澤。她正歪著頭除耳環(huán),不小心手一滑,耳環(huán)掉了下去。 于是她彎腰去撿。 誰知床榻下宗策藏得百無聊賴,竟壞心眼的把她的耳環(huán)搶先拿了進(jìn)去。她低頭去搶,因為惱怒還瞪著眼,額發(fā)掉下來的樣子活像女鬼。 他忍住笑,握著耳環(huán)不動,任她來捉自己的手。她撈不著,他就往前伸,一夠著又猛地縮回去,像只狡猾又惹人嫌的小老鼠。 寶琢快煩死他了,心跳得飛快,生怕背后的人起疑要下來一探究竟! 好容易捉住了,她怕他又耍詐,下了狠勁去掰他的手,一不小心就在他掌心留下道長長的印子。她微頓看了他一眼,卻與他帶笑的眼眸相對。 宗政把視線投回到書頁上,等了半晌,果然等的這一段時間過得有些長,甚至聽見地板上發(fā)出意味不明的聲響,不大卻刺耳,她飛快地轉(zhuǎn)頭看他,見他沒有關(guān)注才回轉(zhuǎn)過去。 待他讀到第六行,她才將將把耳環(huán)揀起放到一旁。而后掀起一小角的被子溜進(jìn)來,學(xué)他一樣背靠著引枕。 大約是剛剛打暗號商量好了,她放松下來。見他在看書,就把頭一偏,自然地抱住他的手臂也看了兩行。 “若求邪至日者,以日下為勾,日高為股,勾股各自乘,并而開方除之,得邪至日……” 竟然是勾股定理,古代數(shù)學(xué)呀,不知是哪本書? 她認(rèn)真地在研究,自是沒有注意他將一只手抽出攬住她的肩,兩人的姿勢便如同她窩在他懷中看書。直到宗政溫?zé)岬赝孪⒔诙叄亩洳藕笾笥X地漾開暈紅。 讀不下去了,她小聲抗議:“陛下的手讓一讓,我該睡了?!?/br> “朕還沒困?!?/br> 哦,這是舊疾復(fù)發(fā)想聽床前故事? 寶琢不得不回應(yīng):“那我給陛下念念這本書……” 沒想他轉(zhuǎn)而道:“前段時日聽寶兒說,多讀算術(shù)的書有益睡眠,朕讀了這幾日卻不見有用。問了孫醫(yī)師,他道行房適當(dāng)亦有助睡眠……” 寶琢才剛放松了沒多久的心情,猛地又被提了起來,想想床底下藏的男人,臉熱得厲害。 要讓阿敕聽床震??不不不!絕對不行??! 她跪坐起來,挨近了皇帝,大膽地用雙手捧住他的臉,“讀書,聽故事,又或行房動氣都不過旁門小道,心無雜念才是安眠好夢、延年益壽的正道?!?/br> “陛下也該睡了。”她探身在他額頭親了一下,“好夢。” 宗政怔住。 眼看著她背對他躺好,一時竟做不出任何反應(yīng)。 * 寶琢一覺醒來,身旁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她打了個呵欠,趴在床沿邊往下探了探,萬幸,床底下這個也不在了。 不知怎么,本來很緊張的一夜,她居然睡得很好,無夢到天亮,不過醒了以后頭有點暈暈的。揉了揉太陽xue,她揚聲喚了一句:“阿薇——” 等了須臾不見人,她奇怪之余又喚,才見一個人匆匆地跑進(jìn)來。 定睛一看,居然是小鹿! 他正兒八經(jīng)穿著一身藏藍(lán)色小太監(jiān)的服飾,進(jìn)來沖她行禮,似模似樣的。只可惜抬頭時露小白牙一笑,顯露出了青澀稚嫩。 “給娘子問安?!?/br> 對著一個小男孩,寶琢沒什么忌諱,抱著被子就饒有興致地問:“你傷都好全了?” 這回再見,他似是懂了些禮數(shù),人也不那么陰沉森暗了,話還是少,只是略微活潑一些,大抵換了新環(huán)境,山薇也教導(dǎo)過他的緣故。 只見他點點頭答:“好全了,您找山薇jiejie嗎?她因觸怒了陛下,正在檐下罰跪?!?/br> “觸怒了陛下?” 寶琢一愣,腦子里浮想聯(lián)翩,以前看過的宮斗劇頓時被撿了起來,比如宮女趁主子不能侍寢,自薦爬床什么的呀…… 她用手敲了一下自己額頭,阻止腦袋里的胡思亂想。 “怎么觸怒的你可知?” 他搖了搖頭。 等寶琢洗漱更衣后,到了外面一看,山薇果然跪在廊下,旁邊還站了個小內(nèi)侍,許是監(jiān)督的。小內(nèi)侍見著她,恭敬地行了禮道:“陛下要奴轉(zhuǎn)達(dá):小宮女私自將娘子的物品呈于他,不懂規(guī)矩,因而小懲大誡?!?/br> 話一說完,他就告退走了。 寶琢略微瞇起眼,“你把我的什么東西給陛下了?” 山薇就著跪姿伏地一拜:“回娘子話,就是您用來裝紙箋的那個匣子?!?/br> “什么?” “奴斗膽,無論娘子是因何事與陛下起爭執(zhí),都與那紙箋脫不開關(guān)系。奴無法令此事出現(xiàn)轉(zhuǎn)機,但那匣紙箋是一大隱患,奴所做只為杜絕隱患,不會再有下一次。” “你的意思是,讓它在陛下眼前過了明路,往后有什么事我也好分辨?” 山薇垂首道是。 寶琢扶著額頭:“你做得倒也沒什么錯……” 雖然不喜歡對方擅自拿取她的私人用品,但她知道山薇素來不是這樣莽撞的人,恐怕是因為自己昨天那一激,迫使她不得不另辟蹊徑求取信任。 況且,皇帝還為她懲罰了山薇。 認(rèn)真一想,這舉動還真有點貼心。這就等于告訴了那些宮人,即使獻(xiàn)媚的對象是皇帝本人,他們也不能背叛她,要任何時刻都忠于她。 小鹿在旁邊坦率地驚疑:“咦,娘子的臉怎么紅了?!?/br> 寶琢摸了下他軟軟的頭發(fā),“說謊的是壞孩子,會長長鼻子的哦。” “……” 他的耳朵也悄悄紅了。 寶琢等了兩日,后宮還是平靜和諧的狀態(tài),沒有出現(xiàn)什么有關(guān)于信息泄露事件的流言蜚語。而那夜與阿敕探查得知的事情,他們早就商議好由他上報,無論是身份還是動機,解釋起來都更加便宜。 換個角度想,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皇帝沒有派人來抓她不是。只是等不到結(jié)果她有些心焦,就連小樓背叛的事都暫且無心去處置。 這一日,宮里精心籌備的牡丹宴終于到了。 如此盛大的迎客宴會,自然是要挑筵席專用的麟德殿來使用。麟德殿占地極廣,空中俯視即可見前后相連三個大屋頂,左右分別連接著東西亭,跨天橋,西接結(jié)鄰樓,東鑲郁儀樓。殿前每隔十丈遠(yuǎn)便座有蓮花石礎(chǔ),上立大紅圓柱,頂天立地。 寶琢拾階而上,抬頭望去,梳小鬟的婢女提宮燈、捧果盤列成幾行,裊裊相交錯而過。 進(jìn)入殿中,里面已經(jīng)進(jìn)入了熱場的階段,有樂工奏樂,舞姬翩然,眾人喁喁私語。午宴是后妃、婦人之宴,不比晚宴重要,倒像是一場彩排。但雖說是彩排,女人的戰(zhàn)場無須男人就自動開辟,狼煙四起。往往珠光流轉(zhuǎn)的地方,便是口蜜腹劍,笑里藏刀之所。 在這盛世牡丹怒放的大殿上,旖旎與殺機并現(xiàn)。 寶琢才剛就坐,麗淑妃就撥弄著食案上擺的“首案紅”,言笑晏晏地開口:“都道鮮奴女人舞姿非凡,今日的斗艷,豈不是要讓烏美人奪得頭彩?” 諸多御妻嬌笑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