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低低的冷笑聲裹著血腥味,“既然費盡心機跑了,就該躲在某個角落里擔驚受怕,去過你所謂的生活,為什么還要走?嗯?” 秦正突然把白布往下拉,看見了女人左側(cè)鎖骨的一顆朱砂痣。 那是他最常流連的地方。 垂在兩側(cè)的修長手指不知何時收攏,攥成拳頭,指甲刺進掌心的紋路里,一根根骨節(jié)凸起,泛白,欲要沖破那層薄皮,鮮血淋漓。 良久,秦正閉了閉眼,十指松開,他轉(zhuǎn)身出去。 門在他身后合上,隔絕里面的死氣與陰冷。 走廊靜的過了頭。 在場的都沒有抬頭直視出來的男人。 白斌的眼睫蓋住眼底,褲兜里的手不再抖了,像是終于放心了什么。 管家的眼底一片傷痛,“先生,節(jié)哀。” 見好友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薛五擰著眉毛,不管唐依依是他的秘書,傭人,床|伴,情人,還是有其他可能,都無關(guān)緊要了。 “阿正,人都死了,就別再想了?!?/br> “我看你不如回國,去你meimei那里待一段時間,休息休息。” 沒有回應(yīng)薛五只字片語,秦正大步往前,步伐不停,有些倉皇。 像是在極力克制著什么,隨時都會轟然崩塌,支離破碎。 目送好友離去,薛五漫不經(jīng)心的揮手,“散了吧。” 局長抬下巴,陳隊領(lǐng)著大家走了。 “薛少,那死者的尸體是不是要處理……” 薛五煩躁的打斷,“急什么?” “他開口了再處理,到時候看是進大海還是墓園?!?/br> 白斌的腳步停了半拍,又不著痕跡的接上去。 就那樣近似跑的速度離開大樓,坐進車里,秦正摘掉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伸手去摸煙盒,摸了幾次才摸到。 他夾住一根煙,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渾然不知自己忘了點火。 直到管家提醒。 那聲提醒宛如一塊石頭,砸進平靜的湖面,水花四濺。 秦正的面部終于出現(xiàn)裂縫,他用手掌撐住額頭,那股悶氣一時半會緩不過來。 坐在前面的管家心里唉聲嘆氣,那孩子怎么就沒了…… 先生即便是再恨,也會傷心吧,畢竟是陪伴了幾十年的人了。 養(yǎng)那么多年的小貓小狗走了,還會難過不是嗎? 更何況是體貼照顧,朝夕相處,經(jīng)歷風雨的一個存在。 管家偷偷望了一眼后視鏡,發(fā)現(xiàn)先生的臉有些不正常的蒼白。 唐小姐失蹤后,先生大發(fā)雷霆,派人四處找,現(xiàn)在人是找到了,也活不過來了,造化弄人。 不知道先生會不會后悔。 早些年,在唐小姐第一次執(zhí)意懇求要離開時,先生如果念及情分,答應(yīng)她,不強留,就沒那么多事了。 也怪他,當初不把唐小姐帶到秦家就好了。 倘若真往那時候追究,那錯還不是他,是唐依依命不好,生在一個排擠她,可以為了錢,將她送出去抵債的家庭。 天意弄人啊。 雨刷來回擺動,司機頂著壓抑到極致的氣場,提心吊膽的開車,兩手抓著方向盤,手心汗?jié)褚黄?/br> 秦正的眼簾半闔,一口一口的吸著煙,縷縷白霧爭先恐后的籠上他的臉龐,將一切都覆蓋的模糊不清。 這些天他夜夜失眠,只有滔天的憤怒和恥辱支撐著他,將那個女人抓回來,囚|禁,懲罰,折磨,看她求饒,懺悔,討好,說她錯了,說她不該異想天開,說她是他的私有物,永遠都是。 他想到過無數(shù)畫面,唯獨沒想過是陰陽相隔。 以至于他整個人都是懵的。 秦正的牙齒深深的陷進煙蒂里,腦子里閃過幾十年的一幕幕,他想起了很小的時候,管家?guī)е粋€小女孩出現(xiàn)在他面前,小女孩又瘦又黑,嚴重營養(yǎng)不良。 “這是少爺,以后就是你的主子,你跟著他?!?/br> 秦正單手揉著額角,發(fā)現(xiàn)自己進了一個死循環(huán)里頭,橫豎都是那個女人。 “停車?!?/br> 急剎車聲響起。 后座車門打開,秦正下車,站在雨中,背部挺直,肩頭隱約顫動。 司機不敢看,管家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心看。 ☆、第3章 兩年后 兩年后,c市 晚上七點多,人潮洶涌。 秋老虎把這座城市卷入悶熱難耐的境地。 富貴園里面,一個帶著鴨舌帽的女人穿梭在各大門臉之間,她一手拿著半串年糕,一手提著幾個袋子,步伐輕快,隨意。 路過一家茶具門臉,女人將剩余的幾塊年糕吃了,跨步進去。 店里收拾妥帖的老人連忙熱情相迎,“小姑娘,你想買什么?隨便看看?!?/br> 帽沿下,女人的臉消瘦,五官精致,膚色白的幾乎透明。 一雙風眼卻是明亮,有神,流轉(zhuǎn)間帶著精銳的意味。 那是只有經(jīng)過多年明槍暗箭的磨練與沉淀后,才能擁有的一種光芒。 店里沒別的客人,老人的目光就跟著進來的女人,等她詢問什么。 而女人似乎是漫不經(jīng)心,并不熱切。 老人以為又是跟上一個那樣,進來逛一圈就一聲不響的走人,他不免嘆口氣,看來今天又是一套也賣不出去了。 正打算坐到椅子上喝口茶,老人的耳邊響起一個聲音,細細柔柔的,很好聽,“老伯,幫我把這套打包起來?!?/br> 老人的眼角堆滿皺紋,“哎,好!” 女人不多話,挑了一套茶具,問了價格,付完錢,提了盒子,抬腳離開。 整個過程不到五分鐘。 興許老人是頭一回碰到這種干脆的顧客,他捋了捋幾根胡須,感到有些驚訝。 老人的兒子從家里帶了飯菜過來,好奇的問,“爸,你站門口瞅什么呢?” 老人把手背到身后,“剛才賣了一套水云影。” 中年人一聽就高興,“多少錢賣的?還的多不多?” 老人說了一個價錢,他剛想說一分沒還,就聽兒子的叫聲了。 “爸,你又把價格弄錯了!”中年人說,“你多收了人家兩百。” 老人一下子就著急起來,推他兒子,“那快,快追去,去還給那小姑娘?!?/br> 中年人四處看,都是人,“我又不知道她長什么樣,怎么找?” 老人愣到,他也沒看清什么模樣,“那小姑娘瘦瘦高高的,戴著灰色的帽子,身上穿的是白t恤,長褲,大概二十大幾歲。” 衣服褲子沒什么特點,中年人的眼睛快速搜索帽子,藍的白的粉的有人戴,灰色的一個都沒有。 女人的身影早已被人潮吞沒。 “沒發(fā)現(xiàn)?!敝心耆苏f,“下次再看到她,把錢給她就是了?!?/br> “哎?!崩先瞬环判?,拿小本子記下來了,他的心里過意不去,平白無故的多拿了人家兩百塊錢,也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時候。 “好了爸,她能一分錢不還,說明根本就不在乎那點錢?!?/br> 老人的臉一板,“話不能那么說?!?/br> “不行,你再出去找找,快去!” 中年人拿固執(zhí)的父親沒辦法,把飯菜一丟,撒腿混進人群里。 他兩眼一抹黑,到處瞟。 好在店里的包裝盒子是金黃色的,扎眼。 中年人是先發(fā)現(xiàn)盒子的,然后才發(fā)現(xiàn)灰色帽子,衣服褲子都和父親描述的一樣,他快步跑上前,把事情來龍去脈說了。 女人接過他退的兩百,嘴里的話還在舌尖上打轉(zhuǎn),背后便傳來一聲驚喜。 “依依,你怎么會在這兒啊?” 中年人看到面前的女人抬頭,帽沿下的臉露出大半,他冷不丁看呆了,還從沒見過生的這么好看的。 就是太瘦了,要是他媳婦,準會想盡辦法養(yǎng)胖。 中年人被自己臊的臉皮發(fā)熱,退后幾步,又退后幾步,趕緊走了。 他怕再不走,魂都能被勾跑。 唐依依的手被室友拽著,金黃色的盒子晃個不停,“婷云,我來買點東西。” 看著那盒子,劉婷云好奇的笑問,“這是什么?” “一套茶具。”唐依依說,“送一個同事的生日禮物?!?/br> “又是茶具?”劉婷云瞪大眼睛,“依依,你是對茶具有多癡迷。” “上次我生日,你送的茶具,上上次,你叫我陪你出來逛街,說你部門領(lǐng)導(dǎo)他爸大壽,買的還是茶具,加上這回,都三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