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老師,剛才那個女人是……” “小陸啊,你來了正好?!闭聻樯n老的聲音里帶著慎重,“老師有件事要叮囑你去做?!?/br> 陸啟之隱約覺得是和那個女人有關,他放下書,手心里有一層薄薄的汗。 “老師,什么事?” 章為把鼻梁上的老花鏡摘下來,捋了幾下花白稀疏的頭發(fā)。 “老師這一生也算過的如意,舒坦,沒什么求而不得的遺憾?!?/br> “你也清楚,老師現(xiàn)在每天就是種種花,和你聊聊天,早就不再接待任何人了。” 陸啟之心下了然,老師在這偏僻的小鎮(zhèn)生活,隱姓埋名,很早就拒絕了來自世界各地的邀請和探望。 他也是一次機緣巧合,才有幸獲得認可,成為對方唯一的學生。 只是,老師怎么突然提起這個? 難道那個女人是想…… 陸啟之正猜測著,就聽到他的老師話鋒一轉。 “但是……”章為喝了口涼茶,“老師欠過一個人情,現(xiàn)在那孩子上門索要了,不能不還啊?!?/br> 陸啟之已經(jīng)斷定心中的猜測,“老師,你的意思是?” 章為語氣嚴肅,“你先答應老師,今后絕不把這次的談話內(nèi)容向外人透露一個字?!?/br> 陸啟之抿嘴,“好?!?/br> 章為這才交給他一份資料。 快速看完全部信息,陸啟之的心跳的有點快。 原來她叫唐依依。 她想忘掉過去,擁有一個全新的人生。 “老師跟那孩子說了,她也同意了。”章為說,“你來負責?!?/br> 陸啟之愕然道,“老師,為什么你不親自……” 揮手打斷他,章為嘆口氣,“老師老了?!?/br> 陸啟之的眉頭跳了跳。 “老師,這不是一個輕松的催眠過程?!?/br> 想將整個記憶領域都替換了,需要兩到三遍,甚至更多的重復誘導工作,確保沒有一點誤差。 否則后果很有可能會破壞對方的精神領域。 他沒試過。 章為卻很放心,“老師知道以你的能力,可以勝任?!?/br> 幾天后,陸啟之又一次看到那個女人,她還是一個人,身形比上次還要消瘦,臉色也白的越發(fā)透明,仿佛下一刻就會隨風而逝。 “唐小姐,我是章老師的學生,陸啟之。” “你好,陸先生,我是唐依依?!?/br> 聲音細細柔柔的,裹著微風,陸啟之握了一下她微涼的手,隨后便松開了,他跟著她去海邊,從這頭走到那頭,留下一串串腳印。 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面,并不熟悉。 陸啟之側頭,風吹的白襯衫翻動,微亂的發(fā)絲下,他的眼睛黑亮,目光溫柔,“唐小姐,你喜歡聽海的聲音嗎?” 唐依依望著大海,“不討厭?!?/br> 不討厭和喜歡并不能用等號連到一起,既然如此,那為什么跑到海邊?陸啟之挑眉,帶著幾分驚訝。 似是明白他的困惑,唐依依說,“這會是我最后一次看海?!?/br> 她想再看看,往后,她的記憶里,大海就是她討厭的一個地方了。 陸啟之沒再說話,他的視線從身旁的女人臉上挪向大海,去望她的方向。 他們在海邊待了很久,直到黃昏。 回去小木屋,唐依依從包里拿出一個藍色封皮的小本子,她翻開一頁,推到陸啟之面前。 陸啟之不動聲色的從第一個字看到最后一個字。 將這個女人為她自己謀劃的人生看進眼底,震撼不已。 如果不是走投無路,沒有誰愿意鋌而走險,割掉自己的過去。 唐依依的神態(tài)平靜,“陸先生,我準備好了,開始吧。” 陸啟之深呼吸,他鄭重坦白,“唐小姐,我是第一次?!?/br> 連老師都不能掉以輕心,對他而言,更是得小心謹慎,消耗巨大的精神力。 聞言,唐依依的唇角輕扯,“我也是第一次?!?/br> 她收起那個短促到近乎不存在的笑容,“陸先生,我相信你?!?/br> 事實是她孤注一擲,別無選擇。 他也明白,陸啟之深深的看著面前的女人,那目光復雜,有凝重,認真,憐惜…… 半響,陸啟之站起身,輕柔的聲音從喉嚨里震出。 “聽見了嗎?大海的聲音。” “聽見了。” “你沿著大海走,一直往前,去你想去的地方……” 思緒驟然回籠,陸啟之的眼球干澀的厲害,他用力去按。 “抱歉,我做不到?!?/br> “是嗎?”秦正的雙腿交疊,他將煙蒂碾滅,“陸醫(yī)生,回家跟你父親好好吃頓飯吧?!?/br> 車門打開,陸啟之走出去。 太陽底下,他渾身冰冷。 陸老先生在客廳寫毛筆字,聽著腳步聲,頭都沒抬就知道是兒子回來了。 只是今天兒子沒有跟他打招呼,走路也不像平時那么沉穩(wěn)有力。 陸老先生把毛筆一擱,“啟之,酒會上有不順心的事?” 陸啟之低頭換鞋,“沒事?!?/br> 而他卻一臉心事。 聽出點不對勁,陸老先生抬頭看去的時候,眼睛一瞪,被兒子臉上的傷給嚇到了。 “怎么弄的?” 陸啟之輕描淡寫,“碰到了幾個小混混?!?/br> 他腳步不停。 陸老先生呵道,“站??!” 陸啟之頓在樓梯口。 繞到兒子面前,陸老先生盯著兒子看了一會兒,他背著手來回踱步,“跟爸說,到底怎么回事?” 兒子遇事冷靜,待人接物都得當,不可能得罪什么人,至于小混混,那就更不可能了。 陸老先生不信,一個接受過正規(guī)訓練的人還敵不過三教九流。 陸啟之揉額角,“爸,我是會些拳腳,但有句話叫雙拳難敵四手,他們?nèi)硕唷!?/br> 陸老先生細細琢磨,他把臉一板,“那也不能白白給人揍成這樣!” 陸啟之順勢嗯一聲,“下次我再遇到那伙人,一定通知警|方?!?/br> 陸老先生心里揣測,他當這個市長有些年頭了,明里暗里跟不少人結過梁子,兒子會不會是受了牽連…… 等他回神,人早沒了。 樓上,陸啟之躺到床上,黑貓立刻往他身上一躥,團成團,窩好。 “小白,這次麻煩了?!?/br> 黑貓已經(jīng)發(fā)出呼嚕聲。 陸啟之摸著黑貓的背脊,面上一片沉重。 不讓唐依依完全恢復,秦正是不會收手的。 錯就錯在開始,陸啟之收緊下顎,那天如果他私自改掉唐依依交給他的小本子上的內(nèi)容,把她往另一個方向誘|導。 那么唐依依不會出現(xiàn)在市,也許她跟秦正就不會再有交集。 陸啟之苦笑,不可能,真那么做,他還有什么臉面去見老師。 這天晚上,陸啟之一夜沒睡。 他的內(nèi)心沒有一刻不在承受煎熬,最終還是做了選擇。 魚空街,好一家里面,唐依依跟劉婷云坐在桌子上消滅雞排飯。 劉婷云聲音含糊,“依依,我去醫(yī)院做過檢查了?!?/br> 唐依依疑惑的看劉婷云。 劉婷云咽下嘴里的食物,壓低聲音,“那晚薛五沒有采取措施?!?/br> 只要一想到這個,她就寢食難安。 唐依依,“沒那么快吧……” “我不是怕中招?!眲㈡迷埔荒樝訔墸拔矣X得他臟?!?/br> 薛五一年下來,不知道跟多少女人上床,又不知道有多少次是真身上陣。 對劉婷云而言,跟薛五發(fā)生關系,就像是一不小心踩進了一條臭水溝,洗干凈了,還覺得有那股臭味,心理陰影就更不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