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把柄?有什么把柄能把萬常青打倒嗎?”杜以澤覺得她的話有點詭異,但還是順著道:“萬家的經(jīng)濟犯罪證據(jù)一籮筐,但這些遠(yuǎn)遠(yuǎn)不夠?,F(xiàn)在國家提倡資本自由化,他們交點錢罰款也就可以息事寧人了?!?/br> 她點了點頭,看來,證據(jù)得重要到“殺人放火”這個層面上啊。 出院的那一天,陽光明媚。她說想回沈陽看看,杜以澤同意了。但他有事,留下一個叫做“徐楠”的少年陪著她。徐楠問她去沈陽哪里,她報了一個陌生的地名,不是天使之家,不是曙光拍賣行。而是沈家的老弄堂。 其實,她根本沒什么證據(jù)證明萬常青參與了走私和滅門案。光靠那一副只有她能解讀的唐卡,什么都證明不了。那么,最好的辦法就是混入萬家。等到萬家和那什么小坂先生做交易,或者是走私文物的時候,一舉揭發(fā),警察就能抓現(xiàn)行了……不,懲罰遠(yuǎn)遠(yuǎn)不夠。罰錢,坐牢什么的,她都覺得不夠。最好是死亡。 死亡是最好的賠償,不是嗎?她已經(jīng)起了殺心,要不然,二叔的靈魂在天不安。 來到了沈家的老宅前。唐卡的記憶里,1980年,沈常青就來到了沈陽,挖掘取走了二叔埋在荷花塘里的寶貝。于是,如今的沈家——其實只是齊腰高的野草而已。 她慢慢趟過了沈家祠堂的祖宅地,能有什么呢?現(xiàn)在一切都沒有了。 據(jù)這里不遠(yuǎn)的山坡上,有一座小小的墳包。是她的二叔沈鏞的墳?zāi)?。?dāng)年的無頭尸,無人認(rèn)領(lǐng),尸體就在發(fā)現(xiàn)的地方掩埋了。多少年過去了,再也沒有人光顧這里。但這一座小墳包,以一種頑強的姿勢,屹立在群山之巔。 她走到小山坡上,給二叔上了一捧白百合——二叔,侄女不孝?,F(xiàn)在才過來看你。算是冥冥有靈,我得知了你冤死的前因后果。 沈家的血液還在世上流淌。里面已經(jīng)開始生蛆,發(fā)霉。許許多多的罪惡,都因當(dāng)年我卷入鄱陽湖沉船案而起。而我,不知道如今的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但假若有一天黃泉下相見,所作所為,將絕不負(fù)沈家家主之名。 放下花束,她轉(zhuǎn)身而去。 首先要做的事——收拾好心情,重新上路。 ☆、第042章 殷勤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晚上她就回到了大連。徐楠把她送到了杜家的別墅前。說是:“少爺吩咐了,假如把林小姐弄丟了,我和我哥哥都吃不了兜著走?!?/br> 說話間,少年眼中有一種恐懼。再畢恭畢敬把她請到了樓上最大號的客房去。 進了房子,她坐上了沙發(fā)。那軟的,一下子整個人都陷進去了。她舒舒服服倚靠著,又順手拿起矮幾上的印度精油。稍微抹了點在手心,那香的,一下子整個人都飄飄欲仙。 放下了精油,打了個電話給蕭牧:“喂?蕭大哥,是我。 那邊咳嗽了一聲,卻是稍微投入了點感情:“身體怎么樣了?” 她冷笑道:“死不了?!?/br> “阿悅,對不住?!笔捘琳f的是真心話。 “你無須說什么對不住,反正去萬家,看唐卡,都是我自找的?!彼粡U話了:“蕭牧,我想我們以后就結(jié)束了,但是我需要你的幫助。萬家涉及的黑幕很多,但他們在外圍的名聲卻很好,想必肯定有一套蒙騙大眾的手段??偸窃谕饷娌樗麄儯膊椴怀鍪裁??!鄙驉傄蛔忠痪涞溃骸八裕蚁氩蝗牖ue,焉得虎子?!?/br> “你想進入萬家?” “不錯?!彼f:“蕭牧,相信我,蝴蝶夫人號的案子,肯定和萬常青有關(guān)。俗話說家賊難防。只有深入萬家,我用我的靈眼能力,查出他們家的罪惡,才可以替五一七慘案的受害者和蝴蝶夫人號上的死者昭雪?!?/br> 那邊沉默了。蕭牧直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他其實在乎她的。一個小女孩,孤身深入敵人心臟。他怎么能放心?!于是道:“阿悅,不行?!?/br> “現(xiàn)在你說不行,也晚了?!彼龍远ǖ溃骸笆挻蟾?,告訴你最后一個秘密。我的確是沈家人,而且是沈家的嫡系?!?/br> 蕭牧愣住,卻聽她在這邊幾乎像是哭的笑聲:“所以你知道我到底在生什么氣了吧?哈哈,他們干的好事!一個個都該死!” 殺了二叔的混賬!殺了沈家后裔的混賬!通通該死! 她說,求仁得仁,我不會后悔的。蕭大哥,你幫我這一回。 良久,那邊才嘆息一聲:“下個月,萬家公開招聘古董鑒定師和拍賣師。假如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找個中間人推薦你。” “那好?!睊炝穗娫?,她長舒一口氣——阿悅,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前面就算是一條鋪滿荊棘的路,也要去闖一闖。 而杜以澤今天回來的時間,比昨天晚了幾個小時。 她早些已經(jīng)吃過晚飯,所以不餓。只躺在沙發(fā)上看書,其實她還不太敢碰陌生人家的東西,床鋪和被子用完了就疊好。甚至有點渴求杜以澤把她趕出去,這樣她就可以順理成章離開了。但事實上,杜家的仆人告訴她:“林小姐,這是你的房間?!?/br> 這彌漫著香水味的,用明式家具裝潢的臥室不是她的。她只能這么認(rèn)為:小澤不過略盡地主之誼。這樣想著,也算是自我安慰。畢竟,她覺得現(xiàn)在的杜以澤很陌生。比如,他的傭人們會將裝飾著金色綢帶的禮物往家里搬。 杜以澤在大連的上流社會很受歡迎,雖然他才來了一個星期。類似的宴會已經(jīng)參加了不下十場。除了萬老爺子的被她搞砸了之外,其余的一切順利。 人們沒有理由會拒絕一個讀哈佛的杜家繼承人,更何況他長得十分討女人的歡心。 而她和他生活的三年間,從沒有人送小澤什么禮物。 作為杜以澤的jiejie,她有時候有種瓜熟蒂落的驕傲,也有種無法掌控的失落。這一切都來源于——小澤長大了。 這天杜以澤回來后,她告訴他:“小澤,jiejie下個星期參加萬家的招聘會。”意料之外的是杜以澤鼓了鼓掌:“成,jiejie心比天高。杜家這座山不要,非要自己往萬家那一個土包子上面跑。祝你別栽跟頭,也別一頭滾下來?!?/br> “小澤,jiejie跟你有仇嗎?!”她直接把書拍在了案幾上:“再說了,我的未來要怎么樣,和你無關(guān)吧?” “對,和我無關(guān)。反正進醫(yī)院的人不是我?!倍乓詽勺龀鲆粋€請的手勢,道:“林悅,你自由了,大門樓下左轉(zhuǎn)不送。” 于是她拿起包包,開始往門外走。但是走到一半,卻看到門外的沙發(fā)上擺著一個大行李箱,還有許多許多她夢寐以求的,存放在淘寶購物車?yán)锏幕瘖y品,名牌衣服,香水,以及一塊惦記了大半年的女士瑞士表。包裝還是新鮮的。 驚呆,驚喜,然后,小小的心虛。她憤怒之,轉(zhuǎn)頭對上杜以澤那一張猖狂的臉:“小澤!你偷看jiejie的電腦!” “林悅,是你那一位姓秦的同事干的好事。”杜以澤倒是裝無辜,用居高臨下的語氣道:“鑒于你要在我家住,我就派人去你家取東西。結(jié)果那一位秦小姐說呦,老板娘傍上了大款,可以不可以給我買東西呀?” 沈悅無語,看杜以澤幾乎戲謔道:“我說可以,加上老板娘那一份。然后你那位秦小姐把她和你電腦里所有要買的全買了下來。嗯,你數(shù)數(shù)看有沒有少?” 她不用數(shù)了,根本就是多了!真是哭笑不得,秦小蝶把她賣了個一干二凈。連內(nèi)衣都打包送了來,分明是胳膊肘往外使勁。 杜以澤嫌事情不夠大似的:“jiejie,忘了告訴你,你說你不想再開古玩店了。我就把你的店盤給了你的那一位姓秦的同事,然后把古靈軒歸到了我們杜家的門下。作為新入股的股東,古靈軒上一個季度的分紅全部歸你,我再補貼30%如何?” “……”她覺得,自己大概是沒醒。掐了掐臉,一切都是真的。呵呵,小澤不是討厭她的嗎?現(xiàn)在不討厭了?知道她的好了?呵呵,難道是幻覺嗎?哈哈哈,小澤不和她慪氣了?哈哈哈哈,她心里快笑瘋了…… 卻聽杜以澤又道:“所以林悅你數(shù)一數(shù)現(xiàn)在欠我多少錢,等你還清了你和你的同事買東西的費用,還有住院期間我補貼的錢。再走出我家的大門,ok?” “……”她可以選擇砸死杜以澤嗎?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她重拾課本。開始備戰(zhàn)萬家的招聘考試。正所謂是“橫眉冷對帥哥,俯首甘為書蟲。”不過杜以澤也基本不打擾她,他來到大連這一個星期,行程也安排的很滿。只有晚上的時候,才會過來叨擾她。 私心里,她希望小澤永遠(yuǎn)是那個長不大的天使男孩。但是她改變不了小澤的生命軌跡,他正用一種不卑不亢的姿勢,闖入中國的古董界,新貴界。親近的人,知道他是杜老爺子指定的接班人。而外人,只知道他是杜家的一個親戚。 蝴蝶夫人號的案子尚未破解,杜墨不方便給孫子公開身份。但也怕委屈了他,所以把他先歸到五服以外的杜翎那一脈去。 沈悅看在眼里,覺得杜以澤也實在不容易。 后來,徐楠還說漏了嘴:“少爺和老爺子最近鬧得不好,少爺不肯回哈佛去?!?/br> 就這個問題,她專門抽了空子找杜以澤談了談。身為jiejie啊,關(guān)心弟弟的學(xué)習(xí)還是有必要的。哪知道杜以澤用一種“愚蠢的人類”的目光看她:“林悅,爺爺還在人世,我能仰仗他。但哪一天他走了,那我該怎么辦?” “你是說,先把杜家的人心收歸你的麾下,比你先哈佛畢業(yè)來得重要?” “哈佛畢業(yè)可以延遲三年,我無所謂這三年?!彼钦娴臒o所謂:“再說了,大不了重新讀。那種學(xué)校我年年都能考上?!?/br> “……”沈悅無語,一百個小惡魔,小自大狂,小傻瓜的帽子給杜以澤扣上。她很想教教他什么叫做“名門教養(yǎng)”“虛懷若谷”。但是這狡猾的杜以澤,其實他只有在她面前才這樣放肆。而外面,大連的貴婦人們都傳瘋了:杜家的繼承人是個教養(yǎng)良好,謙虛儒雅,博學(xué)多才的美男子。完全和她的印象反著來。 算了,她暫且無視他——弟弟長大了,jiejie管不住了。 而這一個星期,算是她重生以來過得最好的一個星期。都說侍從隨主人,這話不假。徐楠,徐樟幾個小男仆,都被杜以澤調(diào).教的像是清宮的小太.監(jiān)。隨叫隨到不說,還一個勁兒的奉承討好她這個“主子的偽jiejie”。 徐楠和小澤一樣的年紀(jì),徐樟比小澤大一歲。年紀(jì)都沒她大。所以,她也真的不會把這幾個小男孩當(dāng)什么仆役使。還有的時候,她會和他們兩兄弟說說話,得知他們的有個共同的哥哥——就是瀚海文物修復(fù)公司的徐樺。 徐家是杜墨娘家,這兩個孩子,都是杜墨娘家的后人。雖然關(guān)系出了五服,但杜墨有心栽培,所以把兩孩子直接放在了孫子的身邊。徐楠老實木訥,但為人不笨。屬于內(nèi)秀款的。徐樟活潑點,什么心情都掛在臉上,一目了然。 沈悅和徐樟談不來,這少年總有意無意強調(diào)他們是“上等人”,再提醒她只是一個“老百姓”。而徐楠就好說話多了,有一天,她忽發(fā)奇想問他:“徐楠,你們家少爺,會不會要把我的住宿費也算上,到時候要我付完錢走人啊?” 她很認(rèn)真地計算起來,光是晚上的花瓣牛奶浴就不少錢。而吃的,穿的,用的,那都是頂級的。連晚飯的配餐紅酒都是意大利葡萄酒山莊的二十年窖藏。 徐楠還認(rèn)真思忖了一會兒:“少爺好像沒有跟我們說將林小姐的生活費用記賬?!?/br> 成了,她放心了。但徐楠好奇心起,端著咖啡壺過來:“林小姐,你和我們少爺什么時候認(rèn)識的?怎么從前沒聽說過你?” “你們家少爺……”她想說“孤兒院”,但想想,對于小澤來說孤兒的身份大概是黑歷史了。于是改了口:“小時候和我玩得很好。就這樣?!?/br> “青梅竹馬?” 沈悅笑了。這個徐楠想象力可真豐富:“不是,他只是我的弟弟而已。” 于是徐楠不再多問。但是晚上的時候,她看到徐楠走到杜以澤的房間,神秘兮兮地關(guān)上門。不一會兒,屋子里面響起了罵聲。是小澤把徐楠罵了一頓。然后,徐楠就不再問她問題了。只是越發(fā)點頭哈腰地恭敬起來。 一眨眼到了萬家招聘會的這一天。 蕭牧給她聯(lián)系的中間人是萬家旗下的“龍鼎拍賣行”的負(fù)責(zé)人程長秋程先生。這個程先生是他戰(zhàn)友的哥哥,為人很可靠。只要有程先生擔(dān)保,她離目標(biāo)——考入萬家的核心企業(yè)——萬世集團總部,就多了半分勝算。 當(dāng)然,能不能進去,還得憑真本事——鑒定文物。 當(dāng)天大早,她就化起了工作的妝容。米分底稍微厚了些,整個人看起來都成熟了許多。頭發(fā)梳上去,扎了個清爽的馬尾。上身穿了雪白的工作服,下面穿了條包臀a字裙。下樓經(jīng)過客廳,杜以澤看了她一眼,繼續(xù)看報紙。 她回眸一面:“小澤,jiejie走啦。不祝jiejie旗開得勝嗎?” “祝你一路順風(fēng),半途失蹤?!彼_一頁報紙:“然后下周出現(xiàn)在新聞頭條?!?/br> 她齜牙咧嘴:“小澤,你的心肝大大滴壞了?!?/br> 杜以澤又放下了報紙:“你今天打扮的挺不錯?!?/br> 沈悅哼了一聲:“本姑娘就是要今天獨占鰲頭?!闭f完,她握著小拳頭走了出去。直到門口,才聽到杜以澤的一句:“徐樟已經(jīng)安排好了車子。你別搭計程車去,那邊今天交通管制。”又瞥向了她七厘米的鞋跟:“走多了路,小心腳廢了?!?/br> 她回頭,順著他的眼光,明白了他的意思??瓤?,有點小小的受寵若驚。然后心安理得坐上了他安排的車子。 說實話在,雖然知道招聘會會很火爆。但那個轟動的場面,還是十分壯觀的。 將近兩千人到場應(yīng)聘三十余個職位—— 其中杜氏集團的鑒定師助理只有三個名額,卻有五百多人報名競爭。其中不乏從私人博物館,人大的文物修復(fù)專業(yè)出來的高材生。而應(yīng)聘鑒定師的第一個要求就是:考鑒定資格證的時候,全省排名在前兩百以內(nèi)。 嘩啦啦一下子刷掉了四百多個人。然后進行第一輪筆試,筆試又只取前三十名。剩下來的精英們越戰(zhàn)越勇。沈悅覺得,在場的各位都是有關(guān)系,有實力,有臉面的鑒定人才。她縱然在筆試中獲得了個第一名,但依舊惴惴不安。 到了面試部分,幾位杜氏集團的老專家親自出場給他們出題,而且是古董鑒定的實物實戰(zhàn)。 第一道就是:北宋五大窯口的真假鑒定。 ☆、第043章 擁抱 宋代有五大名窯分別為:鈞窯,汝窯,官窯,定窯,哥窯。 而擺在眼前的,是一對宋代的官窯花口洗。沈悅上手之后,只見瓷器的掛釉在口沿邊稍下處形成略微凸出的環(huán)形帶,而口沿處的胎骨略呈現(xiàn)黯紫色。這就是所謂的“紫口鐵足?!币彩悄纤喂俑G的精妙所在。東西是真的。 萬家的老鑒定師王瑾問她:“林小姐,你來看看哪個是修內(nèi)司官窯,哪個是郊壇下官窯?” 這個難不倒她。所謂的修內(nèi)司官窯,郊壇下官窯,其實就是南宋當(dāng)時生產(chǎn)官窯的兩座窯口。一個建在鳳凰山,一個建在郊壇。其中,修內(nèi)司官窯,以厚胎厚釉和厚胎薄釉為主。有香灰胎、深灰色胎、紫色胎,黑色胎等。而郊壇下官窯,以薄胎厚釉為主,黑胎或灰褐胎為特征。根據(jù)此,她很快把兩件花口洗給區(qū)別了開來。 她挑出其中一件:“這是一件修內(nèi)司官窯早期的花口洗,因為底足都沒有上一層青釉護胎汁。露足部位泛出鐵紅色……” 王瑾點了點頭,進入第二道題:紫砂壺的年代判別。 一組紫砂壺擺了上來。沈悅一一看了過去。其實紫砂壺的斷代比瓷器難一點,但對于她而言,這些都是小兒科的題目。 假如認(rèn)識古董本身,那么贗品無所遁形,而斷代也不會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