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白蘭伸手按住了少女的雙肩,安撫下少女激動的情緒:“小正你聽我說……雖然小正你的歷史不太好,但你也應(yīng)該知道,幕末時代有多么的危險。比起在外面遭遇各種未知的危險,新選組屯所反而是最安全的防御壁壘。” “你至于這種時候還不忘損我嗎……”入江感覺自己的嘴角有些抽搐,都這時候了干嗎還要提她的歷史成績啊。 “啊啦啦,這種小事就不要在意了嘛~總之,小正不用擔(dān)心啦,真的遇到什么危險的話,我一定會來救你的。而且……放心吧,在下一年年初的鳥羽伏見戰(zhàn)打響前,我一定會把你帶走的。這段時間……小正你就安心呆在新選組里,然后練習(xí)劍術(shù)吧……在這個時代一點防身技巧都不會的話真的很危險呢。” 入江頓時有一種頭皮發(fā)麻的感覺:“你開什么玩笑!我練劍術(shù),就我這副運動神經(jīng)廢柴的身體?我可是連小學(xué)三年級的熊孩子都敵不過的??!不可能,不可能,我絕對辦不到的!” 看著眼前情緒激動得都快要渾身抽搐甚至跳起來的少女,白蘭笑了笑,微微俯下身子,與少女額頭相抵。 “才不是呢,絕對辦得到哦~這段時間,小正一個人不也克服了很多困難嗎,做得很好哦~小正其實很厲害呢。所以,如果是小正的話,一定可以的?!?/br> 輕柔的話語如月色間撥動著的最清冥的三味線之音,撫平了少女心頭的激動、恐懼和不安。 來到這個時代這段時間,還是第一次將緊繃著的心弦放松下來,有一種安心之感。 嘛,所謂同是天涯淪落人……啊,這話好像有點不吉利了…… 總之,潛意識里她很清楚,他是她在這個時代唯一可以全身心去信任之人,是她最大的依靠。 “小正不是一直信奉‘太陽總會再度升起’嗎……這次也一定不會例外的?!?/br> 就算不會升起,我也一定會帶著你沖破這片黑暗,回到屬于我們的時代的黎明。 因為這樣滿臉憂愁恐慌的表情……一點都不適合自詡為jump派的小正呢~…… 第36章 第七回 新選組屯所,道場。 “哈——!哈——!哈——!” 手持竹劍的眾隊士伴隨著一聲聲剛勁有力的高吼,進行著最基礎(chǔ)的揮劍練習(xí)。 此刻在道場訓(xùn)練的大多是劍術(shù)比較弱的基層隊士,因此也是在進行基本功集體練習(xí),不時會有某個番隊的隊長來巡視督促一下。 一群大老爺們兒的最后方,一個看上去瘦小了不少的身影也在和眾人一起進行著揮劍訓(xùn)練。 將長發(fā)束成馬尾高高扎起,換上和大家一樣的劍道服,揮舞著的竹劍在空中劃過響起一道道凌厲的疾風(fēng)之音。 汗水隨著鬢角流下,臉色慘白的入江少女表示……喂,喂,米娜桑,停下來休息一下好不好,就一小下……她真的撐不住了??!有沒有人能聽到她的心聲啊,嗚嗚…… 那日與白蘭接過頭,回到新選組后,她自己也想了很多……最終決定聽從白蘭的建議,在這亂世中求得最起碼的自保能力。不說把自己變得多強,起碼不要輕易就領(lǐng)便當(dāng)去,畢竟不可能事事都靠嘴炮來蒙混過關(guān)。 而且,現(xiàn)在距離那場鳥羽伏見之戰(zhàn)的爆發(fā)也越來越近了。雖然知道白蘭那家伙很神棍,但這畢竟是個陌生的時代,那家伙也很難神通廣大到讓事事周全。 所以,她決定了,將吾之性命托付于吾之劍柄……她要跟著這群壬生狼修習(xí)劍道! 就她這水平,當(dāng)然要從基礎(chǔ)班上起。一來符合她的水平,二來反正是基礎(chǔ)動作,應(yīng)該不會太多得暴露出她的劍術(shù)廢從而引起新選組那些高層們的懷疑。 至于怎么加入這種“基礎(chǔ)集訓(xùn)營”嘛……嘴炮加演技就ok咯。對著近藤局長和土方副長擺出一副痛定思痛的表情,檢討自己之前擅自脫隊的不負(fù)責(zé)任的行徑愧對自己身為四番隊隊長所肩負(fù)的責(zé)任??傊?,就是自我要求下放到基層,從一個最基層的隊士做起,和基層隊士們一起從最基本的揮劍基本功開始練習(xí),重新找回一個武士心中所堅守的劍道,balabala…… 于是,就變成現(xiàn)在這樣了…… 嘖,手臂酸疼得要死啊……不得不說,當(dāng)執(zhí)起手中的竹劍開始練習(xí)時,她才真正意識到這個時代的殘酷。 在她所處的年代,學(xué)習(xí)劍道者大多只是為自己增添一項錦上添花的技能,更多的是為了鍛煉身體與磨練意志。然而在這個時代,手中執(zhí)起的劍是為了斬殺敵人保護自己的,是真真正正的殺人之劍,容不得半點天真。 現(xiàn)在想來,她國一的時候在學(xué)校劍道社的訓(xùn)練,與現(xiàn)在相比簡直就是小孩子過家家。真正的劍士所要經(jīng)受的磨礪……她現(xiàn)在才初步體會到。 “喂喂,松原隊長為什么也和我們一起練習(xí)揮劍啊……” “不知道?!?/br> 幾個隊士不時地打量了入江幾眼,小聲地竊竊私語著。 而入江則是想露出一副死魚眼的表情……喂,喂,悄悄話不是應(yīng)該小聲說嗎,麻煩降低點音量,她都聽到了哦。 “松原隊長的揮劍,為什么看上去有些疲軟啊……我以前看過松原隊長跟別人的對戰(zhàn),揮劍相當(dāng)凌厲的……” 真是不好意思啊,那是因為我是山寨版的“松原忠司”……你們那個正牌的松原隊長現(xiàn)在不知道在何處云游治療情傷呢。 “可能是因為,隊長她身體不舒服吧……隊長畢竟是女孩子,咳咳,你懂得的……” “哦,對哦,女孩子每個月總有那么幾天……身體不太舒服的……” 我都聽到了哦,我全部都聽到了哦!你們幾個大老爺們兒懂得還真多??!啊,啊,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們幫我找到了個掩蓋劍術(shù)廢的絕佳借口……你們要記住哦,你們的松原隊長每個月的每一天都處在被親戚關(guān)照中,所以狀態(tài)不佳喲…… “嗚嗚,我真的是太感動了,隊長她身體狀況不佳還要陪著我們一起進行基礎(chǔ)練習(xí)?!?/br> “好,我們也要繼續(xù)加油了!不能拖隊長的后腿啊呀!” 喂喂,我說你們……一個個感動個什么勁兒,為什么有一種被激勵了的感覺!你們的背景都快要變成小宇宙噴發(fā)了啊喂! 看著那幫揮劍揮得更起勁兒的大老爺們兒,入江少女表示自己簡直欲哭無淚……她是真的想要休息一下啊,手臂都快斷掉了好嗎! …… 午間的時候,天就有些陰沉沉的感覺。到了下午,果不其然,下起了雨。 雨不算大,但卻下得很密,天地間仿佛都連起了一席珠簾。 細(xì)密的雨落在充滿江戶風(fēng)情的日式古樸的街巷,倒也為這動蕩的時代增添了幾分難得的意趣。 街邊一家茶社的房檐下,躲到檐下避雨的白蘭伸手拂了下剛剛發(fā)絲上沾上的水珠,望了望似乎一時半會兒沒有停歇之意的這場冬雨:“真是的~日本的冬天和意大利一樣,也很多雨呢。” 本是用意大利語自顧自地喃喃著,身旁卻突然響起了一個說著意大利語的男聲…… “閣下也是來自意大利的嗎?” 微微一怔,白蘭轉(zhuǎn)過頭,緩緩看向那個說話的人。 當(dāng)聽到在日本這個國度有人用意大利語對他說話后,他下意識地覺得可能是來自意大利的商人或者傳教士什么的吧……畢竟這個時代,正是西方文化初步涌入日本的高。潮。 只是當(dāng)看清那個與自己搭話的人后……又感覺……不太對。 樸素的粗布日式和服,穿著看上去和日本的鄉(xiāng)野村夫沒什么區(qū)別。長著一張歐洲人的臉,給人的感覺卻更像是個普通的日本中年男人……想必已經(jīng)在這個國度呆了許久吧,完全與這里同化了呢。 一頭金發(fā),橙紅色的雙眸,年紀(jì)……看上去應(yīng)該已經(jīng)超過四十歲了。畢竟西方人在外貌上的老化速度要遠(yuǎn)高于東方人,這個男人那雙橙紅色的眼睛雖然很漂亮,但眼角處的魚尾紋顯而易見,白皙的皮膚也有松弛之態(tài),無一不在昭示著這個男人敵不過歲月的衰老。 不過感覺……這個男人,年輕的時候相貌一定很不錯呢,說風(fēng)華絕代也不為過。 …… 茶室里,似乎有不少避雨的人。 他們這兩個一看就是西洋來的人倒顯得突兀了不少,不過大多日本平民對西方人還是抱有一種敬而遠(yuǎn)之的態(tài)度,他們二人相對著坐在角落的一張桌子旁,倒也沒什么人打擾,況且兩人說得是旁人聽不懂的意大利語。 “已經(jīng)很多年都沒有用意大利語跟人交談過了……剛剛在外面突然聽到你說了句意大利語,很懷念呢……甚至都覺得有些陌生了呢?!?/br> 男人輕輕地笑了笑,淺笑間帶著一份仿佛超脫塵世的平和與淡然。 對面坐著的白蘭頗有興趣地注視著對方:“嗨~這么說來前輩你已經(jīng)在日本住了很多年呢……而且聽口音,前輩你的意大利語和我一樣帶有西西里口音呢?!?/br> 男人也溫和地解釋道:“我來自西西里的阿爾卡莫……來到日本,已經(jīng)有十六年了吧。我剛到的時候,日本還是一個很平和的國度,大概過了兩、三年吧,登陸日本的西方人變得越來越多?!?/br> “這樣啊,那,前輩你現(xiàn)在有在做東西方的貿(mào)易嗎,不少西洋來的人都借此大賺了一筆呢~”白蘭似乎也很有興致,打開了話匣子般。 男人只是淡淡地?fù)u了搖頭:“并沒有……我平時都住在鄉(xiāng)下的,今天只是正好有事才來城里一趟。說真的,外面的局勢變得怎樣了,我都沒有關(guān)心過,只是在鄉(xiāng)野間過著自己的小日子罷了。” “嗯~前輩你看起來有一種世外仙人的感覺呢~”白蘭笑得一臉天真,眼睛都瞇成了線。只是隨即緩緩睜開,紫羅蘭色的眸子含著一份捉摸不透的神彩:“但總感覺前輩你來到這種桃源鄉(xiāng)之地……是為了逃避什么呢~” “也許吧……”男人的神色依舊淡然,情緒似乎并沒有什么起伏地問道:“那么……你呢?” “我?嗯~其實是個意外呢~我在進行一場游戲,不過游戲中途出了些小意外,不得不暫時來到這里?!卑滋m感覺自己今天不知為何似乎特別有向人傾訴的欲望,帶著一種游戲般地口吻說道:“我啊,其實是個能夠預(yù)知未來的超能力者哦~我知道,在未來,有一個人會背叛我。那個人曾經(jīng)是我的摯友,和那個人在一起的時光真的很快樂呢。但是……那個人在未來終究還是背叛了我。所以,在一切都還未發(fā)生時,我要改變那個我成為輸家的未來。沒錯,就從那個人下手,和那個人進行這場很有趣的游戲……怎么說呢,其實是含有報復(fù)的心理在吧~” 男人靜靜地聽著少年小孩子講笑話般的話語,并未有絲毫的困惑或者不屑,含著淺笑之意的神色依舊淡然,沒有一絲波瀾。 “可你并不恨那個人。” 男人突然平緩間說出的話語讓白蘭驀然間雙目一怔,仿佛一直掩蓋隱藏著的什么被揭穿了一樣。 “從你的話語里,我感覺不到恨意呢……”男子邊平和地說著,邊伸手執(zhí)起面前的茶盞:“背叛這種事情……我也經(jīng)歷過呢。你不是說我是為了逃避什么才來到這個國度的嗎……大概就是為此吧?!?/br> “那……前輩你被什么人背叛過呢~”白蘭歪了歪腦袋問道。 靜靜地平視著手中茶盞里的茶水,金橙色的眼眸平穩(wěn)無波:“被與我血脈相連的堂弟、我所信任的好友、以及……我摯愛的妻子。” 本也執(zhí)起茶盞剛剛喝了一口茶的白蘭險些將口中的茶水噴出來。 “嗨~完全是眾叛親離的樣子呢~前輩你聽上去真的好慘哦~”話是這么說的,但聽上去完全沒有同情的意味:“前輩你甚至被與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背叛……嗯~作為男人還真是有點失敗呢。吶,吶,那個女人是不是聯(lián)合你的堂弟、好友這些外人,翹掉了你的家產(chǎn),你才被迫遠(yuǎn)走他鄉(xiāng)的?” 男人一瞬間愣神,只是隨即輕笑出聲,有些無奈有些苦澀,但沒有絲毫的惱意:“似乎……的確是這樣的呢?!?/br> “前輩你就沒有想過要報復(fù)回來嗎……改變這個輸家的結(jié)局,讓背叛你的人感受比你更加強烈的痛苦。”緩緩地說著,嘴角一瞬間揚起了一絲帶著殘忍之態(tài)的笑意。 “從來都沒有過,因為我從來就沒有恨過她。我愛她都來不及,怎么舍得讓她痛苦……無論她做了什么?!陛p語著,視線緩緩看向窗外,那天地間朦朧的細(xì)雨:“來到日本最初的那兩年,我?guī)缀趺客矶紩舻剿?、夢到過去的事,然后夜夜從夢中驚醒。只是后來……大概這就是歲月的魔力吧,人越老就越會想明白一些事情。人的一生,與沒有盡頭的光陰相比,本身就太渺茫、太短暫了啊。而在這本就短暫的時光里,相守在一起的時光更是少之又少……又何必用固執(zhí)的恨意去折磨心中那份難得的珍貴呢?這世界其實是很脆弱的啊……你所珍惜的事物、所珍惜的人稍縱即逝,也許下一秒,你就再也無法擁抱對方,只能留下記憶在屬于一個人的歲月里獨自不斷地回味品嘗。本就短暫又脆弱,如春天的櫻花一般……所以何不好好珍惜還能完全擁有時,那最絢爛的時刻?!?/br>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只余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 靜默了半晌,白蘭終是一邊撓著自己那頭白發(fā)一邊笑著開口:“真是的,前輩你的話讓我更加困擾了呢……因為我發(fā)現(xiàn),我似乎有點喜歡上那個人了呢~” …… “父親,原來你在這里!” 一道聲音響起,只見一個剛剛走進茶室的少年手執(zhí)兩把傘向著角落里他們這桌走來。 是一個年紀(jì)相仿的少年,只是在看清少年的那張臉時,白蘭一瞬間有些錯愕……綱吉君! 不……雖然臉長得有些像,但是這個繼承了父親的一頭金發(fā)的少年看上去更像是西方人,只能隱隱約約看出些混血的感覺。 巧合嗎…… “父親……傘,你出門都忘記帶了。”少年看起來似乎是專門為父親送傘的。 男人微笑著從兒子手中接過傘,臉上的笑容是屬于一個父親的寵溺:“辛苦你了,吉宗。” 白蘭靜靜地看著這對父子……完全是用日語在對話呢。父親的日語還能稍微聽出些意大利語口音,而兒子的日語則完全標(biāo)準(zhǔn)到與普通日本人無異呢,看來是完全在日本長大的,恐怕連母語意大利語都不會說吧。 “那么,我們就先走了?!蹦腥苏酒鹕韥?,向白蘭淺笑著道別。 “嗯,跟前輩聊天很開心呢,有緣再會吧~” …… 待到那對父子離開后,白蘭單手托著下巴,獨自靜望著窗外的雨。 本在思索著那個男人的話,思索著自己的心意,只是突然間……想起了一件事…… 那個男人說他來自西西里的阿爾卡莫……阿爾卡莫,不就是彭格列家族總部城堡的所在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