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花樣年紀(jì)的少女，長得又不差，雖然豐腴了些，倒也有豐腴的妙處呢！

    梅香“唔”了一聲，眼珠子亂轉(zhuǎn)起來。顯然，同江絮想到了一處。

    “對了，大小姐為何要在夫人面前攬下這件事？”梅香猛地想起來，跺了跺腳，“咱們自己都不清凈呢，還管別人做什么？”

    梅香是想不通，以江絮在府里的處境，不老老實(shí)實(shí)待著，總出頭做什么？

    “火中取栗?！苯醯鸬?。

    她自然知道，以她的處境，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當(dāng)初回府之前，她就知道這里是一個什么樣的去處。

    用四個字形容，那便是——水深火熱。

    “什么都不做，我如何復(fù)仇？”江絮垂眼看向床腳下，安安靜靜擺在那里的拖鞋，柔軟又貼腳，是她穿過的最舒適的一雙鞋子，她恨不得時時刻刻都穿著它。

    梅香一聽，頓時怔住。沉默半晌，抬頭說道：“大小姐可有計(jì)劃了？要奴婢做什么？”

    “一會兒咱們便把府里的下人都召集起來，挨個審問一番，昨晚誰行蹤詭秘？”江絮說道，“凡是出過門，又沒有人跟在身邊的，都有嫌疑?！?/br>
    梅香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問道：“然后呢？”

    “然后，便是咱們除眼中釘?shù)暮脮r機(jī)了?！苯鯚o聲勾起唇角，眸中灼灼。

    梅香先是一驚，隨即明白過來，胸腔中頓時撲通撲通跳起來。

    她看著身前的少女，生著一張明艷無雙的面容，身姿纖細(xì)，氣質(zhì)溫軟，分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千金閨秀。偏偏，胸中丘壑驚人，所有謀劃，又準(zhǔn)又狠。就像潛伏在草叢中的毒蛇，不動則已，一動就要咬死人。

    然而奇異的是，她不僅不怕，反而覺得渾身血液都沸騰起來！

    “是，大小姐！”梅香按住激動，聲音微微顫抖?？粗醯难凵瘢瑤е鴰追炙约憾紱]察覺的膜拜。

    江絮聽見她的聲音里帶著兩分顫抖，微微握緊手指，不敢看梅香的眼睛。她怕從其中看到，恐懼與疏離。

    然而，隨即就聽見梅香道：“大小姐，是否用得到紅玉和翠芝？尤其，翠芝？”

    江絮猛地轉(zhuǎn)過頭，看向梅香。只見梅香的眼睛里，閃爍著明亮又信任的光芒。一時間，有些怔住了：“你不怕我？”

    “怕大小姐？為何？”梅香亦是愣住了。

    江絮見她眼中的驚愕不似假的，頓了頓，低低笑起來。在梅香不解的眼神中，慢慢走過去，一把抱住她：“謝謝你。”

    沒有人知道，梅香給她的信任，有多么重要。

    這個真誠的姑娘，對她真心實(shí)意，讓她在江府的日子，好過了不知道多少。

    而這份關(guān)鍵時刻的支持，更讓她覺得不是一個人，心里的膽怯與懼意，通通都消散了。

    “大小姐？”被摟抱住的梅香，有些受寵若驚，不知該推開她，告訴她不合規(guī)矩，還是該回抱住她。

    江絮卻在此時放開了她，轉(zhuǎn)過身說道：“我還沒有全面的計(jì)劃。但是要揪出誰，我已經(jīng)有了人選。

    有了人選。此時，或許還需要杏兒的配合。”

    “杏兒？大小姐要杏兒做什么？”梅香有些疑惑。

    杏兒是江絮在馮氏的手下，救出來的第一個人。梅香之前不知，后來對江絮熟悉后，才明白過來。江絮救下杏兒，只因杏兒曾經(jīng)無意中對她示過好。

    杏兒的為人，梅香也是知道的，是個沒什么主意的小丫鬟，性子有些怯懦，又沒什么思量。難得的是，心地善良，又有幾分衷心。

    江絮拉過她，低聲道：“你去翠芝屋里，叫她做這么件事。”

    聽著聽著，梅香的眼中漸漸冒起亮光，握緊拳頭說道：“好，就該如此！”

    兩人又低聲商量幾句，將可能發(fā)生的情景都想清楚了，以及如何應(yīng)對。末了，梅香道：“這下便成了！對付那個小賤蹄子，盡夠了！”

    “行了，你去吧。”余光瞥見院子里來了人，江絮推開梅香。

    梅香也看見外面來了人，屈了屈膝，轉(zhuǎn)身退下了。

    來人正是珍珠。

    “給大小姐請安?！闭渲樾辛艘欢Y。

    江絮側(cè)身避過：“不敢受姨娘的禮?！弊旖青咧荒ㄐ?，看著明顯比從前多出幾分嫵媚的女子，“姨娘從前真是太低調(diào)了?！?/br>
    從前的珍珠，生得相貌平平，但是莫名招人眼，越看越是好看。至少，江子興只要看到她，目光便移不開。

    而如今，人人都知道，珍珠從前一直在藏拙。

    她的眉眼，她的氣質(zhì)，自從被抬成姨娘后，便如揭了面紗的美人，叫人一眼看去，便再也挪不開目光。

    “大小姐過譽(yù)了?！闭渲榈恍?，并不驕傲，也不自輕。

    江絮笑了笑，不再追著這件事，改問道：“姨娘可有想過，老爺?shù)倪@份寵愛，究竟能維持多久？”

    “奴婢只盡力伺候好老爺，盡一盡本分罷了。”珍珠答得很是安分，“老爺?shù)膶檺勰芫S持多久，并非奴婢能左右的。”

    江絮輕笑一聲：“姨娘的手段，我是不敢輕看的。只不過，咱們府里頭還有一人，可不管你是軟是硬，是忠是jian，只隨心情便要發(fā)賣了的?！?/br>
    此話一出，珍珠頓時身子微僵。顯然，她聽懂了江絮說的是誰。

    “大小姐有何指教？”聰明人不必多說，珍珠立時明白，江絮要說到正題了。

    江絮道：“姨娘晚上做個夢，夢見這樣一副場景?！?/br>
    破舊的巷子里，一個容貌依稀看得出清秀的婦人，穿著臟亂的衣裳，懷里抱著一根木頭樁子，木頭樁子上裹著一層紅布，頭上用一圈稻草纏著，在最下面打了個結(jié)。

    婦人抱著木頭樁子，眼神渾噩，口里喊著：“振哥兒，姨娘的振哥兒，誰也不能搶走你，你是姨娘一個人的，誰要害死你，姨娘就跟他拼命?！?/br>
    聽完江絮的話，珍珠愕然了：“大小姐方才說的，可是……”

    “不錯，就是青菱?！苯觞c(diǎn)點(diǎn)頭，“她還活著，就在方才我說的那條巷子里?！?/br>
    珍珠聽罷，后退兩步，眼中帶著幾分謹(jǐn)慎：“奴婢如今伺候著老爺，很是知足了，不敢肖想旁的?！?/br>
    青菱曾經(jīng)亦是馮氏身邊的丫鬟，一直是馮氏的rou中刺之一，雖然拔出了，那個窟窿還留在馮氏的心里，誰也不能提。

    珍珠背叛了馮氏，已經(jīng)是鋌而走險，哪敢再干旁的？只怕多行一步，說不定哪日就被馮氏提腳賣了。

    “姨娘方才可看到二小姐了？”見她不應(yīng)，江絮也不急，淡淡說道：“夫人眼下正煩惱著，究竟是誰害了二小姐？姨娘覺得，會是誰呢？”

    不論是誰，總歸不是她，珍珠心想。然而這個念頭才冒出來，不禁嚇出一身冷汗，抬起頭，驚懼地看著江絮。

    江絮一笑：“姨娘伺候夫人最久，想來了解夫人的脾性。如果姨娘是夫人，此時會如何做呢？”

    一句話不啻于平地炸雷，在珍珠心頭轟然炸響，一張粉白的臉兒，不由變得煞白。

    “大小姐要我如何做？”珍珠抿了抿唇說道。

    江絮笑著轉(zhuǎn)過身去，推開窗戶：“非是我要姨娘如何做。而是姨娘，為了性命，為了前程，要如何做？”

    說到這里，江絮轉(zhuǎn)過身來，背抵著窗戶，看著珍珠的肚子，淺笑：“假若姨娘一舉得男……”

    她的話沒有說完，珍珠立時便懂了。本來煞白的臉色，更是毫無血色。

    以馮氏的性情，去母留子是最心慈手軟的手段。

    “青菱為何沒有死？”珍珠緊緊捂著肚子，顫抖著嘴唇問道。

    江絮淡淡道：“她本來應(yīng)該死了。偏她命大，被人給救了?！?/br>
    珍珠不信：“被誰救了？”

    青菱已經(jīng)瘋了，誰會救一個瘋子？

    “知道得太多，并不是好事?！苯踺p笑一聲，“否則，老爺問起來，姨娘認(rèn)為自己騙得過？”

    珍珠沒有說話，但是她的表情寫著，她認(rèn)為自己做得到。

    江絮輕笑一聲，口吻帶了譏嘲：“姨娘到底是年輕呢。男人，永遠(yuǎn)不會是你想得那樣?！?/br>
    都說最毒婦人心，其實(shí)男人何嘗遜色呢？

    這天下間，最狡猾、最jian詐、最狠毒的，莫過于男子。

    馮氏的確狠毒，但是她的狠毒是天真的，是自幼的嬌寵培養(yǎng)出來的任性。

    而江子興，他什么都懂，卻裝作不懂，借著別人的手，將事態(tài)一步步推

    態(tài)一步步推向他想要的。到最后，得到最多的人是他，名聲最干凈的人也是他。

    “真相會出來的。但是，要通過老爺?shù)氖??！苯跽f到這里，便不再多言，“二小姐的臉被毀一事，夫人交給我來調(diào)查。今日，便會出個結(jié)果。姨娘好自為之?！闭f完，袖袍一揮，走進(jìn)了內(nèi)室。

    珍珠猶豫了下，轉(zhuǎn)身退了出去。

    見珍珠走了，梅香從外頭走進(jìn)來，對江絮低聲道：“大小姐，已經(jīng)安排好了?！?/br>
    “好?！苯豕戳斯创剑翱梢园讶硕颊偌^來了。”

    梅香應(yīng)聲下去了。

    江絮叫了小丫鬟，把椅子搬到檐下，斂衽坐了下去。

    不多時，梅香帶著下人們到了。全都是丫鬟婆子，沒有一個小廝隨從。

    看清楚梅香身邊跟著的那道身影，江絮挑了挑眉。為了江予彤的名聲，馮氏也是煞費(fèi)苦心了。

    “大小姐要如何盤問？”珊瑚走到江絮身后問道。

    這是跟江予彤相關(guān)的事，馮氏雖然交給了江絮，也不會不派一個人過來協(xié)助的。

    江絮笑了笑：“你有何良策？”

    “奴婢認(rèn)為，應(yīng)該一個一個叫進(jìn)來盤問。”珊瑚說道。

    江絮便揚(yáng)了揚(yáng)手：“其他人退后，排成一隊(duì)，一個個上前來?！?/br>
    見江絮聽從了建議，珊瑚的眉毛挑了挑，有些得意，有些不屑。

    不過是那等下三濫地方出來的，懂得什么？況且一肚子壞水，哪里會對二小姐的事上心？這件案子，還得靠她，回頭在夫人面前討個賞。

    “昨晚上入夜后，你到哪里去了？”站在江絮另一邊的梅香，對上前來的一個小丫鬟問道。

    小丫鬟福了福身，答道：“奴婢哪里也沒去，就在屋里睡覺?！?/br>
    “誰能證明？”梅香問道。

    小丫鬟便說出兩個名字，然后道：“奴婢三人住在一個屋里，她們都能給奴婢證明。”

    “好了，你下去吧?！泵废銓λ龘]揮手，然后把她方才說的兩個小丫鬟叫了上來，每人問了幾個問題，見沒有出入，便將她們放了回去。

    “下一個。”梅香叫道。

    珊瑚在旁邊看著，見梅香辦事利落，神情便有些不悅。想起昨天梅香居然敢打她巴掌，眼神更是陰沉。牟足了勁，為難下面的小丫鬟，勢必要最先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趕在梅香前頭。這樣，便有理由在馮氏面前，狠狠扣一個帽子給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