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在京城,若論紈绔子弟,他是頭一個。 帶著他那幫命硬的狐朋狗友,斗雞走狗,打架斗毆,強搶民女,大鬧賭場,他可一樣也沒落下過。囂張之極,足以止小兒夜啼。 “帶路!”裴君昊一瞪眼。 無奈真人版的晉王,實在沒什么威懾力,一雙桃花眼瞪圓了,更顯得清澈明亮,好看得緊。 “王爺,著實不合規(guī)矩?!苯优d拱了拱手,“您帶來的東西,下官會帶給小女,請問王爺有何話要捎給小女,下官代傳。” 朱嬤嬤上前一步:“萬般規(guī)矩,逃不出一個理字。而這個理字,又臣服于一個權字。江大人,是不是忘了我們王爺?shù)纳矸???/br> 燕王抱著江絮一路回了江府,可是人盡皆知的。怎么就沒人說他不守規(guī)矩?還不是因為燕王一身煞氣,無人敢多嘴? “這……”江子興頓時噎住。 裴君昊似突然想起來,轉(zhuǎn)身對朱嬤嬤道:“嬤嬤,我記得您曾經(jīng)教導過江大小姐規(guī)矩,您一定知道她住在哪里了?” 朱嬤嬤的眼中閃過笑意:“老奴知道。” “那咱們快走?!迸峋灰话褦v住朱嬤嬤的手臂,風也似的就往外走。 江子興叫了一聲,抬步去攔,恰好撞到上前一步的管事身上。 只見管事沖他一笑,慢慢抬手:“江大人,請?” 江子興再抬頭,只見這一停頓的工夫,裴君昊已經(jīng)攙著朱嬤嬤走出十幾步,攔是來不及了。不由得恨恨,甩袖跟了上去。 管事慢悠悠地抬起腳,跟在后頭。 正院。 “你說什么?”正與王大夫討論保養(yǎng)秘方,生子秘籍的馮氏,聽到珊瑚回報,不由得驚訝地站起來。 珊瑚有些為難地開口:“晉王殿下親自來向大小姐提親了。” “這怎么可能?!”馮氏不敢相信,“臭丫頭不是跟燕王定親了嗎?” 珊瑚道:“老爺也是這么說的??墒菚x王殿下帶了皇上親筆寫的口諭,叫江大人不可拒婚?!闭f到這里,她抬起頭看了馮氏一眼,“而且,晉王殿下連聘禮一塊兒抬來了,就擺在前院。” “啪!”馮氏猛地一拍桌子,一臉扭曲,仿佛吞了蒼蠅一般,“瘋了!瘋了!一個個都瘋了!” 那臭丫頭有什么好?不就生了一張漂亮的臉蛋兒?一個個都來向她提親! 怎么沒有一個向她的彤兒提親?! “老爺怎么說?”馮氏扭頭看向珊瑚。 珊瑚道:“老爺迫于晉王的yin威,已經(jīng)應了?!?/br> “啪!”馮氏又一拍桌子,“他糊涂了么?!這怎么能應下?!” 珊瑚埋下頭不敢說話。 “胡鬧!真是胡鬧!”馮氏拿起面紗,遮住臉,“我去和老爺說!” 燕王是什么人?那是煞星!少年將軍,征戰(zhàn)沙場多年,又是個戾氣滿身的,能招惹嗎? 晉王雖然也有煞名,但也不是誰挨著就死了,沒見著晉王府那么多活物嗎? 可若是惹著燕王,一怒之下,提劍血洗了江府也不是不可能! “老爺在哪兒?”出了門,馮氏問道。 珊瑚道:“聽長平說,似乎往大小姐的院子里去了。因為,因為晉王非要去看大小姐?!?/br> “什么?!”馮氏簡直要氣笑了,目光直直看向芙蓉院的方向,滿臉不可思議:“那是位菩薩不成,人人都上趕著去供她?!” 珊瑚小步快走跟在后頭,低著頭不敢吭聲。 “可差人通知燕王了?”忽然,馮氏腳步一頓。 珊瑚一愣,隨即往旁邊走了幾步,拉住一個小廝,問他道:“老爺可差人出府了?” 小廝搖搖頭:“回珊瑚jiejie的話,不曾?!?/br> “沒你事了?!鄙汉魉砷_他,走回馮氏身邊回了話:“老爺還不曾叫人通知燕王?!?/br> 馮氏的眼中閃過一絲譏諷:“他倒是精明,兩邊不得罪!倒也不想想,哪有那么好的事?” 她與江子興夫妻多年,互相了解極深。只稍微一想,便明白江子興的意思。他想同時應了雙王,然后讓雙王為此爭搶。兩虎相遇,必有一方是王者。勝利者成了他女兒的夫婿,這是多么大的榮耀? “去通知燕王,就說晉王向江絮提親了?!瘪T氏淡淡說道。 她怎么可能叫那個臭丫頭如了意?她不過就是陶氏那個賤人肚皮里爬出來的小賤種,兩位王爺為她大打出手?想得美! 她要叫燕王和晉王同時鄙棄她,叫她名譽盡毀,再也沒有好人家的男子肯娶她! 珊瑚低低應了一聲,下去吩咐小廝跑腿,然后急匆匆跟上來,與馮氏一起往芙蓉院走去。 芙蓉院。 “大小姐,公子他,他往這邊來了!”遠遠瞧見裴君昊大步往芙蓉院走來,紅玉掩口一笑,公子果然還是忍不住,逮著機會便要看望大小姐。一邊掩口笑著,一邊腳下飛快進屋稟報。 江絮站在窗邊,雙手扶在窗臺上,面 窗臺上,面色淡淡地往外瞧去。 不多時,果然一行人陸續(xù)走了進來。打頭的是裴君昊和朱嬤嬤,后面跟著江子興和一個管事模樣打扮的男子。管事手里提著一只包裹,幾個人里只有他自己是不緊不慢地走著。 “絮……江小姐!”走進屋,站在門口,看見江絮身影的裴君昊,有些期期艾艾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江子興隨后走進門,對江絮道:“絮兒,這位是晉王,快拜見晉王殿下!” 江絮低眉垂眼走過來,福了福身:“江氏參見晉王殿下?!?/br> “不必,不必行禮。”裴君昊連忙道,想親手去扶,又礙于旁邊站著的江子興,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 江子興被這一眼瞪得莫名其妙,又看江絮行的禮并未有差池,更加莫名其妙了。 好在這時朱嬤嬤撥開裴君昊攙著她的手臂,走到江絮跟前,扶起了江絮:“江小姐可還記得老奴?” “朱嬤嬤?”江絮抿了抿唇,看著朱嬤嬤的眼神涌了涌,最終垂眼說道:“好久不見,嬤嬤可好?” 朱嬤嬤的眼中浮現(xiàn)一絲笑意:“老奴很好。聽說大小姐不好?前陣子受了傷?” “并沒有大礙,勞嬤嬤掛懷了?!苯醯吐曊f道,并不抬眼看她。 她至今不明白,裴君昊怎么看上她了?此時看到朱嬤嬤,忍不住想,難道是朱嬤嬤說了什么? 朱嬤嬤說她很聰明,配給他當王妃?可是想到裴君昊的性子,又不似別人說什么他便聽什么的。 “嬤嬤怎么跟晉王殿下一起來了?”最終,江絮沒有問出來,只有些疑惑道:“嬤嬤不是在太師府教養(yǎng)小姐們么?” 這個問題,江子興也很好奇,便也定睛看過來。 只見朱嬤嬤拍了拍江絮的手,說道:“老奴年紀大了,再教養(yǎng)那么多小姐,很是顧不過來。恰好我義弟在晉王府做管家,我便投奔他來了。”說著,抬眼看向自進屋以來便沉默的管事。 “江小姐?!惫苁聦觞c了點頭。 裴君昊正愁不知道跟江絮說什么,忙道:“他姓黃,江小姐叫他大黃就行?!?/br> 大黃……江絮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她記得花月樓后院養(yǎng)的守門狗就叫大黃。然而她現(xiàn)在不想跟他說話,聞言便只是對黃管家點了點頭,便垂眼不吭聲了。 裴君昊頓時心中揪了起來。他自進了屋,便察覺出江絮對他的疏離,他知道江絮生氣了,誰叫他一直對她隱瞞身份呢?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便將求救的眼神看向朱嬤嬤。 朱嬤嬤心中暗笑,轉(zhuǎn)眼看向黃管家說道:“把包袱拿過來?!?/br> 黃管家便上前,將一直挽著的包袱遞了過來。 朱嬤嬤接過來,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中,把包袱放在桌上攤開,說道:“我們主子聽說江大小姐近來身子不好,便四下搜刮了許多珍品燕窩、阿膠,給江大小姐補身子。” 裴君昊聽到這里,臉上一紅。 紅玉和小翠站在江絮身后,已經(jīng)低低笑了起來,笑得裴君昊的臉上更紅了,忍不住挨個瞪了過去。 朱嬤嬤真是的,干什么多說話?瞪完紅玉和翠芝,裴君昊又瞪朱嬤嬤。 “誰準你們笑的?沒規(guī)矩!”江子興卻害怕晉王遷怒,對紅玉和翠芝大喝一聲,“出去跪著!” 裴君昊不禁皺了皺眉:“江大人,如果本王的耳朵沒有問題的話,方才可也聽見你笑了?” 冤枉!江子興愕然看著裴君昊,嘴巴張了張:“王爺……” 他著實沒笑! 可是,如果他說他沒笑,豈不就是說裴君昊的耳朵有問題? 這個晉王,怎么并不好對付?江子興的臉上紅了青,青了紅,到底說不出“下官也出去跪著”的話。 好在這時,馮氏到了,解救了他的尷尬。 “馮氏參見晉王?!瘪T氏進屋便行了一禮。 被她一打斷,裴君昊便不再追究方才江子興的“嘲笑”,自然紅玉和翠芝也不必出去跪著了。 “你是?”裴君昊裝作不認得她的樣子,上下打量她一眼,詫異地看向江子興:“江大人,這是府上的歌姬嗎?” 聞言,江子興和馮氏都尷尬起來,馮氏更是氣惱得要命。 “王爺,這是內(nèi)子?!苯优d強壓著不快說道。 馮氏則將一雙刻毒的眼睛看向裴君昊,好個晉王,膽敢說她是歌姬,她定與他不甘休! “尊夫人怎么遮著臉?”裴君昊撇了撇嘴,絲毫不為方才“認錯”身份的舉動而感到歉意,“若非如此,本王也不會認錯了?!?/br> 馮氏低下頭去:“臣婦近日臉上有恙,未免沖撞晉王殿下,便用面紗遮上了?!?/br> “既然如此,那你平身吧?!迸峋贿@才揮了揮手,眼睛一掃屋里,說道:“本王來看望本王的未婚妻,你們都圍在這里干什么?擠死了,都出去,出去!” 一臉急迫的語氣,好似馬上要洞房似的。朱嬤嬤掐了他一下,叫他端著點兒。裴君昊忍了忍,才道:“朱嬤嬤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出去!” 朱嬤嬤頓時一臉沒好氣,想要教訓他,可是眼下時機又不對,便說道:“我們王爺有幾句體己話想和江小姐說,還請江大人和夫人暫且行個方便。”頓了頓,又道:“有老奴和兩個丫鬟在,并不算不合規(guī)矩?!?/br> 她可是宮里出來的教養(yǎng)嬤嬤, 教養(yǎng)嬤嬤,她說合規(guī)矩,誰敢說不合規(guī)矩? 馮氏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笑道:“如果我沒認錯,這位是朱嬤嬤?我記得朱嬤嬤從前是在太師府做教養(yǎng)嬤嬤的,如今怎么成了晉王府的奴才了?” 在太師府做教養(yǎng)嬤嬤,是請過去的禮儀師傅,算是客人,而非奴才。 而朱嬤嬤此時站在晉王身后,這身段便拉下來一截了。 “夫人好記性,仍然記得老奴?!敝鞁邒卟槐安豢旱氐?,又把方才對江絮的解釋說了一遍。 馮氏看見她向著江絮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冷笑一聲道:“我原以為朱嬤嬤是氣性高的,在宮里做了一輩子的奴婢,再不愿伺候人的。沒想到,太師府對你不薄,你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