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但司馬玥卻是擔(dān)心李太后,急忙的就奔到了李太后之處。 “皇祖母,”她一把握住了李太后的胳膊,安撫著她,“您別怕,這火很快的就滅了。“ 李太后笑了起來。 “傻孩子,”她摸著她的頭,笑道,“皇祖母不怕。不過就是一場小火罷了,見著有這么多的侍衛(wèi)在這,還能讓哀家出事?你顧好自己就成了?!?/br> 一壁又抬頭望向王雋,語聲微沉:“玥兒就交給你了,務(wù)必要護(hù)她周全?!?/br> 王雋點(diǎn)頭承諾:“太后放心?!?/br> 而此時(shí)司馬元臨危不亂,已經(jīng)充分的展示了身為一個儲君所應(yīng)有的沉穩(wěn)果然氣質(zhì)。 在他的指揮下,部分侍衛(wèi)守衛(wèi)著慶隆帝李太后等皇家之人,部分守衛(wèi)著一眾賓客,部分則是負(fù)責(zé)滅火。 原本就是個空曠的場地,易燃之物也就只有那圍成一圈的錦屏而已。所以即便是不去救火,待那一圈錦屏燒完,火勢自然也是會滅的。 只不過人待在這中間總歸還是有幾分熱意和驚慌。 一片慌亂中,司馬玥忽然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悄悄的握住了。 她抬眼,就見王雋正低下頭在看著她。 “你看,”見司馬玥也在看他,他微微一笑,目光示意她望向眼前的火光,“這像不像一場煙火?為了慶祝你成人而放的煙火?!?/br> 司馬玥心中頓時(shí)一暖。 他在安慰她。 他定然是怕她因著在自己一生中僅有的一次笄禮上發(fā)生了這樣的事而不愉快,所以便編排了這樣的話來安慰她。 司馬玥偏頭,望向近處正在熊熊燃燒的錦屏。 噼啪聲響中,火星四濺,倒還真的像是在放一場熱熱鬧鬧的煙火呢。 ☆、第35章 必勝籌碼 入夜,長慶宮。 砰的一聲脆響,是李太后劈手摜了個細(xì)瓷茶盅下來。 淡雅的粉青碎瓷片濺了一地,立時(shí)便有宮娥上前輕手輕腳的收拾著。 “你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女兒。”李太后站在幾案側(cè),因著氣憤,按著幾案的手都在微微的顫著,“今日都敢放火了,那明日是不是都敢提刀殺人了,?。俊?/br> 慶隆帝此時(shí)正跪在地上,就連手背剛剛被飛濺出來的碎瓷片刮了一道血痕都沒有去理會,只是說著:”母后息怒?!?/br> “息怒?哼!“李太后重重的哼了一聲,“叫我怎么息怒?今日玥兒行笄禮這樣的好日子,她都敢指使人去放火。打量我不曉得呢,她們養(yǎng)德宮一向就對我這個老婆子意見很大,倒是巴不得我這個老婆子立刻就兩腿一蹬去見了先皇,她們才滿意呢?!?/br> 養(yǎng)德宮正是崔皇后居住的宮殿,李太后這般說,實(shí)則是暗指今日司馬瑜放火之事是崔皇后暗中教唆的。 說完這番話后,李太后猶且覺得心中憤怒并沒有少個一星半點(diǎn)。于是她便斜視了慶隆帝一眼,又道:“是不是我這個老婆子也礙著皇帝你的路了?你也巴不得我早一日去見了你父皇?” 李太后此話一出,慶隆帝立時(shí)就趴下去磕了個頭。 “母后這話,兒子受不起?!?/br> “你有什么受不起的?”李太后鼻子中輕哼了一聲,在宮娥的攙扶下坐到了椅中,而后慢慢的說著,“當(dāng)年你父皇剛走,熱孝里你就登了皇位,可是底下的哪一個大臣服你這個新皇?一個個如狼似虎,倒巴不得將你從皇位上拉了下來,好讓你那位皇兄即位。彼時(shí)為娘念著你處境不易,一面垂簾聽政,一面讓娘家人又是出謀劃策,又是出力的,最后終于是將那幾個難啃的大臣給搞下了臺去??赡阌鹨韯傌S,倒開始疑心起哀家這個做娘的來了。怎么,怕哀家學(xué)了那呂太后,把持朝政,讓你做個傀儡皇帝不成?你是我腸子里爬出來的,原就為一體,唇亡齒寒的道理你會不明白?罷,罷,當(dāng)時(shí)哀家想著,親生無怨,你總歸是我親生的兒子,又有什么好埋怨的?哀家原就只想每日閑閑適適的過過日子,誰耐煩去理會朝政了?因此哀家就不再垂簾聽政,將朝政都還給了你。誰曉得你倒是暗中的開始打壓趙郡李氏一族了。怎么,你的身上就沒有流著趙郡李氏的血液了?打壓了你的外祖父一族你就高興了?只是現(xiàn)下趙郡李氏一族沒落了,養(yǎng)德宮里那位的娘家博陵崔氏一族倒是繁榮了,你就不擔(dān)心?別怪哀家沒有提醒你,儲君易位,這可是干系著國本的?!?/br> 這一番話只說的慶隆帝面上青白一片。 “母后,”他又俯身下去磕了個頭,低聲的說著,“兒子當(dāng)年糊涂,還請母后看在兒子當(dāng)時(shí)年幼的份上,原諒兒子吧。” 對此李太后只是輕哼了一聲,并未答話。 慶隆帝知曉,當(dāng)年的事是真正的傷到了李太后的心。是以這些年來,他雖然日日前來長慶宮請安,但母子兩個的關(guān)系卻還是日漸疏離。 可他還記得小時(shí)候,母后坐在紫藤花架下的石凳上,望著他和阿鄴在那里嬉戲,而后招手喚他們過來,摸著他和阿鄴的頭,遞給他們一人一碗酸梅湯,然后笑著溫柔的用手絹給他們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 當(dāng)年手絹上淡淡的幽香仿似還縈繞在鼻尖,可是現(xiàn)下他和母后之間卻似隔了一層琉璃似的,雖是能日日相見,但卻終歸是不貼心了。 還有阿鄴,想以前他們兄弟兩個之間是何等的親密,可就是因著他的疑心,現(xiàn)下都已近二十年了,阿鄴都不曾踏足過京城一步。 思及此,慶隆帝只覺得心中滿滿的都是愧疚。 “母后,”他抬起頭來,沉聲的說道,“兒子這就去養(yǎng)德宮,重重的責(zé)罰阿瑜一番。” 說罷,站起了身來,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李太后卻是開口制止了他:“回來?!?/br> 慶隆帝立時(shí)就回過了頭來,垂頭斂目的站在那里。 “她是你最寵愛的女兒,你舍得責(zé)罰她?還是莫要哄騙哀家這個老婆子的好?!崩钐罄湫σ宦?,出言說著。 慶隆帝覺得他要是再不修補(bǔ)他和李太后之間的關(guān)系,只怕他們母子兩個的關(guān)系往后會更加疏遠(yuǎn)。 因此上他索性的就將自己心中的所有思量和盤托出:“朕膝下有這么多的女兒,卻獨(dú)獨(dú)最是寵愛阿瑜,母后當(dāng)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李太后先是沉默了片刻,而后方才冷笑著說道:“我一個鎮(zhèn)日只知道聽?wèi)蚨壶B的老婆子哪里會知曉這么多?” “母后,”慶隆帝上前幾步,離李太后近了些,而后方才沉聲的說著,“兒子今晚索性就將所有的事都明說了罷。朕知道母后心中最擔(dān)憂的事,無非就是為著阿元的儲君之位是否穩(wěn)固。阿元生母早逝,雖然他早就身為儲君,可崔皇后隨后又生有一子,博陵崔氏一族自然是想將阿元拉下來,讓他崔氏一族的血脈登上儲君之位。這些朕都知曉,只是母后,現(xiàn)下博陵崔氏一族日漸壯大,在朝中的勢力盤根錯節(jié),朕即便知曉了這一切,可也無能無力啊。” “你無能無力,所以就一直寵愛著養(yǎng)德宮那邊,疏遠(yuǎn)了阿元和阿宣?”李太后聲音冷峻如這深夜屋頂之雪。 慶隆帝聞言苦笑:“是兒子無能。只是母后,你可曾聽說過一句話?有時(shí)候,疏遠(yuǎn)也是一種愛護(hù)啊?!?/br> 李太后沉默不語。片刻之后她方才說道:“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還是一直寵愛著養(yǎng)德宮那邊,疏遠(yuǎn)阿元和阿宣?這樣你就不怕博陵崔氏一族借機(jī)挑動朝臣,上書廢了阿元的儲君之位?到時(shí)你是打算怎么辦?” “阿昱尚且才七歲,他們想必暫時(shí)還不會急著就出手的吧?”慶隆帝遲遲疑疑的說著。 李太后冷哼一聲:“你倒是個不著急的性子。阿元身在儲君之位上,那么多的目光日夜盯著他,既然有人存心想拉他下來,保不齊某一日就尋了個小由頭大做文章,到時(shí)朝臣眾口一詞,你怎么保他?又拿什么保他?” 慶隆帝抿著雙唇?jīng)]有說話。 李太后見狀冷哼一聲,伸手接過了宮娥遞過來的茶盅,揭開盅蓋,慢慢的吹著里面裊裊而上的熱氣,不再說話。 慶隆帝猶豫了片刻之后,末了還是低低的說著:“還請母后教導(dǎo)兒子。” 李太后卻是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茶盅里的蘭雪茶,拿著手帕子拭了拭唇邊壓根就不存在的水漬,而后將茶盅放到了案上,這才斜眼望著慶隆帝,慢慢的問著:“怎么,現(xiàn)下你就不怕母后干涉朝政了?” 慶隆帝聞言,掙紅了一張臉,又跪了下去:“母后,當(dāng)年都是兒子的錯,讓母后對兒子寒了心。只是這些年兒子才醒悟過來,這世上也就只有母后會全心全意的待朕,為朕著想,往后兒子再也不會疑心母后一星半點(diǎn)了?!?/br> 李太后聞言,怔怔的望著慶隆帝半晌沒有說話。 饒是當(dāng)年慶隆帝的疑心讓她寒心不已,可說到底這個也是她親生的兒子。她尚且還記得他剛生下來的時(shí)候皺皺巴巴的一團(tuán),哭聲一點(diǎn)兒也不洪亮,跟只小奶貓似的嗚咽著。 這是她生的第一個孩子啊。初次為人母,當(dāng)時(shí)望著他第一眼時(shí)的悸動,即便是多年之后的今晚依然還是那么清晰。 李太后長嘆一聲,伸手探身將跪著的慶隆帝拉了起來。 “坐?!彼钢詡?cè)的椅子示意他坐,隨后又讓宮娥打了盆清水過來。 細(xì)心的用手絹蘸了清水擦拭著慶隆帝手上被碎瓷片刮出來的血痕,李太后嘆道:“這么些年以來,我們母子這般安安靜靜的坐在一起閑話倒是頭一次?!?/br> 鼻尖似乎又聞到了那年母后手絹上的淡淡幽香。慶隆帝垂頭斂目,掩飾住眼角忽然泛起的紅色,輕聲的回道:“是?!?/br> 縱然只是一道小血痕而已,但李太后不放心,還是灑了些止血消炎的藥粉在上面,最后又找了一塊干凈的素白手絹扎了起來才罷。 吩咐一旁的宮娥上了茶,而后李太后才慢慢的對著慶隆帝說著:“博陵崔氏一族的心思我也明白,他們總覺得他們崔氏在五姓氏族之中該拔個頭籌,排個第一的。只是這些年來,先是我們趙郡李氏壓在他頭上,后來雖然我們趙郡李氏蕭條了些,但立時(shí)又有太原王氏頂了上去,他博陵崔氏如何會服?后來崔氏入宮做了皇后,生下了阿昱,他們自然是想著讓阿昱做了儲君,再是皇帝,到時(shí)他們博陵崔氏不說是在五姓氏族中排了個第一,簡直都是可以打壓其他四族了。所以阿元自然就是他們的絆腳石,想方設(shè)法的也要除去。只是他們想的也太好了些,阿元是我趙郡李氏一族的血脈,我趙郡李氏縱然這些年是大不如以前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也不是他們崔氏一族隨便就能欺負(fù)了去。更何況現(xiàn)下我手中還有更大的籌碼?!?/br> 慶隆帝自然是要追問一番:“母后所說的這個更大的籌碼,指的是什么?” 李太后望了他一眼,而后慢慢的說著:“這個更大的籌碼就是,太原王氏一族的族長,王雋。” ☆、第36章 身家相托 王雋尚且還不知道他在李太后的心中非但是孫女婿,還更是一個獲勝的大籌碼。 他現(xiàn)下只是愉快的與他朝夕想念的人待在一起,完全就不想去理會其他任何事情。 今日突兀而起的那場火被撲滅之后,李太后和慶隆帝等皇家之人就起駕回了皇宮。只是臨行前,李太后卻是將司馬玥交給了他,說是托他照看兩日。 王雋自然是知道李太后的用意。 一來她是知曉了自己和司馬玥之間的婚約,想著他們多時(shí)未見,彼此見一見也是好的,二來則是,她要回去查明今日的火到底是誰放的。 雖然當(dāng)時(shí)火滅之后,慶隆帝說這火是因著火盆里濺了火星出來到旁側(cè)的錦屏上,錦屏易燃,這才引起了這場火而已,但王雋卻深知事實(shí)絕對不會是這樣簡單。 因著火盆里攏的那些銀絲炭燒著的時(shí)候壓根就不會有半點(diǎn)火星。 至于那縱火之人,其實(shí)也是很好查明的吧?實(shí)在是這樣的手段壓根就稱不上高明。 只是司馬玥今日的笄禮,到底是因著最后的這場火而顯得有些不圓滿。 王雋只要一想到這里就很是責(zé)怪自己。 若是早知如此,他就該提前做好所有措施,確保萬無一失才是。 他這邊暗自的責(zé)怪著自己,而今日這場笄禮真正的主人卻壓根就沒有覺得這場笄禮有什么不圓滿。 最后的那場火,如王雋所說,完全的就可以當(dāng)做是一場慶祝她成人的煙火嘛。而且這場煙火的花銷可是比一般的煙火大多了呢。 那可是上等的紫檀木做的細(xì)紗錦屏呢。有誰的笄禮能像她這般闊氣,一下子就燒了這么多架紫檀木的細(xì)紗錦屏啊。 因此上司馬玥覺得自己今日的笄禮實(shí)在是與眾不同,即便是多少年之后她年華老去,想起今日的時(shí)候面上應(yīng)該都會浮現(xiàn)出笑容的吧。 特別是今日還是王雋為他舉行的笄禮。 其實(shí)自打今日李太后將她交到王雋的手上之后,她就一直沒敢正眼看他。 明明先前那幾日她心中一直都在想著,等見到了王雋之后,她第一句要問的就是他所說的我很想你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以及,王雋,你是不是喜歡我? 可是真等見到了他之后,她卻是什么話都問不出來了。 不是因著害羞,也不是因著緊張,只是與他在一起的時(shí)候,她唯一的感覺就是胸腔中的那顆心如擂鼓一般急速的跳動著,其他的任何事她都沒法去想了。 就比如現(xiàn)下,明明是在她自己的房中,紅燭高燒,可她還是眼觀鼻,鼻觀心的坐在椅中,壓根就不敢抬眼去看王雋。 她白日里所穿的曲裾深衣已然換了下來,現(xiàn)下身上所穿的是蜜合色刻絲小襖,蔥黃色綾棉裙,燭光下望來,當(dāng)真是嬌艷無比。 王雋就覺得心中一蕩,恨不能現(xiàn)下就直接將她擁入懷中,而后好好的憐惜一番。 只是最后他還是克制住了自己,只是伸手將她一雙素白柔嫩的雙手都合在了自己的掌心中。 司馬玥這下子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快要從胸腔里蹦跶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