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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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令家仆各自玩耍,不帶任何仆侍,挽著胳膊出了門。流珠領(lǐng)著徐道甫吃了冰食,買了巧果,看了巧燈,又領(lǐng)著他去玩街頭博戲。 汴京人愛玩,博戲攤子隨處可見。這博戲也有很多種,有下人們愛看的斗雞、斗蟋蟀,也有文雅人喜歡的弈棋、斗茶,而在京中最為流行的,便是關(guān)撲。 徐道甫看著流珠跟人玩了會兒弈棋,見她連贏數(shù)盤,替她高興,但自己卻不怎么提得起興致——他看不懂,自然不喜。流珠明白他的心思,并不為難他,便假意驅(qū)趕他,讓他去看斗雞,徐道甫果然喜歡這個,看的高高興興,老遠(yuǎn)便能聽見他的喝彩聲,中氣十足。 流珠輕嘆一聲,又集中精力于面前的棋盤。這棋戲倒是有些類似于現(xiàn)代的五子棋,名喚做黑白爭,兩人對弈,贏者得錢,可謂是時間短而拿錢快。流珠一直贏,對面那人終于沒了斗志,苦笑著起身離開,流珠收了銅錢,得意得很,再一抬頭,看見對面新坐下的男人,不由得神情一滯,收了笑容。 “怎么一見我,這臉就耷拉下來了?”傅辛垂下眼瞼,擲下了一顆棋子。 流珠起身要走,傅辛卻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沉聲道:“你若敢走,看斗雞的那位郎君,只怕也看不了多久了。” 流珠抿了抿唇,也跟著下了一子。她幾乎是亂下,隨便拿棋子往棋盤上扔。傅辛勾了勾唇,道:“可見病是好了。讓我忙得天黑地暗之余,還要cao心你這自己找的病,真是該打?!?/br> 流珠仍沉默不語,傅辛心里不大舒服,卻隱忍不發(fā),又壓低聲音,道:“阮鐮察覺風(fēng)頭不對,打算讓宜愛吹枕頭風(fēng)。我聽著不悅,又聽她說想家人,干脆令她回國公府小住。誰知才住了兩日,她又說住不慣國公府了,讓我接她回宮。我趁機(jī)出宮,想起今日是你我初遇之時,便順路來這里看看,果然見著了你?!?/br> 不止見到了流珠,還見到了流珠喂徐道甫吃冰食,夫妻二人緊緊相偎,著實(shí)令這位九五之尊妒火高漲。這女人是怎么想的?他哪一處不比這粗野武夫強(qiáng)? 流珠悶聲不吭,傅辛惱火到了極點(diǎn),給了貼身護(hù)衛(wèi)一個眼神,隨即便鉗著流珠的手腕,猛然扯起她,瞬間帶翻了棋盤。黑白棋子哐啷灑落一地,流珠一個不穩(wěn),差點(diǎn)兒跌倒,心中慌張起來,扭頭去看人群中的徐道甫。 傅辛卻是好手段。他知道這博戲最是能令人上癮,早就暗中遵囑護(hù)衛(wèi)湊到徐道甫邊上,引著原本旁觀的他逐步深入賭局,輸多贏少,欲罷不能,以至于連妻子被人生生扯走都不曾發(fā)覺。攤主見出了變故,以為是賭客間鬧了矛盾,張嘴欲要說話,卻被護(hù)衛(wèi)的官刀嚇得噤了聲。 流珠一路被扯到了河邊,河邊滿是蓮花形、娃娃形的巧燈,女兒家們身著彩裳,對燈祈愿,一派祥和。 流珠恨得咬唇,心上微冷,開始想道:若是她用簪子去捅傅辛,可會有勝算?傅辛自幼習(xí)武,身手極好,周邊還有暗衛(wèi)跟隨,只怕夠嗆。便是真有勝算,又會不會連累徐道甫和一雙兒女,還有她那從軍去的繼子? 傅辛堂堂一個帝王,卻好似是個混子,生生搶了條畫舫來,用錢把畫舫上的歌女客人全都趕到了岸上,又命船夫?qū)嬼硠澋眠h(yuǎn)些。船夫卻是為難,連連道:“夜深了,看不見路,劃遠(yuǎn)了唯恐出事?!?/br> 傅辛嗤笑一聲,不再催促,攏了美人小姨子入懷,鉗著她的下巴,灌了她整整一壺酒。他動作生猛,流珠根本喝不下去,酒液全從嘴里溢了出來,十分狼狽,可看在傅辛眼里,卻別有一番風(fēng)情。他欺身而上,將她口中溢出的酒液全都飲下,沉沉低笑,手更是不老實(shí)起來。 流珠眼神一暗,心上一涼,剛一握緊袖中的釵子,傅辛便將簪子奪了去,冷聲道:“弒君一事,卿卿還是不要再想了。你那點(diǎn)伎倆,在朕看來,不過是情/趣?!?/br> 傅辛本性暴虐,只不過壓制得極好。平時與阮宜愛繾綣,必要寵著她才行,令他覺得十分不盡興。在流珠面前,傅辛隨心所欲,十分盡興,往日的壓抑及郁怒全都發(fā)xiele盡。 玉壺翻倒,酒液傾流,濕了羅裙,也污了流珠博戲贏來的乞巧香袋。酒香混著花香,在船身輕微的顛簸間溢滿了整間船巷。流珠嗓子沙啞,到最后已然無力,只能怔怔然地看著船舷外的一輪明月,似圓還缺,那月亮一會兒上,一會兒下,一會兒晃得沒了影,只覺得滿眼都是漆黑。 河邊眾人祈愿美好的方向,恰是她飽受折磨屈辱的地方。 她輕輕拂去面上污濁,瞇著眼,只聽得傅辛啞聲呢喃道:“朕幼年時,母妃逝后,受了苛待,舍不得吃好吃的菜,常常將它們偷偷藏起來,等到長毛,也舍不得吃。這美味佳肴,必須要等上一會兒,才能吃得盡興,珠兒如何以為?” “珠兒以為,若是別人的美酒佳肴,便不該動。偷來的,搶來的,心中有愧,吃不香?!绷髦闊o力地扯了扯唇角。 傅辛吻了吻她的額頭,道:“朕卻覺得,偷來的搶來的,最是香。便是別人已經(jīng)動筷,朕也不介懷?!?/br> 流珠別過頭去,不再看他。 傅辛又拉著她繾綣一回,這才將她送回了岸??粗吕市鞘?,滿街華彩,傅辛只覺夙愿已償,心頭暢快,轉(zhuǎn)頭見流珠臉色蒼白,不免心疼,又溫聲道:“這是早晚的事,你該是早就料到?!鳖D了頓,他壓低聲音,冷聲道,“回去之后,不得與你那郎君和離,且裝作什么事也沒發(fā)生。你若說和離,他便只有死路一條?!?/br> 他最能看穿她的心思。流珠不愿拖累徐道甫,必會找由頭和他和離,可這卻不襯傅辛的意。 流珠被他逼得唔了一聲,轉(zhuǎn)頭卻見香蕊低頭順眼,立在不遠(yuǎn)處。這一眼,流珠如遭電擊,立刻明白了過來。 為何自在閨中時起,傅辛每次來,都巧妙地避開了旁人,這問題總算找到了答案。流珠懷疑了不少人,卻是沒往最信任的香蕊身上想過。 傅辛瞧著她睜大的美眸,低笑一聲,拍了下她屁股,目送她怔怔然朝著香蕊走去,整了整稍顯凌亂的衣衫,這才上了護(hù)衛(wèi)牽來的馬,朝國公府趕去,做出一副風(fēng)塵仆仆來接阮宜愛的模樣,又與阮鐮等長談一番,令原本心思不定的阮鐮又放下心來。 國公府的人但覺得,雖有人說官家冷情冷心,可是看他對皇后寵愛的樣子,那可是萬萬做不得假的。他這樣寵阮宜愛,怎么舍得令她家里遭了難呢?國公府的榮寵,必然長盛不衰。 他們卻不知道,傅辛少年時還有壓制不住的時候,孤鷙之氣都寫在眼里,如今步入中年的傅辛,性情隱忍,喜怒不形于色,又有什么演不出來呢? ☆、第6章 可惜春殘風(fēng)雨又(二) 第六章 主仆相對無言,流珠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倦怠地半倚在她身上,兩人相扶著,回了府內(nèi)。流珠由香蕊服侍著洗了澡,因疲乏至極,雙腿幾乎站不住,便早早倒頭歇下。 許久之后,徐道甫才遲遲歸來,興高采烈,說是贏了許多錢,起初接連輸,后來總算翻了本。香蕊告訴他自己與娘子覺得無趣,便去河邊看巧燈了,看巧燈的人極多,擠著了娘子,娘子膝蓋都磕青了。徐道甫心頭生出愧疚,連忙問有沒有事,聽說無事,便放下心來。 他卻是不知道,那青痕乃是娘子掙扎時磕到了矮桌,哪里是在街邊摔的呢? 香蕊垂下眼,沒有說話。她也并不擔(dān)心娘子,娘子心韌,明日便會恢復(fù)。 果然如她所料,流珠第二日又開始cao持家事,仿佛什么事都不曾發(fā)生,乞巧節(jié)月夜畫舫一事仿佛不過是個噩夢。 兩日過后,又有人來傳圣旨,說是官家開宴,犒賞將士,徐道甫需得攜娘子出席。流珠沒說話,徐道甫卻是很高興,對著流珠道:“你可不知道,我跟兄弟們說,我娶的是國公府的女兒,皇后的親meimei,且是一等一的美人,比那些營妓美多了。他們都說我吹牛。嘖,咱怎么會吹牛!這次你可要打扮得好看些,壓過他們家的娘子?!?/br> 流珠眼一垂,便聽得憐憐唾了一口,笑著指出道:“郎君可是不會說話。怎能把娘子這般的好人和那些人放在一起相比?” 徐道甫一聽,也急忙改口,連連稱錯。流珠卻緩緩笑了,柔聲道:“還有一點(diǎn)??刹荒苷f兒是皇后的親meimei。有一個庶字在,便是天地之別,云泥之分,哪里算得了親呢?不信的話,你進(jìn)了宮問問,兒那什么心都不cao的jiejie,九成九沒聽說過你這粗人的名姓?!?/br> 徐道甫不懂其中門道,只是訕笑。 幾日之后,便是宮宴開時。流珠懨懨的,懶得上妝打扮,可又知道到了宴上,只怕要遇上一群舊人,不能落了臉面,只好又打起精神來,壓下心中不安,為宮宴做準(zhǔn)備。 這文中宋朝的重男輕女風(fēng)氣還不曾形成,鄉(xiāng)下有了苗頭,汴京卻沒這說法。男女皆可同桌而食,大約算是這朝代最大的好處。阮流珠跟在徐道甫身后,聽著他與將士們大聲交談,偶爾還會夸耀自家娘子的容貌和身世,將流珠當(dāng)做商品一般顯擺,她心頭不悅,卻不好說出來,只能微笑以對。 然而等入了席間,距離開宴還有半個時辰,文臣武將們不能動杯動筷,只能動口,便高聲相談,而夫人們自然也搞起了夫人外交,表面上看聊得都是些淺顯的話題,但入了耳后,卻都成了水極深的秘事。 這是徐道甫頭一次見這樣的大場面,心中有忐忑,更多的則是亢奮,兩只耳朵幾乎通紅。流珠正與幾位性子爽朗的武將家娘子相談,剛一抬眼,便對上了大娘馮氏的眼,看著慈眉善目,眼神卻陰惻惻的,看著令人心生寒意。 流珠對她微微一笑,便聽得一宮婢走到她身邊,道:“阮娘子,皇后邀娘子在宮宴前,去一同說些體己話兒。娘子且隨奴來?!?/br> 流珠一挑眉,只以為又是傅辛的花樣,可誰知這宮婢低著頭,卻真將她領(lǐng)到了皇后宮前。說起來這宮殿名喚做浣花苑,很不莊重,并不是前朝皇后所住的正殿,可傅辛“寵”宜愛,便由著她性子來,宜愛喜歡這小苑的風(fēng)荷和冬梅,便搬來了這里,也算是她諸多任*兒中的一小件。 流珠沿著回廊款步緩走,跨了門檻,甫一步入宮中,便見傅辛席地坐在小案邊,把玩著酒盞,不遠(yuǎn)處的屏風(fēng)后則隱隱有哭聲泄出,聽聲音肯定是阮宜愛。 錦屏繡幌,獸爐香裊。明燭映著屏風(fēng),屏風(fēng)上有個小小的影子,那人哭聲綿軟,嬌嗲得很,小肩膀一抽一抽,著實(shí)惹人憐愛。 傅辛原本面上隱隱帶著冷色,見流珠來了,定定地盯著她,低笑著對屏風(fēng)里的人道:“愛愛,別鬧別扭了。你瞧,你meimei都來勸你了。左不過一件衣裳,你何必與朕為這點(diǎn)小事生了間隙?” 傅辛示意流珠坐到身側(cè)。流珠一言不發(fā),隔著段距離,坐到了小案對面。 阮宜愛嚶嚶低泣,委屈道:“妾從前想穿什么便穿什么,便是做少女打扮,陛下也不曾多說什么。如今陛下許久才來看妾一次,連妾穿什么也要管,做什么妝容也要管。你若是好好跟妾說,妾豈會不按你說的來?奴奴之所以生氣,是因?yàn)楸菹露鲗櫞蟛蝗缜啊!?/br> 流珠不明所以,太監(jiān)關(guān)小郎見她困惑,笑了笑,解釋道:“如今正是盛夏時節(jié),荷花妝十分盛行,汴京少女多梳形如荷花的發(fā)髻,穿領(lǐng)子如荷花一般的裙裳,活潑嬌俏?;屎蠼袢障胍谘缟献鲞@打扮,官家不準(zhǔn),兩人便吵了起來,只等著阮二娘子說和說和呢。” 傅辛擺了擺手:“就你話多。還不去偏殿拿些西夷進(jìn)貢的果子來給二娘子嘗嘗?這兒的事兒,便不勞煩小郎費(fèi)心了?!?/br> 關(guān)小郎知道官家這是趕他走呢,雖說他一走,殿里邊就沒人了,只殿外有些守衛(wèi),可是關(guān)小郎也沒多想,撓了撓頭,持著拂塵出了殿門。 閑雜人等一走,傅辛便不老實(shí)了,脫了靴襪,一面用腳趾去勾對面流珠的裙裳,一面假裝正經(jīng)地說道:“二娘子,你打算如何說和?” 流珠偏頭看著屏風(fēng)上映出的人影,那貴為皇后,或者說,貴為寵文女主的嬌嬌女子背對著屏風(fēng),肩膀抽個不停,而屏風(fēng)這面,霸道專情的男主角卻正與小姨子暗通款曲,案下勾連。 作者寫了帝王罕見的專寵,寫了阮宜愛百般如意的人生,做為讀者的阮流珠當(dāng)年看的高興,不曾深究那些可疑之處和明顯不符合邏輯的地方,哪知道自己會有機(jī)會親眼見證這惡心的真相呢? 流珠往后稍稍退了退,并不勸說宜愛身為皇后該如何如何,轉(zhuǎn)而謊稱道:“這荷花發(fā)髻,荷花裙,兒在汴京中確實(shí)見了不少,只不過近些日子卻是見不著了。那些沒出閨閣的小娘子們說,這等裝扮,要在乞巧節(jié)當(dāng)日及之前做,才算吉利。若是過了乞巧節(jié)還這般打扮,怕是不妥,有礙姻緣呢?!?/br> 傅辛微微勾唇,又十分強(qiáng)硬地去扯她的手,輕輕撫著她手心里的繭,對著屏風(fēng)那側(cè)道:“二娘子說的這事,朕都不曾聽說過呢。不過二娘說的,著實(shí)有理。” 宜愛聽了,肩膀也不抽動了,也不顧流珠這個外人在場,抹了抹眼淚,撒嬌道:“好。妾便依你一次,換你備下的宮裝。只是奴奴有個要求,要你來給奴奴換,還要你許諾,接下來這十日里至少來見妾十面?!?/br> 傅辛揉了揉眉心,穿上靴襪,一邊說好,一邊趁起身時捧著流珠的臉,飛快地親了下,又將酒盞端起,鉗著她下巴,逼她喝下,低笑道:“二娘還請避嫌?!?/br> 流珠的眼抬也不抬一下,起身出了門,等了片刻后,便見引她的那宮婢又低著頭走來,帶著她回了大殿。 宴上太平無事,只徐道甫因官家提了他的名而格外高興。待回了家中,掩上房門,徐道甫醉醺醺地道:“從前聽聞官家為了皇后遣散婢妾,又見我家娘子這般美貌,只以為皇后定然是個極美的女子??烧l知親眼一看,皇后雖確實(shí)貌美,嬌嬌可憐,可身高也就剛過我的腰,配上那一身莊重打扮,簡直像個偷穿娘衣裳的小女娃。咱倒是沒想到,官家好這一口兒。不是我說,兩人站在一起,更像兄妹,不似夫妻?!?/br> 他哪里知道,官家也不好那一口,倒是和他不偏不離,一個愛好。 “禍從口出,患從口入。你若是知道這話不該說,便千萬別張口。這話也就在我面前提上一提,切莫再跟兒提,也不能跟別人提?!绷髦閿R下醒酒湯,蹙眉說道。 “不說,不說。”徐道甫喝了醒酒湯,反倒更困,定定地看了一會兒流珠,道,“娘子今日真給咱長臉?!?/br> 流珠斜他一眼,又聽得他呢喃道:“娘子你這眼,細(xì)看著帶點(diǎn)兒褐色,倒是像北蠻人呢。” “醉了便說胡話?!绷髦榻o他攏了攏被子,徐道甫便這樣沉沉睡去。流珠怔怔地看著他,不由憶起了從前聽過的一些傳聞。 聽說宜愛做了皇后之后,倒是有許多國公府的對頭借皇后行為不端,任性妄為來做文章呢。她從前只當(dāng)是亂做文章,今日一看,卻也心頭發(fā)涼。 身為一國之后,便是任性,也不該仗著夫君縱容,任性到如此地步。傅辛這樣寵阮宜愛,簡直是“寵殺”,日后指不定要借此做什么文章呢。便是廢后,只怕被指責(zé)的,也不是他。 ☆、第7章 可惜春殘風(fēng)雨又(三) 第七章 徐道甫領(lǐng)了龍神衛(wèi)四廂都副指揮使的職位,又看似得官家倚重,在兵部幫忙,忙得不可開交,夜里頭回來便倒頭大睡,鼾聲震天響,哪里有功夫與嬌妻繾綣。 這到底是不是傅辛的小心思,流珠懶得尋思考量。她白日也忙,忙著被皇后召入宮中陪聊陪玩,也是傅辛變態(tài),專喜歡在阮宜愛眼皮子底下和流珠偷情,自覺興奮又刺激。近些時日,他似乎玩膩了,喜歡在午后獨(dú)自理政時,讓流珠在旁伺候筆墨。 流珠自然不會好生伺候他,拿了阮宜愛喜歡看的坊間話本,坐在旁邊隨意翻看。這些話本受了官家和皇后甜寵故事的影響,也喜歡寫些全天下獨(dú)寵你一人的故事,流珠一看這些話本,自動把男主代入成傅辛的樣子,便惡心得不行。 這大家族里過得好的,都是掌權(quán)的一方。掌權(quán)的娘子,哪有一個嬌嬌軟軟、傻傻憨憨,只知生孩子的? 久坐傷身,流珠可是一定要比傅辛活得長的。她背著手,走到傅辛身側(cè),邊心不在焉地替他研墨,邊拿眼看他批閱奏折。因她立在傅辛右手邊上,看的字都是歪的,只認(rèn)出了一些姓名,雖不認(rèn)得人,卻也暗暗記在心中,忽地聽得傅辛帶著笑意道:“如今能看懂這些手寫的字了?我記得離京之前,你還是只能勉強(qiáng)認(rèn)出印刷字的怪人?!?/br> 流珠心上一緊,又道:“國公府不好好養(yǎng)兒,自然將兒養(yǎng)成了個怪人。” 傅辛捏了捏她的鼻子:“我替你報仇。” “先捅了你自己,便是報仇了?!绷髦榈皖^,平聲道。 傅辛不惱,反倒添了興致,心上念起,強(qiáng)硬地捧著她的小臉,正欲要與她做些親昵的舉動,卻見一人從門外急急走入。待看到殿內(nèi)情形時,那人也怔愣在原地,倒退了兩步,這才反應(yīng)過來,遽然跪倒在地,俯身道:“兒臣有要事稟報?!?/br> 這人模樣清俊,與傅辛倒是相仿,活脫脫一個柔和清俊版的少年傅辛。少年看起來年歲不高,聲音略顯青澀,腰間別有騰龍玉佩,當(dāng)是皇子。 流珠心思一轉(zhuǎn),對了對號,知道這人是傅辛的長子,十七歲的傅從嘉。比起阮宜愛所生的十歲的傅從仲來說,這人年長許多,早早領(lǐng)了政事,朝中風(fēng)評很好,也是文武皆備,胸懷韜略。 雖說傅辛愛極了流珠,可卻還是不準(zhǔn)她聽政事的。流珠也識趣,避了開來。知道的少些,說不定還能活得更久。傅辛那般多疑,日后變了心,肯定怎么看她怎么厭煩,她若還知道這些辛秘事,一腳便踏進(jìn)了鬼門關(guān)。 自家娘子在這里陪侍君側(cè),徐道甫全然不知,只顧著與同僚一同處理軍務(wù)。然而幾人暫歇之時,一人玩笑道:“徐三哥,你家娘子那般嬌俏年青,還是國公府的貴女,與你相比,活像是一朵鮮花插到了……插到了內(nèi)什么上面。你若是再不抽時間陪陪娘子,你娘子說不定要回娘家享福咯!” 徐道甫稍稍一頓,卻還是搖了搖頭,道:“我娘子豈是那樣的人?比如今更困苦的日子,我們在小地方,早就過過。更何況她時不時就要進(jìn)宮陪皇后,最是懂情理的人?!?/br> “徐三哥,話可不是這么說。你從前在老家,那地方偏遠(yuǎn),人也老實(shí),自然不會出事??摄昃┻@地方,水深,幺蛾子也多。你看街上那攏著袖子,耳邊別朵花兒的公子哥,天天晃悠著,一雙眼睛賊溜溜,那是要干嘛?當(dāng)然是要禍害其他宅院里的嬌花咯。” 另一個刑部官員也道:“前段時間有個案子,便是娘子一枝紅杏出墻來,郎君發(fā)現(xiàn)之后,一怒之下,砍了紅杏。哎喲喲,那一地血,要不怎么說是‘紅’杏呢?” 徐道甫卻擺擺手,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做事去了,也不知是壓根不信,還是不愿去多想,抑或是害怕深想。 待夜里頭,徐道甫難得早早回了家中,看見流珠正在做繡活,時不時揉腰,便湊頭看去,卻是流珠在給他買回的那幾件襖添繡花樣。經(jīng)她這一打理,這些土氣的襖,看著好看了不少。徐道甫瞧那繡樣,知道要花費(fèi)不少工夫,心頭生出來的那一點(diǎn)小尖芽兒般的疑慮也徹底打消了,笑呵呵地拉娘子去用膳。 飯桌上,他一個勁兒地說今日又見著官家了,官家夸了他,十分驕傲。流珠聽著,心里有氣,卻也只能給他夾菜,以此堵他的嘴。 可嘆這老實(shí)郎君哪里知道,流珠腰痛,正是他口中的官家給折騰的。傅辛怎么也做不膩,花樣繁多,流珠甚是屈辱,可又不敢反抗,一反抗,身上就要有傷,有了傷便容易被看出來。他三十出頭,已不是青年,哪里來的這許多精力?流珠也想不通。 過了幾日之后,徐道甫有些為難地和流珠說起了件事情。 前一陣兒南邊遭了洪災(zāi),悠然萬頃滿,俄爾百川浮。滔天洪水淹了徐道甫的老家,徐道甫爹娘家田宅都被淹了,無處可去,又聽說徐三郎在京城做了官,想必十分富貴,便千里迢迢來汴京投奔徐道甫。走到離京城沒多遠(yuǎn)了,這才央得一個文人代筆寫信,等徐道甫收到信,二老第二天便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