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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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我恨不得殺了他!” 哥舒瑀緊握著拳,努力不泄露一絲情緒,“我只是不甘心,我還要他嘗試眾叛親離之痛,親人喪生之苦,他的命,只能我來??!” “你以為,本王為何要聽你的?” “你沒得選擇?!?/br> 他冷聲,“太子妃余毒未清,若是沒了我的解藥,你猜她會怎樣?還有我在突厥的勢力,若我掉頭與你為敵,而你又殺了蕭望,兩方夾擊之下,你想要登上大寶便會比登天還難!” 楊廣持著那烙鐵的手有一絲松弛,卻還是僵在那兒,不抬起,也不落下。 男人輕笑,看著他猶豫的樣子,貼近他的耳旁,低聲道,“太子殿下,難道就不想得到太子妃了嗎?” 他猛然抬頭,“你有辦法?” “那是自然?!彼D(zhuǎn)過身,看著高臺上之人,“現(xiàn)在可以放了他吧!” 楊廣沉思著,看向一旁的獄卒,揮了揮手。 那小牢頭如同大赦的急忙向前為他松綁,放下這借他一百個膽子都不敢得罪的護國將軍。 哥舒瑀一掌揮去,震下他胸膛上還在啃咬著的鼠蟻,看著那一片的血rou模糊,黑眸愈發(fā)的深。雙手撐住他已虛軟的身子,腦中一顫,竟又想起了那年初夏,自己不小心墜入山洞,摔斷了腿,奄奄一息的時候,是他救了自己。那時師傅不在山上,他便是這樣撐著自己,不顧夜里林間危險,硬是走了幾十里的山路,才尋得了大夫。 那時歲月悠長,回憶卻那么重。 哥舒瑀總是在想,若自己記性再差一點,若他能裝作遺忘這段過往,那么對于他,是否便不會一次次的手下留情了。 救他,到底藏了什么樣的心思?他苦笑,愣是想不出一個可以真正說服自己的理由。只是一想到那些悲痛到極致的過往,對于他,便是不得不恨。 閉上雙眸,不再看身側(cè)那虛弱的將渾身重量都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大力的將他向前拖去。 “你帶他去哪兒?”楊廣在身后問。 “回蕭府?!?/br> 他頭也不回,“答應(yīng)你的,我自會做到,還勞煩太子殿下安心等待?!?/br> ——————————————————碧落長安———————————————————— 馬車駛?cè)敫?,已不知過了幾更天。 哥舒瑀拉起布簾,一眼便看到那站在門口挺著肚子,身上卻只披著一層薄薄衣衫的女子。他眉心緊蹙,翻身下車,一把握住她冰涼的手,“你在這兒做什么?幾更天了,恩?你不考慮自己,難道也要你腹中的孩子陪你受罪?” 他語氣急促,卻藏著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的情緒。 “蕭大哥呢?你答應(yīng)我會救他回來的,他人呢?” 語蘭扯著他的衣服,焦急詢問著。 “你只在乎他?”男人看著她,語氣涼薄,“你為何不問問我,你為何不想想要我對抗太子,他是否也會降罪于我?” “我......” 語蘭一愣,看著他那不同于平日的低沉樣子,倒不知該說些什么了。雙眸無意掃過他的衣衫,那錦緞上的血紅讓她呼吸竟是猛然一滯,“你、你受傷了?” “你在乎嗎?” 修長的手指扣住她的下顎,強迫她對上自己烏黑的瞳孔,“楊語蘭,你對我是否當(dāng)真只有恨?若我受傷流血,你可會為我心痛?” 第一次見她,還是在太子府中。 還是夏日的光景,他等著楊廣回府,又無事可做,便跟著老管家院中走走停停,而透過園中那一大片小小的木槿花,他便是見到了她。 她穿著粉衣,在林間和丫鬟撲蝶。陽光很大,打在她的身上,她回頭淺淺微笑,便那樣輕易的挑起了他心中的三千情絲。 他已記不得自己呆看了多久,只是在老管家的提醒下,才找回了意識。后來他才知道,那女子,早已被皇上賜婚給了護國將軍,也便是這世上他最痛恨的人。 所以他恨,他嫉妒,嫉妒的發(fā)狂,只能不惜一切去傷害。 那日她成婚,他迷暈了她,強占了她的身子。而后的日子,又一次次的威逼利誘,甚至逼迫她懷上自己的孩子。 他知道她怕自己,從來都知道。 他想她怎會不怕呢?從來,他便就是以入侵者的身份闖入,他給她的只有屈辱與不堪。至于愛?又如何會有? 哥舒瑀苦笑著。 右手附上她凸起的下腹,那里孕育著他的孩子,是他們的孩子。 “究竟何時,你才能不恨我?” 語蘭愣愣的看他,小手抓著他的衣服,“你是不是受傷了?是皇兄傷的你?你疼不疼?我...我?guī)湍闾幚韨??!?/br> 他抓住她有些冰涼的手,不允許她的動作,只是看著她,眼眸那么深,似乎想探入她的靈魂深處。他很想開口,很想問她,若他再不逼迫她,若他會好好對她,那么他們之間,還會不會有其他可能? 可還未開口,馬車上便傳來一聲叫喊。 “公子,你到底何時把車上這個人抬下去?他的血都弄臟了我的車,小人可還要做生意的?。 ?/br> “蕭大哥?” 語蘭心頭一顫,突然重重甩開了他的手,向前跑去。掀開簾布,那嫣紅的鮮血蜿蜒了一地,他衣服還敞著,人卻早已昏厥了過去。那血rou模糊的胸口讓她的淚就那樣止不住的流下,“蕭大哥,你怎么會這樣,怎么會變成這樣?” 她回頭,紅腫的雙眼直直對上那人早已失了神的雙瞳,“你不是和我保證你會救他,你會保證他安然無恙的嗎?哥舒瑀,你這個言而無信的小人,我從一開始就不該相信你!” 男人本要上前的腳步硬生生的停頓在那兒。他看她,一句句的聽著她的指控,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冰冷。薄唇緊抿,竟是突地笑出了聲,“我只答應(yīng)過你會護他性命,不是嗎?楊語蘭,答應(yīng)你的我做到了,你呢?你答應(yīng)我的現(xiàn)在是不是也該兌現(xiàn)了?” “你究竟要什么?究竟想要什么?” 語蘭心頭一痛,整個人無助的癱在那兒,一滴淚,重重滑下。 “人給你了,心也給你了,我什么都沒了。你為何選上了我,為何就是不肯放過我?” 她的聲音那么低,那么悲傷,就像一把刀,重重插在哥舒瑀的心上,讓他疼的厲害,翻江倒海。長腿向前邁去,狠狠將她拉入自己的懷中,“別哭,不要哭......” 她的淚卻如何也止不了。 埋首在她懷中,哭的像是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 纖細(xì)的手指去拉他的衣衫,聲音斷斷續(xù)續(xù),“救他,求求你救救他。我都答應(yīng)你,你要什么我都答應(yīng)你,只要你別傷害他?!?/br> 男人擁著她的手臂,猛然一顫。 他想他還在奢望什么,又有什么可失望的呢? 從一開始便注定了不是嗎,他和她,一開始,便早已墮入地獄。 輪回不得,愛不得。 ☆、第七章 相見 蕭望醒來時,已及正午。 前胸上的傷口已被人仔細(xì)包扎過了,原本染著血的墨衣也被換下,身上是干凈的白色里衣。他咳了幾聲,胸口處還疼的有些厲害。 沒想到楊廣的手段竟是如此狠絕殘忍,可長生殿剛剛遷入長安,勢力還不足與朝廷對抗,所以他才不可因反抗而暴露身份。因此回蕭府,他便是已做好了會被嚴(yán)刑拷打的準(zhǔn)備。他雖是算準(zhǔn)了楊廣不會動他性命,可未曾料想,阻止這一切事情的,竟是哥舒瑀。 只是,他不是恨著自己的嗎,又為何會救他性命? 小望...... 他閉上眼,嘴唇輕輕動了一動。滿目血紅,連呼吸都那么痛。 前廳的飯桌上,擺了滿滿一桌子的菜肴。 黑衣男子就坐在桌旁,看著面前的飯菜,執(zhí)著筷子的手竟微微有一絲顫抖著。就坐在他對面的老夫人似乎沒看出他的不對勁,還在向他的碗中夾著菜,“哥舒大人,謝謝你救了我家望兒,快,多吃一點,府內(nèi)粗茶淡飯,就怕不和你胃口呢?!?/br> “怎么會?”他聲音有些抖,“老夫人哪里的話,我只盼日日能吃到這般好吃的菜肴。” “哥舒大人若是喜歡,便一定要常來?!?/br> “會的,若是老夫人愿意,我天天都來看您,好嗎?” 他抬頭看她,眸中竟涌上了幾許水霧。 十年了,他竟有十年沒見到自己的生身母親了。有誰知道他多想撲到她懷中痛痛快快的喊一聲娘,而不是像這樣,疏遠(yuǎn)著距離,還只能叫一聲老夫人。 她老了,頭上也多出了幾絲白發(fā),只是她就坐在那兒,對著他溫和微笑的模樣,竟和十年前沒有一點變化。胸腔翻江倒海的疼痛,修長的手指緊緊捏著自己暗黑的錦袍,似乎用盡了所有力氣。他開口,聲音低啞著,“老夫人,蕭將軍,待您好嗎?” “恩?” 老夫人看著他,似乎是不懂他問這話的意思。 “我是說,”哥舒瑀深吸了一口氣,“我從小無父無母,今日又與老夫人一見如故,不知可否認(rèn)您為干娘,也盡盡人子的孝心?” “好啊,當(dāng)然好?!?/br> 她笑著答應(yīng)。不知為何,一看到他,心中竟是有那般熟悉的感覺,好似這么多年來心中有什么空缺,如今竟全部被填滿。 許是血濃于水吧,那刻入骨髓的血脈關(guān)系,又豈是一個身份便可阻擋的了的? “娘?!?/br> 他開口,聲音抖顫的不得了。 這一聲娘,他足足等了十年,有誰知道,他曾受了怎樣的千番苦楚萬般苦難才終于等到今日。又有誰知道,只能看卻不能相認(rèn)的感覺,又有多痛? “瑀兒。” 老夫人看著他,鼻尖竟有一絲酸楚的感覺。她聲音也有一絲抖,眼眸掃過他的眉眼,鼻梁,下巴。一句話,脫口而出,“瑀兒啊,你和望兒他爹,長得真像。” 瑀兒,你和望兒他爹,長得真像。 哥舒瑀整個人呆愣在那兒,喃喃著雙唇,說不出一句話。 錦袍被他抓破,指甲深深陷入血rou之中。那般脆弱慌張的模樣,竟讓一旁楊語蘭看著有一絲心慌。她看得出,他今日有多奇怪。那向來都是那般邪魅無情,自信滿滿的男子,為何竟也會有這般脆弱的神情? 她顫著小手,不受控制的去抓他冰涼的大掌,不許他再傷害自己。 “哥、哥舒瑀,你怎么了?” 她的手柔柔軟軟的,溫?zé)岬母杏X讓哥舒瑀陡然一顫,目光怔怔,看向那咬著下唇一臉不忍的小女子,良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微臣沒事,只是有些事情想的出神,多謝公主掛心了。” “我......”語蘭還想開口,可一轉(zhuǎn)頭,就看見了那個站在門口的熟悉面容,“蕭大哥?你醒了?” “恩?!?/br> 他開口,聲音還有一絲啞,烏黑的雙瞳掃過前方的男子,錦袍下的雙拳不自主的握緊,又松開,“原來哥舒大人也在。”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