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只要沈凌煜說一句不是,他便信了。 可是就像他說的那樣,只要他問了,他什么都會告訴他。 沈凌煜瞳孔猛縮,金眸里幾乎看不到丁點兒光澤,但他還是緩慢說道:“你知道了?!?/br> 寧羽飛面色瞬間白的像紙一樣。 沈凌煜擰著眉,一字一頓的說道:“是謝璟對不對?是他告訴你的!”最后半句話他幾乎是咬牙啟齒的低吼出聲,那里面的徹骨恨意濃的讓人心驚。 寧羽飛聲音忍不住拔高:“是誰重要嗎?還是說你也要去殺了他?或者把我也殺了?!” 他這話如同一擊重錘,硬生生砸在了沈凌煜的身上,將他陰騭森然的神態(tài)全部擊垮,露出了里面的脆弱和不安。 他著急的拉住了寧羽飛的手,慌忙道:“小飛,你聽我說,我……” 寧羽飛用力地將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聲音里全是疲憊:“我知道楊若馨做了很多錯事,我知道楊青海也很不對,我也知道他們都該死,但是……你不能這樣,你知道嗎?你不能這樣……不該用這樣的方式來解決這些事?!?/br> 殺人會成為習(xí)慣,并且會吞噬人性。 在戰(zhàn)場上打過滾的寧羽飛尤其深刻的理解著這一點。 殺死仇人,是開啟第一道防線;殺死礙眼的人,是第二條;等到殺了無辜的人,殺了親緣,那就全完了。 誠然,楊若馨和楊青海都可以稱之為沈凌煜的仇人,但不可避免的是他們又是親人。 沈凌煜做了這些…… 不!不只是這些!還有沈奕君,還有…… 陣陣寒意涌上來,寧羽飛只覺得自己連指尖都是刺骨的寒意。 沈凌煜看著他這樣,心里卻怕極了,他知道寧羽飛接受不了這些,所以有意無意的都藏了下來,可現(xiàn)在他都知道了,他忽然很害怕,很怕從寧羽飛眼中看到厭惡,如果他厭惡他…… 猶如毒蛇的利齒刺入了心臟,沈凌煜體會到了近乎于麻痹的痛楚,他不敢抬頭,只是用力地抱住了寧羽飛,不與他對視就不會看見,他的聲音顫抖著,里面的恐慌伴隨著言語全都流淌了出來:“我不知道還能做什么,小飛,我不知道還能怎么做!楊若馨不死,我看不到任何希望,看不到,真的看不到!你母親她會心疼我,會照顧我,但她不會將我從楊若馨的手里救出來,那是她meimei,她還是在意她,她害怕我離開了,楊若馨會瘋的更厲害,可是她沒想過、沒想過我整天在遭遇著什么!唯一在意我的只有你,你帶著我離家出走,你替我擋住了楊若馨的棍子,你把我護在身下,我知道了你是在意我的,你是想把我救出去的,可是不行啊,你太小了,你比我還小,你做不了主,你的力氣沒法把我從那骯臟的沼澤里拽出來!” “我怕……”沈凌煜抱著他,guntang的淚水直直地落入了寧羽飛的脖頸,灼熱的溫度似乎穿透皮膚直達心底,燙的人心臟猛顫,沈凌煜的聲音還在繼續(xù)著,“小飛,我真的是很怕,我怕……到最后我出不來反而把你拽了下去,我怕連你都放棄我,那我真的一輩子都爬不出來,我這一生一世都全毀了。我沒辦法,真的沒辦法,楊若馨不死,我走不出來,我找不到走出來的路!” 他這一番話說出來,寧羽飛天大的火氣都找不到了歸處,林林落落,飄在空氣里,最終像離了燃料的星火,隨著一聲嘆息,消失不見。他動了動嘴唇,終于把心里最擔(dān)憂的事說了出來:“你知道我在擔(dān)心什么嗎?我擔(dān)心你走進一條死胡同,擔(dān)心你一抹黑的走到底,擔(dān)心你沒從沼澤里走出來而是越走越深,把自己埋到窒息了還沒有察覺!” “晚了?!?/br> 沈凌煜聽到寧羽飛的這句話得到了極大地安撫,但就像他說的那樣,晚了……早就晚了。 他明白了寧羽飛的心思,明白了寧羽飛不是厭惡他而是在擔(dān)心他,明白了寧羽飛不是要放棄他而是害怕他失去自我。 可是……那頭陰暗的野獸早就在沒遇到過寧羽飛之前已經(jīng)誕生在那里了,他看得到它,卻沒法將它趕走,因為它轄制住是他的心臟、血液、骨rou……所有一切。 二十年前,長達二十年的時間它早就和他融為一體,想要剝離出來,只能把自己殺死。 可是他不想死,他還不想死。 沈凌煜貪婪地嗅了嗅寧羽飛身上好聞的味道,聲音喑啞,帶著露骨的瘋狂和偏執(zhí):“別離開我,只要你不離開我,我能控制住。我向你承諾,我不會走向那條路,不會徹底淪落,只要有你在,我一定會是個人,一定不會變成它!” 這是威脅吧。 寧羽飛一動不動地任由他抱著,滿心的無力感充斥在四周,如同冷水般將他全部浸泡。 他不管他,他就要偏執(zhí)到底。 他不理他,他就會放棄人生甚至放棄這個世界。 可是他……寧羽飛嘴里一片苦澀,他不自信,他沒自信自己能夠一直撐下去。 當這條弦繃斷了,會發(fā)生什么? 沈凌煜終于松開了他,金色的眸子里淚光閃爍,他可憐兮兮地樣子就像個害怕被主人拋棄的大型動物,明明有著利爪,明明有著強大的力量,但卻生怕眼前這個比自己弱小無數(shù)倍的男人丟下自己。 他薄唇抿成了一條線,紅著眼眶看著寧羽飛:“我知道我這樣說不對的,我知道我在威脅你,可是小飛……除了這樣,我不知道還有什么辦法了,真的不知道了?!?/br> 他哀求的聲音落在了寧羽飛的心尖上,寧羽飛怔怔地站著,最終也只能嘆息一聲,抱住了他。 也許從第一次遇見沈凌煜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被圈住了。 他是個孤兒,見不得小小的沈凌煜受那樣的罪,他是個渴望親情渴望家的,所以太能體會當時那個可憐巴巴的孩子了。 同情也好,憐惜也罷,從他伸出手的那一天,便注定了沒法再輕松放手。 就像養(yǎng)了一個孩子,他長成什么樣子,父母得負很大的責(zé)任。 那時候的寧羽飛任性的想要‘拯救’他,那么現(xiàn)在就該承擔(dān)這些。 太子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他沒責(zé)任嗎? 責(zé)任很大,要知道那時候的自己并不是一個真正的小孩。 如果他心細一些,如果他多在意一些,如果他再多堅持一下……也許…… 算了,沒有如果。 種下的因該嘗的果,一直都很公平。 “我不說氣你,”寧羽飛擁住了沈凌煜,聲音悶悶的說道:“我是在氣我自己。” 沒有那樣的能力,何必要去招惹這么多事。 自知之明這四個字,能刻入骨髓該多好。 第二天,他們一家人安頓了楊青海的骨灰,一起回了伯爵府。 寧羽飛進了家門,換上少將軍服,起身去了元帥號。 元帥召見他,他料理完自己的事,需要前去復(fù)命。 一路飛到了北極區(qū),進入元帥號的領(lǐng)地,迎面安青便走了過來。 寧羽飛行了禮,安青回了禮后問道:“家里的事料理好了?也不急在這一時。” 寧羽飛搖搖頭,說道:“沒什么事了?!?/br> 他不愿意多說,安青自然也不會多問,兩人一起進了元帥號。 寧羽飛一邊走一邊問著:“閣下在嗎?” 安青說:“馬上回來了。” 寧羽飛忍不住問了句:“閣下在中央?yún)^(qū)?” “是的,”安青說道,“昨晚留在那里,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路上了?!?/br> 寧羽飛擰了擰眉,正想再問些什么,身后的艙門卻忽地劃開,伴隨著冷冽的寒風(fēng),似乎有雪花飄了進來。 安青和寧羽飛急忙回頭,直視前方的行了個禮:“閣下!” 踏著冷風(fēng)進來的男人身上沾了雪花,黑色的大衣隨意的搭在了肩上,內(nèi)里的軍裝卻筆挺凜然,將那結(jié)實有力的強大身體彰顯到了極致。他走進來,隨手把大衣脫下,雪花飄落,點綴在漆黑的軍靴上,仿佛落進深夜的星光,透露出的是心甘情愿的臣服。 寧羽飛目不斜視,并不敢多看一眼。 霍北宸一雙漆黑的眸子盯著他,走近后才抬手,滿是繭子的手指在他臉頰上捏了一下:“沒睡好?” 寧羽飛站的筆直,聲音清亮:“回閣下,家里出了些事,所以來晚了?!?/br> “你外公去世了?”霍北宸問的輕描淡寫。 寧羽飛也不意外,他回道:“是的!” “給你放個假,帶著父母去巴羅星散散心。” 聽到這話,寧羽飛心里一暖:“多謝閣下!” 霍北宸收回了視線,大步向前后說道:“走之前先做件事?!?/br> 寧羽飛不知道是什么事,只能快步跟到了霍北宸身后。 元帥號很大,但分區(qū)極為明確,有個地方是寧羽飛很少去,但卻耳聞已久的。 z區(qū)——關(guān)押囚犯的地方。 霍北宸走在前頭,寧羽飛跟著,越往里走越有種心底打怵的感覺。 直到最末尾,一個厚重的烏金色的大門劃開,寧羽飛看到了里面的女人。 她非常非常的漂亮,如同歌聲惑人的海妖一般,哪怕被囚禁在此處,但卻性感到了每個動作都讓人心馳神往。 好在寧羽飛是個gay,所以他極快的回神,發(fā)現(xiàn)了這美麗女人肩頸處的青色的蛇形紋身。 天蛇族?! 第46章 天蛇族并非人類,而是在天蛇之環(huán)中生存的外星種族,雖然人類和他們積怨已久,但他們的真正形體卻沒有任何人見到過。 無限探索外星系后,紛繁的種族刷新了人類的想象力,讓他們意識到并非所有生物都有固定的形體。 就像天蛇族,他們有著與生俱來的能力,能夠根據(jù)見到種族的形態(tài)自動幻化出對方能夠接受的模樣。 好在這種能力有轄制性,第一次幻化后便會固定,不至于見一次一個模樣。 而所有的天蛇族的形態(tài)幻化都是不受控制的,仿佛天生能夠適應(yīng)任何環(huán)境一般,他們看到了人類便會變成人類,哪怕不想也做不到不變。 眼前的天蛇族的形態(tài)是一個非常漂亮性感的女性,難怪李成云會對她沉迷到這個地步了。 寧羽飛略微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謝璟曾說過李元老府上有位天蛇族,看來就是眼前這位了。 只是寧羽飛不明白,元帥大人讓他來做什么?讓他見見這個天蛇族?為什么呢? 寧羽飛一肚子疑惑,但卻沒開口問。 霍北宸走進來的瞬間,那天蛇族便俯下身,垂著頭,纖細的雙手高高舉起,而后卑微的伏在了地上。 她有著如海浪般的長發(fā),因為身體的前傾而散落在地上,柔軟的鋪灑開來,額外的奪人眼球。 寧羽飛本來已經(jīng)不再看她,但這一瞬間卻有些挪不開眼睛,仿佛那絲絲柔軟的長發(fā)有了生命力,帶著一股特別懾人的魔力,蔓延到人的心底,莫名帶起了一陣難耐的燥熱。 這熱度熟悉又陌生,從心尖上誕生,穿透進血脈,流淌至全身,最終突兀地匯總到了小腹處。 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之后,寧羽飛心臟一顫,慌忙挪開了視線。 但這剛挪開,卻一下子和霍北宸對視了。 男人的神態(tài)平靜,只是那眸子極深,似乎能把人給吸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