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蕭御否定了她的醫(yī)術(shù),簡六小姐終于忍不住鋒芒畢露,與他針鋒相對。 蕭御其實并未有絲毫輕視簡家醫(yī)術(shù),他相信簡家醫(yī)術(shù)代表著這個時代醫(yī)學(xué)的極高水平,他對中醫(yī)只略懂皮毛,哪有資格輕視。但在這一個醫(yī)案上,簡六小姐的確診斷錯了。 他不喜簡六小姐是真,卻不會刻意針對簡家。 但是簡六小姐不會相信,他也無意辯解。 想想簡六小姐,元王妃,元王爺,還有元王府那一大宅子的人,蕭御突然有一點可以理解謝景修為什么會養(yǎng)成這樣一副性子,萬事只做不說,從不向人多言自己的想法,也不在乎別人的誤解。 因為有時候解釋是最蒼白無力的行為。 不知道他有沒有過極力為自己辯解卻無人相信的時候? 蕭御沒跟簡六小姐辯論什么,只是看向那婦人。 “大嬸,簡家醫(yī)館和廣安堂都愿意收治你的孩子,也各自開出治療方案,主動權(quán)在你手中。你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吧?!?/br> 婦人看了看蕭御,又看向簡六小姐,面上是顯而易見的猶疑。 只是她的這一絲猶疑,已經(jīng)是對簡六小姐最大的挑釁。 簡六小姐緊緊捏住指尖,透過帷帽的輕紗與那婦人相視著。 婦人看不清簡六小姐的神色,卻從心里感到一絲驚懼,連忙移開視線,不敢再看。 身旁的幾個同伴在一旁勸道:“牛嬸,咱還是先別鬧了,還是給孩子治病要緊??旄喠〗阕甙?,先把孩子治好了,其他的都是小事。” “是啊,本來也就是因為沒法抓藥才不得已來鬧的,沒想到正巧碰到簡六小姐,那還是趕緊把小牛的病治好。” 蕭御帶著百靈向后退了幾步,看著一臉猶豫的婦人。 他已經(jīng)說了癥結(jié)所在,那婦人似乎也相信了。即便她最終選擇了簡家醫(yī)館,想必她也會想辦法給那孩子多補些營養(yǎng),倒不用他過分cao心。 那婦人猶豫著看向簡六小姐,卻似乎有些心慌地朝后一退,突然轉(zhuǎn)過頭來看向蕭御。 “我……我要在廣安堂看!” 婦人叫出聲來,反倒驚掉了一眾圍觀人等的下巴。 不是來鬧廣安堂的么,怎么反倒舍簡六小姐不就,居然留在廣安堂了? 蕭御也有些驚訝,回過神來才點了點頭:“既如此,就請進堂里一敘吧?!?/br> 幾個漢子攔著婦人:“牛嬸,你在想什么?!你可看清楚,這廣安堂跟簡六小姐不對付。” 婦人如何不知,只是她此時又是心虛又是心悸,根本不敢去看立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簡六小姐。 其實有一件事那世子妃說的是對的,簡六小姐開的藥方吃了好些天,她家娃的病癥并未減輕一分。以前她從不會懷疑簡家的醫(yī)術(shù),只憂心著粥藥鋪子倒了,她沒有地方再去抓那幾味昂貴的藥材。 如今元王世子妃當(dāng)面提出了質(zhì)疑,而且所言句句符合孩子這些年來的情形,由不得她不相信,世子妃才是那個能夠治好她的孩子的人。 “忘恩負義!”簡家丫鬟走到簡六小姐身邊,看著那畏畏縮縮地走向廣安堂大門的婦人,恨恨地一跺腳怒道。 “我們走?!焙喠〗憷渎暤?,轉(zhuǎn)身走向停在路邊的馬車,將身后眾人意義不明的竊竊私語全都拋在身后。 丫鬟走到那幾個莊稼漢子跟前,恨恨地瞪了他們一眼,一扭身也跑向馬車。 “真是一群見利忘義的東西!簡家白養(yǎng)了這一群白眼兒狼!”丫鬟坐進車?yán)?,憤憤不平地道?/br> 她倒也說出了跟百靈一樣的詞兒來,只是百靈敢當(dāng)眾痛罵,她卻不敢。 簡六小姐摘下頭上的帷帽,露出一張艷若桃李卻冷若冰霜的臉龐。 “閉嘴?!彼淅涞馈?/br> 丫鬟忙吶吶道歉:“對不起小姐,是小桃冒失無狀了?!?/br> 簡六小姐皺緊一雙柳眉靠在車壁上的軟氈上。 那個人,從出現(xiàn)在京城的那一天開始,就在一點一點地從她的手中搶走她的所有物,一點一點地蠶食鯨吞著她的財富。 簡家失去了最天才的一任館主,簡家蒙受了多大的損失才換來今天的一切?!那個人憑什么,憑什么? 那個人的倚仗惟有謝景修,可是謝景修明明虧欠著她,虧欠著簡家,謝景修欠她的,一輩子也還不完。 第100章 醫(yī)館規(guī)劃 廣安堂收治了開張以來的第一個病患,便安排在辟作住院部的第三進院子里。 婦人帶著孩子走進那整潔明亮的房間的時候,整個人都拘謹(jǐn)不安起來,哪還有一絲仗弱行兇的潑辣勁頭。 她有一句話說得不錯,若非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誰又愿意鋌而走險,做那螳臂擋車,雞蛋碰石頭的蠢事。 待婦人聽說她可以帶著孩子在這里住下,直到孩子病情好轉(zhuǎn),越發(fā)惶惑不安起來,撲通一聲跪到地上,又是道歉又是感激,弄得蕭御也分外不自在。 他懂得救急不救窮的道理,可是面對這些窮苦百姓,真要讓他自己手里攥著大把的銀錢,看著他們在饑寒交迫中掙扎而不伸出援手,他也實在做不到。 廣安堂里除了蕭御這一個主治大夫兼院長之外,另有十名謝景修安排過來幫忙跑腿抓藥的藥堂伙計。只是這些伙計個個看著人高馬大,蕭御十分懷疑這都是謝景修那個數(shù)字軍團里出來的人物。 蕭御把補充蛋白質(zhì)的食譜寫成一張方子,又專門指派了一個伙計分管這個孩子,讓他按著方子上所寫的療程緩緩地給那孩子把身子補起來。 當(dāng)天仍舊是跟著謝景修回了元王府。蕭御倒是想在廣安堂里置一處起居室,用作自己的住處,可是對他寵溺非常的謝世子卻在這一點上堅決不能同意。 “你既不同我圓房,再不?;赝醺幼。胰⒛愫斡??!敝x世子淡淡道。 蕭御真想捶他一臉。 “哦?我倒想請教一下謝世子想怎么‘用’?”蕭御皮笑rou不笑地道。 謝景修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流氓!” “你自己要問的?!?/br> 蕭御徹底無言以對。 只聽謝景修又道:“你今天做得很好?!?/br> 蕭御狐疑地望著他。他哪里做得很好了?把簡六小姐懟了回去么?那也不值當(dāng)?shù)脤iT夸獎一聲吧,不知道的還以為謝世子多不待見人家。 謝景修道:“你今日十分維護本世子,做得不錯。以后也要繼續(xù)如此?!?/br> 蕭御:“……” 安國公府,幾名普通婦人打扮的婆子從角門進入,匆匆趕往后宅主院。 鳳云寧聽聞出外打探消息的仆婦歸來,忙讓她們進來。 “怎么樣?那元王世子和世子妃如何了?”鳳云寧面上有些焦急的神色。 由不得她不急。從鳳照鈺嫁給謝景修的那一日起,她就一直提心吊膽。 鳳照鈺的男子身份,不可能瞞得住了,至少瞞不住那元王世子。 這件事如果揭露出來,會不會禍及到她?會不會將當(dāng)年那件事給牽扯出來? 鳳云寧心神不寧地想了幾日,卻怎么也理不清頭續(xù),只是越發(fā)擔(dān)驚受怕起來。 她可以安慰自己,即便元王世子知道了當(dāng)年她強逼鳳照鈺男扮女裝的事,他也不可能知道換子之事。 可是他和鳳照鈺不知道,方氏卻知道。方氏而今已經(jīng)脫離了鳳府,脫離了她的掌控。 方氏會不會說出來?鳳云寧以前可以肯定她不敢,現(xiàn)在她卻沒有那種底氣了。 她無比地痛恨起自己當(dāng)年的意氣用事。早知今日,她便該把方氏和她那孽種一刀了結(jié)了,也不至于成為她如今的心腹大患。 誰又能想到當(dāng)年惟惟諾諾懦弱至極的方氏居然像吃了熊心豹子膽一樣,會有脫離鳳府的勇氣?! 那婆子正是鳳云寧的奶嬤嬤邱氏。 邱嬤嬤回道:“夫人安心,謝世子和世子妃這些時日一直在忙他們那廣安堂,并無異樣。老奴眼瞅著,謝世子不像是知道真相的樣子。如果知道他自己費盡心機卻娶了個男人回去,即便礙著面子動不得世子妃,卻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對他?!?/br> 另一個婆子道:“那卻也說不定,現(xiàn)在有些達官貴人最愛褻玩孌童,指不定那元王世子也是這道上的人?!?/br> 邱嬤嬤斥道:“荒唐,那如何一樣?孌童是孌童,不過是個玩意兒,哪家會娶個男人回去當(dāng)正妻?”她見鳳云寧依舊面色不安,忙勸慰道:“夫人不必太過擔(dān)心了,想來那鳳照鈺也不敢讓謝世子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現(xiàn)在該頭疼的是他,夫人何必如此憂思。侯爺近日來似是又掛念起與夫人昔日的情誼,夫人切莫又因小失大,再惹了侯爺失望?!?/br> 她只怕鳳云寧再鉆進牛角尖,一門心思同鳳照鈺做對,反倒又把安國侯丟在一邊。 鳳云寧不耐煩地道:“行了,我知道了,嬤嬤不用老在我耳邊念叼?!?/br> 邱嬤嬤將其他人稟退,低頭道:“夫人請恕老奴多言幾句。夫人現(xiàn)在所擔(dān)心的,不過是怕當(dāng)年之事敗露之后惹得侯爺生氣。夫人該做的,還是盡快生個小少爺出來,到時候?qū)⒋蠊印挥珊顮斎我馓幹谩V劣诜蛉俗隽隋e事,侯爺便是看在國公府的顏面上,也不會太過責(zé)罰夫人。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夫人必須盡快生個兒子?!?/br> 鳳云寧面色晦暗地撫著小腹:“嬤嬤以為我不想嗎?可是這肚子遲遲沒有動靜,我又有什么辦法?!” 路嫣然已經(jīng)又生了一子一女,而她至今除了那不知流落何處的親生女兒之外,再沒有過孕事。 鳳云寧大概猜得到,定是當(dāng)年她為趕在路嫣然之前生產(chǎn)服下的那貼湯藥傷了身子,讓她再難懷胎。 邱嬤嬤湊近了些小聲道:“夫人莫急。老奴最近從一個同鄉(xiāng)那里打聽到了一貼方劑,聽說對于懷孕生子是極靈驗的。老奴會為夫人調(diào)理好身子,夫人其他莫想,只管攏住侯爺?shù)男木褪??!?/br> 鳳云寧眼中升起一絲希望:“真的那么靈驗?” 邱嬤嬤點頭:“即便這個不好,老奴也會再想其他法子。宮中太醫(yī)開的調(diào)理湯藥,夫人也照常吃著??偰艿脙斔傅?。等到小少爺一出生就請封世子之位,再有李貴妃給夫人撐腰,這府里誰也別想越過夫人去?!?/br> 鳳云寧摸著肚子出神地想了片刻,突然撫了撫手腕間的紅繩。 那是她在女兒未出生前,親手給女兒打的絡(luò)子。 只是從未曾在她的女兒身上戴過。 鳳云寧撫著紅色的絡(luò)子喃喃道:“我一定會得償所愿的,一定會得償所愿……”不然如何對得起她流落在外的女兒。 一連幾日,廣安堂前一直門可羅雀。 當(dāng)然作為藥館來說,沒有客人也是好事。蕭御手里還有當(dāng)初在淮遷時鳳照棋送給他的,以及他自己掙來的好幾千兩銀子,廣安堂后面又有謝世子的全力支持,他暫時沒有經(jīng)濟壓力,正好可以沉下心來好好規(guī)劃一下廣安堂的未來發(fā)展。 相比起傳統(tǒng)的醫(yī)館形式,蕭御的長處更適合現(xiàn)代醫(yī)院的模式,而謝景修無心之下已經(jīng)將廣安堂大體劃分為第一進的中醫(yī)藥堂、第二進的手術(shù)區(qū)和第三進的住院部,如此條理分明,正合他意。 現(xiàn)在最急需的,卻是能夠在藥堂坐館的中醫(yī)大夫了,還有愿意跟他學(xué)習(xí)外科的正式學(xué)徒。 蕭御正坐在藥堂右側(cè)辟出的辦公室里寫寫畫畫,又將帳冊都拿出來核對了一下。 無論是招大夫還是招學(xué)徒,銀子都是必不可少的啊…… 轉(zhuǎn)天一張招聘廣告就張貼了出去,明晃晃地掛在廣安堂外臨時架設(shè)的公告板上。 廣安堂不但出錢招大夫,還要出錢招學(xué)徒,有行醫(yī)經(jīng)驗的學(xué)徒優(yōu)先錄取,這可讓其他醫(yī)館的大夫們驚掉了下巴。 出錢招坐館大夫尚可理解,可在這個人人敝帚自珍的年代,居然連學(xué)徒也要出錢招攬,還優(yōu)先招攬其他大夫當(dāng)學(xué)徒學(xué)自己的手藝,這是銀子多得沒處花了吧?! 廣告剛貼出去半天,大夫沒來一個,學(xué)徒卻來了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