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jié)
鳳云飛左右看了看疑道:“真的是這里?”這里分明只是一處普通民居,怎么也不像是盜匪的窩點。 謝景修微微一笑,抬手謙讓了一下:“鳳院使,鳳夫人,請。” 鳳云飛帶著盧氏走向門邊,已經有下人先行一步敲門去了,眼看著那極有節(jié)奏的敲門手法,盧氏面色更加蒼白起來。 連接應的暗號都知道了,這個謝景修到底查到了多少?! 盧氏心中一時紛亂,卻突然覺得后背和腰側上幾處xue位一麻,瞬間全身僵硬起來,想要出聲怒斥,卻發(fā)現根本無法出聲。 此時她正面對著那兩扇緊閉的木門站著,院里的人只要一開門,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她! 盧氏至此終于反應過來謝景修想干什么。他仍是想要揭穿她,想要當著鳳云飛的面,當眾揭穿她! 聽著院中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盧氏心中竟沒來由地升起一絲恐慌。 其實她根本不怕被揭穿,她本來就沒打算永遠當這個鳳府大夫人,沒打算跟鳳云飛過一輩子。 她是一定會離開的,這一次,她也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即便她的身份被揭穿,她要全身而退也是輕而易舉,便是謝景修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攔得住她。 可是此刻,她還是恐慌了,害怕了,她被暗中點了xue,全身僵立,口不能言,眼角的余光看到鳳云飛站在她的身邊,笑意吟吟地安慰著她:“夫人別怕,只要把那些被盜的財物找回去,把盜匪送官,你的嫌疑就可以洗清了。咱們府上的銀兩也足夠還給方家的嫁妝了。但愿以后別再有這些麻煩事了?!闭f完輕嘆了一聲。 以后?沒有什么以后了,這個窩囊廢,這個沒用的男人,還在想什么以后?真是可笑至極。 盧氏心中不屑地冷嗤,手卻情不自禁地輕抖著。 仿佛過了許久,其實只是片刻間,那扇木門便從里面打開了。 敲門聲是他們開門的惟一接應暗號,此時門內那人一眼看到挺立在門外的盧氏,不由得大感意外:“主子,您怎么親自來了?” 剛沉下臉色正準備將這些無良盜匪訓斥一番逼他們交出所盜銀兩的鳳云飛,聞言登時傻了眼,一臉迷茫地看著門內那個身材高大健壯的男人,又看了看面色鐵青卻不發(fā)一語的盧氏。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盧氏能出聲,她一定會巧言辯解,可是謝景修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 謝景修在后面道:“夫人來了,還不請香葉出來伺候,你們這些人只會唐突了夫人?!?/br> 門內那人慌忙應聲,轉頭揚聲叫道:“葉姑娘,主子來了,快點出來迎接主子。” “唉,來了來了?!币坏琅拥穆曇魪脑鹤永飩鞒鰜恚较闳~那張熟悉的臉出現在鳳云飛面前時,他的心里終于再也沒有一絲僥幸、枉他剛才還信誓旦旦地信任盧氏,他埋怨大兒子挑事,不滿小兒子隨意污蔑盧氏,現實卻在轉瞬間就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香葉一看到鳳云飛的臉,聲音瞬間被咽在了嗓子里,戛然而止,只是一雙妙目驚訝地瞪圓了,在鳳云飛和盧氏面上掃來掃去,最后終于帶上了一絲恐慌。 “好,好啊?!兵P云飛氣得胸口疼,指點著盧氏和香葉,“你們這些女人,騙得我好苦?。 ?/br> “你們到底是什么人?!”先來開門的那個男人終于看出不妙來,“光天化日之下,你們要私闖民宅不成?” “滾開!”鳳云飛一腳踹向那個男人,逼得那人后退一步,自己加快腳步悶頭走了過去。 他要進去看看,他要好好看看,他這個舉案齊眉十數載的好妻子,到底瞞著他干了多少好事?! 蕭御和謝景修相視一眼,一同往院里走去。 “站住——”攔路的男人話音未落,卻見謝景修手中銀光微閃,幾道銀光飛向那男人,瞬間便倒地不起。 盧氏還在門口立著,香葉終于看出來,她家主子這是被人點xue了,慌忙解了xue,扶住嗆咳不止的盧氏。 盧氏掩著唇聲音沙啞地道:“我不要緊。銀子可藏好了?千萬不能功虧一潰!” 香葉道:“夫人放心!他們一根毛也找不出來!” 盧氏點了點頭,心中卻仍舊忐忑不安。 回過頭去,卻見元王府和鳳府的奴才們湊作兩處,個個竊竊私語著,偶爾投向她的目光還帶著一絲鄙夷。 盧氏恨得要死,卻也只能暗暗咽進肚子里,帶著香葉一道走進院子。 第142章 盧氏身份 鳳云飛一馬當先沖進院子,第一進院子里既沒有人也沒有東西,只有幾件大件的家具凌散地擺在院落一角。 不待鳳云飛再進后院,月洞門里就有十幾個大漢魚貫而出,雖都是平民打扮,只看那一身氣勢也分明不是普通人。那股狠厲的殺氣硬逼得鳳云飛生生止步,被怒火沖昏了的頭腦瞬間清醒過來。 他原本只當這里是盧氏置辦的私產,是盧氏藏匿府中財物的地方,根本沒有放在心上??裳矍斑@些兇神惡煞的亡命之徒,真的是一個后宅夫人能夠駕馭得了的?! 鳳云飛生生打了一個激零,后退了一步。 “哪里來的蠢蛋?!殺了!”不知是誰低喝了一聲,眾人默不作聲卻紛紛拔出武器。刀劍的銀光瞬間閃花了鳳云飛的眼。 他只看到數個狂徒從四面八方朝他攻來,鳳云飛想要避開,可偏偏卻渾身僵直,連一步也挪動不了,只能瞪大了眼睛看著那越來越近的利刃。 兩道身影突然迅疾如風地掠了過來,不知是誰把鳳云飛朝后一推,鳳云飛一個飛身撞到了墻上,一陣鈍痛從后背蔓延開來,也終于撞散了他的恍乎,鳳云飛手捂著胸口靠在墻邊,連聲嗆咳起來。 謝景修和蕭御走進內院的時候,兩名元王府侍衛(wèi)已經與院中諸人戰(zhàn)成一團。 老六護在謝景修身前,看了看院中戰(zhàn)況,沉聲道:“這些人的武功不弱?!?/br> 他們這些人都是謝景修專門培養(yǎng)的精銳,平日只以數字相稱,統共只有一百人,每三年考核一次,優(yōu)勝劣汰。 這一百人的武功在江湖上都是排得上名號的,如今出手的兩人分別排名十二和十六。在他二人的合力攻擊之下,院中之人即便人數居多,能在他們手下堅持到現在的,絕對不是普通武者能夠辦到的。 蕭御沒想到他還是小看了盧氏,他聽得很清楚,剛才來開門的人喚盧氏“主子”,能當得起這些人一聲“主子”的,怎么可能只是一個普通的后宅婦人? 盧氏和香葉最后走進院中。事已至此,盧氏也沒有偽裝的必要,只是冷冷看著院中眾人。 鳳云飛猛地轉頭看向她,在她面前素來溫和的眼睛此時卻是血紅一片,厲聲質問道:“為什么?!這么多年以來我鳳云飛到底哪里對不起你!你為什么要做這種事?!” 盧氏根本看也未看他一眼,香葉雙手各握一把彎刀,擋在盧氏身前,目光森冷地滑過鳳云飛,又看向謝景修和蕭御。 蕭御見著眼前拼殺場景,不由得有些意料之外的緊張。原以來再厲害不過是些毛賊,沒想到卻是些高手,謝景修帶來的侍衛(wèi)并不多—— “世子,要不然你——我們先避一下?”蕭御拉住謝景修的手道。 有大本事的人必然所圖不小,他害怕這些人的目標不是鳳府的家財,萬一是謝景修怎么辦? 謝景修看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的擔憂,笑了笑道:“放心吧,這些人的確是沖著鳳家的財產去的?!笔窒氯瞬槌鰜淼膶嵡轱@示,從盧氏嫁到鳳府之后,這種監(jiān)守自盜的事情就已經開始了。 鳳云飛身為太醫(yī)院使,的確不少掙銀子,可是到底有限。謝景修現在也想不明白,這些人看起來也像是要干大事的樣子,卻貪圖那點小錢來干什么? 不過—— “鈺兒莫不是懷疑有人作局引我入甕?你怎么會這樣想。”前面戰(zhàn)局正酣,旁邊有盧氏冷眼相視,香葉虎視耽耽,還有鳳云飛失魂落魄,謝景修卻似乎極有興致與蕭御閑談。 “這不是很合理的懷疑嗎?”蕭御正色道,“咱倆是一國的,我名義上是鳳府的人,幕后之人可能通過盧氏拉鳳府下水,通過鳳府波及到照棋,再通過照棋把我拉進局中,你必然不會坐視不管,于是你也被繞了進來。這是顯而易見的發(fā)展脈絡?!?/br> 謝景修:“……” 鳳照棋:“……” 老六:“……” 到底哪里合理,哪里顯而易見了啊!這脈絡都快擰成一股麻花了! 鳳照棋呵呵了兩聲:“當個幕后之人也怪累的呵?!?/br> 謝景修正色道:“你哥會是個作案高手?!崩狭谝慌阅c頭。 蕭御感覺到他表面裝正經實為打趣他,可恨自己還那么真情實感地替人家擔憂,恨恨地咬了咬牙:“咱們有不可逾越的鴻溝。不跟你們說了?!?/br> 但見謝景修如此輕松,蕭御知道他對那兩名數字下屬自然是信心滿滿,此時再看那邊戰(zhàn)局,果然已經有許多惡徒傷重倒地,痛吟不起。 盧氏見狀面上終于染上一絲惶然。 “香葉!”她低聲叫道。 香葉會意,悄悄地轉動著身子,往內院的方向挪了兩步,趁著眾人不注意時突然暴起,拉著盧氏從直通后院的游廊上飛快地穿了過去。 “老六?!敝x景修低喝了一聲,老六頓時領命,身形飛快地追擊過去。 謝景修見兩名侍衛(wèi)已經游刃有余地穩(wěn)占上風,便不再理會前院,拉著蕭御朝后院走去。 只抓著這些嘍啰未必有用,盧氏才是最關鍵的人物。 鳳照棋慌忙跟上,鳳云飛見狀,也忙緊緊地跟了上去。 他必須要抓住盧氏,他要問清楚,盧氏到底為什么要背叛他,背叛鳳府! 幾人進到后院之時,香葉已經被老六一劍刺中大腿,斜倒在地上起不了身。 盧氏面色慘白地靠柱站著,目光狠辣又茫然地將院中幾人一一看過,在鳳云飛的身上略作停留,便盡數化為厭惡。 鳳云飛心頭一痛,痛得他幾乎直不起腰來。 盧氏看他的眼神,分明是毫無遮掩的厭惡,不屑,甚至,惡心! 鳳云飛這才醒悟,原來她素日以來的端莊,穩(wěn)重,與他相敬如賓,不愿意輕浮調笑親近,甚至總將他往兩個通房丫頭的身邊推,那不是為了她身為鳳府掌家夫人的自重和威嚴,所有的原因根本只有一個,盧靜看不起他,盧靜根本從心底里厭惡著他! 鳳云飛不是蠢人,平日里他不是感覺不到這個妻子的淡漠疏遠,只是他不愿意往深處去想,不愿意往最令他膽戰(zhàn)心驚的方向去想。 他已經休了方氏,休了與他相濡以沫的發(fā)妻,休了最愛重他的那個女人,轉而娶了盧靜,然后過上了人人稱羨的風光日子,連皇親國戚在他面前也要客氣三分。 所以他做得沒錯!他如今事業(yè)有成,妻賢子孝,他休了方氏是正確的!他怎么敢去想那種令他萬分難堪的可能! “盧靜,盧靜?。 兵P云飛顫著手指著盧氏,凄聲叫道,“你嫁入鳳府是有目的的,是不是?鳳云寧把我的妻子排擠走,再把你送到我面前,這一切根本是你們合謀計劃好的,是不是!” 他怒吼著問道,但其實他不需要答案。答案分明是顯而易見的。 鳳云飛此刻只覺一張臉火辣辣地疼著。他簡直是個愚蠢到底,又悲哀到底的男人,他這十幾年來到底做了多少荒唐事?! 一個當妾的妹子要搶他的孩子,他不敢拒絕。一個嫁出去的妹子要把他的發(fā)妻趕走,他不敢出聲。他明明知道鳳云寧對他有多么看不起,卻仍舊必須對她“恩賜”的婚事感恩戴德,且要滿懷歡喜。 他這十幾年來無原則地信任著盧氏,寵愛著盧氏,一時一刻也不愿意回想起方氏,連他自己也不敢承認,他不過以此來遮掩自己的惶恐和懦弱,以此來證明自己從未做錯。 可是事實最終卻不容許他繼續(xù)自欺欺人下去,這樣響亮的一個巴掌,是盧氏親自扇下來的,連一絲逃避的余地也不留給他。 盧氏連看也未看他一眼,只是直視著謝景修。 “謝世子,今日之事本與你毫無關系,你何必來趟這趟渾水呢?!北R氏強自冷靜道。 “不錯,本與我無關?!敝x景修點了點頭,“可是你搶的是方三老爺的銀子,出手害的是鈺兒的弟弟,這就不能說與本世子無關了?!?/br> 蕭御瞬間小心眼發(fā)作,橫了謝景修一眼。 做甚把方三老爺放在他的前面說?顏值高的排在前面嗎?!謝景修還把不把他當心上人了,恩?! 盧氏惡狠狠地咬牙,半晌冷笑道:“我勸世子還是三思而后行。世子自己的處境尚且如履薄冰,何必給自己再豎強敵呢?” “強敵?你嗎?”謝景修不屑地道。 盧氏抿唇不語。她不知道謝景修到底查到了多少,但是她不相信他會查到那個人的存在。謝景修分明是在試探她,她不能出賣那個人人,但也必須讓謝景修對她有所忌憚,否則,今日她只怕難出這座院子的大門。 “世子想要銀子,盡管拿去便是?!北R氏道,“這天底下并非只有敵友之分,有些人現在不是朋友,未必將來不能做朋友。但若現在結成了仇人,世子當真有自信將你在乎之人護得滴水不漏,永遠不給任何人可乘之機?”她說著,視線撇向蕭御,言下之意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