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jié)
“你有什么話要說?!”越北侯冷聲道。 “我有什么話要說?”張氏嗤笑一聲,“難道不該是侯爺給我一個交待嗎?!你敢對我的兒子動手,就沒有什么話要對我這個親娘說的?!” 越北侯惱怒道:“林顯的事是手下人自作主張,我并未想過要將他怎么樣?!?/br> “可你是幫兇?!睆埵夏抗馍钌畹乜粗安?,你才是元兇。如果沒有你的縱容,那些宵小之徒如何敢把手伸到我的顯兒身上?!林海寧,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根本連畜生都不如!” “你放肆!”越北侯怒吼道。 張氏卻似乎根本不拿他的震怒當回事,略顯猙獰的神情瞬間平復(fù)了下來,笑了笑道:“對了,侯爺不是問我今日造訪有什么話要說么。我要說的就是,請侯爺即日請旨,將爵位傳于顯兒身上?!?/br> “我還沒死呢!”越北侯雙眼怒瞪。 張氏卻悠然落坐,姿態(tài)嫻雅,似乎方才撒潑怒罵的那個婦人根本不是她。 門外突然走進來一抹倩影,周語快步走到越北侯身邊,在他身后站定,有些怯怯地看了張氏一眼,復(fù)又低下頭去。 “不是說你不用出來了么?!痹奖焙畎櫭嫉馈?/br> 周語小聲道:“妾還是放心不下侯爺……” 張氏看著他二人喁喁低語,面上露出一絲諷刺。 “侯爺,我不是在跟你商量,這是你應(yīng)該給我的報答?!睆埵系?。 “報答?”周語輕聲笑道,“jiejie守了侯府這么多年,這份忠貞的確值得報答??墒菑埧诰鸵粑唬坪跆话押顮敺旁谘劾?。” 張氏看也不看她,只向著越北侯道:“據(jù)聞侯爺因為一次相救之恩就拋家棄子跟人浪跡開涯去了,若我這里也有一樁救命之恩需要侯爺報答,又值不值得這一個爵位呢?!?/br> “張氏,你莫不是瘋了?”越北侯不可思議地諷笑了一聲,“本侯什么時候欠過你救命之恩了?!” “正月初七,護城河?!睆埵暇従徴f道。 越北侯面露疑惑,周語卻是心頭一跳,瞟了張氏一眼。 “你查我們?”越北侯嗤笑道,“當年本侯因為不滿親事深夜買醉,以致冬日落水,是語兒路過救了本侯。與你何干?!” 周語見張氏并未提及當年她屢次暗殺之事,心中稍定。 暗殺是有,但并不是張氏做的,實在是兄妹二人自導(dǎo)自演,只為抓緊越北侯的心。 越北侯恨張氏狠毒,張氏也從來不解釋,倒是方便了周氏兄妹行事。 自林顯傷勢惡化之后張氏一反常態(tài)開始查當年舊事,周言最擔(dān)心的就是她查出那些陷害之事。若是讓越北侯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場風(fēng)波。 可是她提到的居然是護城河邊相救之事。周氏兄妹在護城河邊救了越北侯這是千真萬確之事,張氏要拿這件事作文章,不過自取其辱。 周語心中不屑,微笑道:“難道jiejie想說,你也在護城河邊救過侯爺?” “不是河邊,是河里?!睆埵仙袂榈氐?,示意丫鬟遞上一件物事。 她將那東西展開來,原來是一條只剩下一半的帕子,帕子上繡著一枝荷花。 “正月初七,侯爺買醉跌落護城河,我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夫婿,追了侯爺一路,正趕上將侯爺從水里救起。另一半帕子給侯爺包扎手臂上的傷口用了?!睆埵系溃昂顮斎舨挥浀眠@帕子也不要緊,這張扇面,侯爺總該記得吧?!?/br> 張氏說著,又展開另一件東西。那扇面已經(jīng)被水泡得暈成一團,卻仍舊能夠依稀記出幾個字來。 越北侯只看了一眼,便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那是他年輕時候最喜歡的一幅扇面,向來扇不離手,正好在成親前夕遺落不見了。 他一直懷疑是自己落水的時候丟在了河里,只是救了他的周言周語都說沒有見過,他也就遺憾地不再過問。 沒想到,竟然在張氏的手里。 周語冷笑道:“不知夫人從哪里弄來這么一張撕開一半的帕子,一支亂七八糟的扇子,張夫人就想把別人的功勞搶在自己身上不成?” 她話音未落,卻見越北侯居然從懷中掏出一方帕子來打開,赫然也是一半的帕子。 不用對上,只看那顏色與花樣,越北侯與張氏手中拿著的帕子分明就是同一張。 第152章 侯府事結(jié) 越北侯手指顫抖著要去拿張氏手中的那半張帕子,張氏卻已經(jīng)收回手去,將那帕子隨手塞到丫鬟手中。 “侯爺,現(xiàn)在是否可以談一談這救命之恩的報答了?”張氏道。 周語站在越北侯身邊,心中既驚且怒。單看越北侯的神色,他竟然真的被張氏那女人說動了! 那半張帕子,她隱約有些印象,在最初與越北侯相識的時候他似乎拿出來給她看過。 他問了什么?她又是如何回答的?周語現(xiàn)在一點也想不起來。她只當那是他的風(fēng)流債,誰知竟然牽連著如此重要的事情?!若早知如此,她一定先把那帕子拿到自己手里! 周語心中思緒萬千,面上卻盡量不顯,有些遲疑地拉了拉越北侯:“侯爺……” 越北侯沒有察覺,眼中映著的只有張氏那張美麗卻滿含譏諷的面龐。 他想起來了,他終于想起來了。 為什么他每每看到張氏都覺得略有觸動,他跟張氏相處的時間明明非常少。 因為那分明是他腦海深處刻印得最深的面容。 在撲天蓋地的冰冷刺骨的河水將他的神智淹沒的時候,就是這張臉龐的主人,溫柔地驅(qū)趕盡了所有的寒冷,在他陷入窒息的時候,渡給了他一口清新香雅的生氣。 在那無邊無際的黑暗的冰水中,就是這樣一張面龐出現(xiàn)在他模糊不清的視野當中,將他從地獄拉回了人間。 “是你,是你——”越北侯失聲叫道,胸腔中一瞬間涌起無限的狂喜。 “侯爺!”周語有些惱怒地又喚了一聲。 越北侯猛地回過神來,回頭看向周語,再看到張氏那似笑非笑的冷漠神情,頓時所有喜悅?cè)绯彼阃嗜ィ涞默F(xiàn)實再次橫亙在他的眼前。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越北侯怒道。 張氏道:“我只問侯爺認不認這一樁救命之恩?” 越北侯面色陰沉,沒有開口。 周語心中猛地一沉,越北侯這副模樣,分明就是相信了張氏的話。 他從來都不相信張氏的只字片語,在他心中張氏就是最歹毒的毒蛇。為什么這一次只憑著半張帕子一幅扇面,他就這樣認下了?! “也許這些東西與侯爺有些淵源,可畢竟是些死物?!敝苁洗蛄恐奖焙畹纳裆従忛_口道。 她點到即止,相信越北侯會明白她話中的未竟之意。 沒想到越北侯竟不似往常那般與她心有靈犀,仍舊沉著臉色不言不語。 周語想了想,微微一笑,向張氏道:“夫人……” 張氏卻根本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向越北侯道:“侯爺,侯爺?shù)囊粭l命換顯兒一個爵位,侯爺以為如何?” 周語瞬間面色漲紅,恨恨地絞著手中的帕子。 張氏這賤婦,根本沒把她放在眼里!從開始到現(xiàn)在,她根本視她如無物! “本侯若是不答應(yīng)呢?!痹奖焙罾渎暤?。 張氏笑了笑:“侯爺原本可以不答應(yīng)的。但誰讓侯爺?shù)纳磉吶诉@樣沒有成算,居然敢對堂堂越北侯府世子出手?還拉著侯爺去廣安堂要人。原本父為子綱,這弒子的罪過,侯爺可以不當一回事??墒秋@兒是為皇上辦事,在廣安堂靜養(yǎng)也是皇上的旨意,就是不知皇上對于侯爺?shù)膶櫺?,能不能讓侯爺頂著謀害有功之臣的罪名,安然無恙呢?” “你威脅本侯?”越北侯目光一斂,沉聲道。 “侯爺自己做下的事,難道就沒有想過后果嗎?!睆埵侠湫Φ?,“是了,侯爺當然想過后果。只要顯兒一出事,侯爺另立世子,皇上也需要越北侯府的效力,到時候所有人都榮華富貴,只有我的顯兒蒙冤枉死!您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br> “本侯沒有想要他的命!”越北侯惱羞成怒道。 張氏冷冷地盯著他:“你沒有想要他的命,你比想要他的命還要狠毒,林海寧!” 越北侯看著張氏那痛恨的眼神,一瞬間竟似又感覺到那河水沒頂?shù)闹舷ⅰ?/br>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睆埵系溃笆罩畠?nèi),你若不請旨將爵位傳給顯兒,林海寧,我會讓你知道我的手段?!?/br> “你、你敢!”越北侯只覺得胸腔之中無一處不在疼痛。 他不是可惜什么爵位,反正這個爵位遲早也要傳給他的兒子。 只是那張刻印在心底最深處的溫柔的臉龐卻對他露出這樣恨意濤天的神情,簡直像拿著一柄利刃,在往他的胸口上扎! “侯爺?!敝苷Z有些著慌地攬著他的手臂,在他胸口上連連順氣,“侯爺有舊傷在身,千萬不可如此動怒。妾身去給您拿藥?!?/br> “不用,別擔(dān)心,我沒事。”越北侯抓住周語的手,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來。 雖然他認錯了張氏,但周氏也是實實在在救過他性命的女人,又是與他真正做了十幾年夫妻的女人,他還不至于要遷怒于周氏。 張氏清冷的目光瞟過他二人,唇角扯出一抹不屑的笑意。 “侯爺還真是清深意重啊。”張氏道。 周語看著她,薄唇動了動,顫聲道:“夫人若有火氣,盡管沖我來撒。侯爺曾經(jīng)身受重傷,妾身的哥哥好不容易才將侯爺救了回來,卻到底傷了身子,侯爺受不得大悲大怒?!?/br> 張氏聞言卻突然拍案大怒:“哪里來的賤婢,也敢在本夫人面前嚼舌!紅鶯,掌嘴!” “你敢!”周語委屈的面色陡然變得冷厲,尖聲叫道。 她在邊疆向來是被所有人尊為真正的侯爺夫人禮待的,哪還受得了這樣的窩囊氣?! 張氏也是武將世家出身,身邊的丫鬟無不略通拳腳,丫鬟紅鶯聞得命令,立刻上前抓住周語,啪啪兩巴掌打了下去,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周語發(fā)出一聲暴怒的尖叫,越北侯連忙一腳踹開紅鶯,將周語拉到一邊,看向張氏怒道:“你還把不把本侯放在眼里?!當著本侯的面就敢動手,毒婦,果然是個毒婦!” 張氏端坐在椅子上,冷笑道:“林海寧,我就是讓你知道,我若想殺這個女人,有的是千百種法子讓她生不如死。今日我便是在這里殺了她,誰又能說本夫人一個不好?!” “你什么意思?!”越北侯黑著臉惱怒道,心中卻是一動,很多從前不愿意細想的事情紛紛從記憶的深處翻涌上來。 張氏冷聲道:“林海寧,本夫人要處置這種來歷不明的女人,只需要一句話,我要她生便生,要她死便死!下毒暗殺派刺客,就為了對付這種人?!林海寧,你是看不起我張家,還是看不起越北侯府呢?!” 越北侯心中猶如受到重重一擊,十幾年前的舊事紛繁凌亂地四處飛舞,攪得他煩躁不堪。 是啊,張氏他是張家女,侯府長媳,她想對付周語,不過是動動手指頭的事。 她何至于要使那些下毒暗殺的手段? 如果不是張氏,又能是誰? “聽聞有人中了七八次毒,次次都安然無恙?”張氏冷笑道,“林海寧啊林海寧,你當真是腦子進過水吧?!” 周語看到越北侯臉上的神色,心頭一陣慌亂,惱怒道:“明明我哥哥醫(yī)術(shù)高超,我才能死里逃生!夫人拿我哥哥的本事來給自己脫罪,未免欺人太甚!” 她不敢再玩暗示那一套,越北侯明顯已經(jīng)起了疑心了。 張氏面色一沉,一字一字猶如浸過毒藥一般陰冷尖刻:“對了,你的哥哥。敢對我的顯兒出手的人,我若不能讓他生、不、如、死,如何對得起本夫人這個毒婦的稱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