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惠妃原本對這個養(yǎng)兒媳婦還是有好感的,說話利索討喜,性子耿直,活脫脫就是一個滿洲姑奶奶,又有安郡王府作為后盾,將來由老八牽線讓胤褆結交一番,未嘗不是件好事?可離赫舍里氏領著郭絡羅氏出宮才不到了一盞茶的時間,她的心腹宮女杜鵑就將郭絡羅氏在琬寧跟前說的話一句不漏地道個清楚。 惠妃的臉色瞬間黑了。她甚至已經(jīng)預料到三妃待會兒是怎么笑話她,對郭絡羅氏的好感度瞬間跌破地表。她跟宜妃榮妃在德妃一事上是處于同一立場,平日說說笑笑來往甚密,可一旦牽扯到兒子上頭,甭管是親生的還是抱養(yǎng)的,必定是你來我往絕無休止。 “娘娘臉色有些不大好,是不是累了。妾身叫人去泡了熱茶又做了點心,娘娘先用些吧。眼下皇上還在乾清宮,這宴席怕一時半刻還開不了呢。”琬寧還是一副淡然的模樣,只在惠妃身邊孝敬著,越發(fā)叫惠妃覺得自己給胤禩挑的姑娘真真是極好的。 “今兒的事情本宮聽說了,可是委屈你了?”惠妃吃了一口茶,竟是她最喜歡的雁蕩毛峰,送上來的點心也是她極喜歡的牛乳菱粉香糕,便是嫁給胤褆這么多年的大福晉怕也沒觀察得這樣仔細。這丫頭心思縝密又極其乖巧,越發(fā)襯得郭絡羅氏那丫頭性子蠻橫。 “郭絡羅家的格格自小嬌生慣養(yǎng),她年紀又小,性子難免高傲,妾身并未放在心上,娘娘也不并惱,等長大些就會好了?!辩幍兔即鼓坎唤谢蒎吹窖壑械暮抟?,只是溫和說道,“將來那位格格便是當家主母,妾身自然是萬事聽從的。” 哎呦,真真好的女孩子,胤禩真是有福氣了,我的眼光也著實不錯。惠妃更加滿意了,轉(zhuǎn)頭就吩咐杜鵑將今日內(nèi)務府送上來的兩匹蘇繡給琬寧送去:“我年紀大了,這些鮮亮顏色穿在身上也是不倫不類,你顏色正好,將來多做幾身衣裳到我跟前走動走動,叫我看看也高興?!闭f到最后連“本宮”二字都直接改成“我”了。 “娘娘還年輕呢,妾身蒲柳之姿,這樣好的料子給妾身便是糟蹋了?!辩帨赝裾f道。 “你這丫頭還這樣謙虛,這是我給你的,盡管收下便是?!辩庪m然身子只有十四歲,可靈魂算起來不下五十,嘴巴像是吃了蜜一樣甜,哄得惠妃沒一陣子就忘記了郭絡羅氏說過的話。 杜鵑在一邊看著也不得不感嘆,這位八阿哥側室手段著實高,不過一會兒功夫就把惠妃娘娘這般高興。不過想到自己屋子里放著的裝了不少碎銀的荷包,便也知道她極會拉攏人的,他們做奴才的第一看重的是主子的信任,第二看重的便是這些黃白之物,得了打賞,也自然會在自己主子跟前多說些好話。 中秋宴席就這樣“風平浪靜”地過去了,至于上位者是怎么想的琬寧暫時不想去理會,跟郭絡羅氏打了照面后她才發(fā)覺自己還不能很好地掩飾自個兒的情緒,索性這陣子閉門不出抄經(jīng)念佛,希望早日養(yǎng)成榮辱不驚的性子。 可她這樣做,卻讓人更是誤解,以為她將委屈都自個兒咽下,更叫人疼惜。胤禩跟琬寧還在甜蜜期,在他看來自己這個側室著實是個好的,雖然他沒有放權,可琬寧也沒有要去爭權奪利。便是他去烏孫氏屋里歇著,琬寧也不會像汪氏那般說酸話,安排的吃食又是最得他心意,而且還孝順,惠額娘跟額娘好幾次都在他跟前夸贊她了。 自己的女人受委屈了該怎么辦?胤禩素來只跟九阿哥十阿哥交好,這兩位阿哥都是半大小子,就是去跟他們商量怕也商量不出什么。左思右想,他只能去找頗為照料自己的大阿哥胤褆詢問。 過程如何暫且不提,胤褆給的意見便是:誰給我的女人委屈受,我便打得他一輩子不能自理。胤褆性子直爽,說白了就是缺根筋兒,最不耐煩就是這些兒女私情的事兒,大福晉又病著,故而郭絡羅氏的事兒是半句都沒聽說過,干脆利落地就給了這樣的答案。胤禩抽了抽嘴角,拱手道謝后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到了八月末便是太子迎娶太子妃的好日子,胤禩索性先將此事擱下不提,只是從自己的私庫里提了不少東西,官窯梅瓶、金絲楠木緙絲屏風、玉如意……作為安慰一股腦送去了琬寧的屋子。 琬寧有些不明所以,她知道自己還處在考察期,故而也沒在乾東六所邀買人心收買下人,便只以為是惠妃跟衛(wèi)貴人在胤禩跟前夸贊了她幾遍,所以胤禩心情極好賞下來這一堆頑器。那柄紅木銀絲百壽紫玉如意上一輩子還只是在八福晉屋里見過,沒想到這回卻是來到她這兒了。 “瞧著八爺?shù)馁p賜便知道八爺心里還是有主子的?!辩曷宰R得幾個字,便幫襯著琬寧將胤禩送的東西記檔入庫,“有八爺撐腰,將來便是郭絡羅家的格格進了門,也不敢像前陣子那樣對待主子了?!?/br> 琬寧卻只是淡然一笑。眼下雖然如此,可等著八爺?shù)男坌膲阎救諠u形成,不得不依賴安郡王府人脈時,八爺對郭絡羅氏的行徑肯定會只眼睜只眼閉,因為比起自己的事業(yè),后宅的女人不過是小玩意兒罷了。距離郭絡羅氏進門還有三年,這三年里她一定要好好謀劃,即便不能撼動郭絡羅氏當家主母的地位,也總得跟她分庭抗禮,斷不能叫自己還重蹈上輩子的覆轍。 “說來這幾日倒好像不怎么見到汪格格,聽說是染了風寒病倒了?!辩陮|西都清點了一遍后才道。 琬寧微微勾起嘴角露出個諷刺的笑意,上輩子分府出宮的時候也就只有烏孫氏跟著,那個汪氏便是在三十三年十二月病歿的。當初她是不清楚怎么一回事,眼下結合先前聽到的嚼舌頭的話,只怕八爺是查出其中有汪氏的過錯,所以才讓陳喜料理了她。 汪氏美則美矣,可惜是個沒腦子的,愛吃醋也就罷了這回還攀扯到貴妃娘娘身上,怪不得八爺火急火燎地便處理了她。 “宮里多的是好藥,休息一陣子怕就沒大礙了?!?/br> 琥珀見自己主子不甚在意,又想起汪格格素來看自己主子不順眼,便也撩開話題不說。 ☆、第四章 004章周氏入宮 太子妃瓜爾佳氏是在二十九年選秀時指婚太子的,卻不想婚期尚未定下,她的祖父和碩額駙華善便因病去世,故而大婚拖延了三年才舉行。這三年里毓慶宮卻是添了不少人,側福晉李佳氏育有太子的長子、次子,其中長子今年三歲,次子剛剛落草不過兩個月;另一位側福晉李佳氏生育了太子的長女、次女,這可惜兩個女孩子都是福薄的,早早就夭折了。除此之外毓慶宮里還有庶福晉林氏及數(shù)位姬妾格格。 紅妝十里入宮來,琬寧隨著胤禩在毓慶宮吃過酒,剛剛回到乾東六所,便聽到陳喜來稟,說汪格格強撐病體跟烏孫格格大吵了一通,見了風發(fā)起高燒來。 胤禩微微一頷首,只道:“今日是太子的大喜日子,這些掃興的事兒也別傳出去,省得太子心里不舒服。去太醫(yī)院尋個人過來給她診脈便是?!?/br> 話已至此,卻是冷清得不近人情。 旁人都說八爺溫文爾雅溫潤如玉,琬寧卻知道,這個人一旦冷心冷清起來,便是再多的挽回也轉(zhuǎn)圜不過來。汪氏這條命,注定是要消散在宮闈之中。 “爺今晚吃了酒也該早些休息才是,明兒還得去書房呢。”琬寧前日才領了月事帶,這幾天肯定是不能伺候胤禩的。偏偏前兒皇上到書房查閱諸位皇子功課,見胤禩的字已經(jīng)無長進,便布置了五十篇大字下來,今晚胤禩也少不得要在書房好好習字。“妾身已經(jīng)吩咐廚房給爺熬了醒酒湯,等一下便讓人端來給爺?!?/br> 許是這段時間表現(xiàn)得好,胤禩倒是比她記憶中更早地給她放了權,乾東六所里的事務有一半是她管著,尤其是廚房這一塊,有了上輩子的經(jīng)驗,她更知曉胤禩的口味兒,故而安排的膳食更如人意。衛(wèi)貴人當年并非足月誕下胤禩,故而胤禩也是胎內(nèi)帶著些虛弱,這個把月下來卻是被喂得胖了大半圈,看著精神也好了許多。 如此一來,惠妃跟衛(wèi)貴人對琬寧就更加滿意了。 “奴婢讓廚房給燉了銀耳百合蓮子甜湯,如今想來也剛好,便吩咐畫眉去給主子端來了。”琥珀替琬寧卸了頭上的珠釵,又道,“主子回來時怕是聽陳喜說過了吧,汪格格跟烏孫格格大鬧了一場,回去以后便病倒了?!?/br> “聽是聽說了,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辩幠弥磷硬寥ゴ缴系目谥?,“你可知道?” “今兒是太子爺大婚,八爺領著主子去飲宴,獨獨留下汪格格跟烏孫格格。她們素來看不慣對方,便相互諷刺,烏孫格格是個牙尖嘴利的,汪格格說不過她,便自己把自己氣病了?!辩暧行┬覟臉返?。自己主子是好歹也是擺過納側禮的,身份比兩個格格都要高,也不知道她們是打哪兒來的自信,竟然想要跟自己主子攀比? “她們喜歡鬧就隨她們?nèi)?,咱們甭管就是了?!本徚艘幌掠终f,“昨兒得了惠妃娘娘的恩典,能叫母親入宮來看我。你拾掇一下,給配好幾丸藥,并幾匹緞子跟金銀馃子各一對,也好叫母親帶出去給弟弟meimei。” 琬寧是嫡長女,底下還有一個同胞弟弟跟姨娘生的meimei。其母周氏是國子監(jiān)祭酒家出身,琴棋書畫都略懂皮毛,又聘請了師傅到家里教學,所以琬寧在書畫上也有幾分才氣,只是上輩子她溫柔內(nèi)斂,故而到死胤禩都不知道自己側福晉有此才氣。 “奴婢這就去準備?!苯挟嬅冀犹孀约航o琬寧更換寢衣,琥珀應了一聲便忙開去了。 < 周氏今年不過三十出頭,她嫁得早,進門一年便生下琬寧,過了兩年又生下嫡子王珩,早早就在王家確立了自己當家主母的地位,又是讀書人家出身,嫻雅大氣。琬寧肖母,與周氏長得有七分像,又是周氏親手調(diào)丨教長大的,母女情分自然深厚。上輩子自跟著胤禩分府出宮琬寧便再也沒機會見自己生母一面,如今一見自然是抱頭大哭一場。 周氏只當自己女兒是受了委屈,半個月前郭絡羅家那位格格的言語可都已經(jīng)飛出宮墻傳到各個官員后宅里了。琬寧是她第一個孩子,是她捧在手心里呵護長大的,在家里半點委屈都不曾受過,卻不想才嫁給八阿哥不過三個月就被人這樣奚落,饒是周氏心胸再寬也少不得跟自己相熟的堂弟妹埋怨幾句。 “瞧我這樣子,好不容易跟母親見面,卻哭得什么似的,沒得叫母親笑話?!蹦弥磷硬寥パ劢堑臏I水,琬寧才笑著道,“這回見到母親倒覺得恍如隔世,都說嫁人后日子是要熬過來的,這話果真不假?!?/br> 他們家在南邊發(fā)跡,雖然入了漢軍旗,可在家里還是習慣稱呼父母為父親、母親。 “八阿哥性子好,你好好侍奉便是。至于郭絡羅家那位格格……她本就是那樣的性子,少不得要給你委屈受?!比舴窃谄炫颖仨毥?jīng)過選秀這一關,她早就該給琬寧定下一戶人家。本以為從四品典儀家的出身不會入了貴人的眼,卻沒想到自己女兒竟得了惠妃娘娘的青睞,指給了八阿哥。 “八阿哥也算疼我,將來八福晉進門,我自當敬之遠之,不做逾矩之舉便是了。”聽自己母親這樣說起來,琬寧便知道中秋那日的事情肯定是傳了出去的。雖然安郡王府現(xiàn)在比不得從前,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自己家現(xiàn)在只能避其風頭了。“母親在外頭怕也是聽了不少話,旁人怎么說都由得他們?nèi)?,咱們別參合進去?!?/br> “這話我自省得,你父親也這樣跟我說過?!敝苁系?,“知道你在宮中少不得上下打點,我給你帶了些碎銀進來,拿去賞人管夠?!?/br> “母親這是做什么?”琬寧連忙將周氏遞過來的錦盒給推回去,“我在宮里一應用都有內(nèi)務府打點,惠妃娘娘跟貴人又常有賞賜,母親之前給的銀子還有不少,何必再送進來呢?”又叫琥珀拿起自己準備的東西,“這是宮里新晉上來的緞子,母親拿去給自己、父親跟弟妹做幾身衣裳吧?!?/br> “我記得你從前最愛華衣美飾的,怎么今日卻打扮得這樣素凈?”周氏總覺得自己女兒在宮里肯定是步步為營,聽說八阿哥后宅里還有兩個如花似玉的格格,她便更擔心了,生怕自己女兒落了下乘吃了暗虧。 琬寧察言觀色的本領一流,見自己母親臉色忽紅忽白,便趕緊安慰道:“貴妃娘娘身子不虞,我也不好穿紅戴綠的,免得招人閑話。” 周氏聽罷才總算放心,見自己女兒著實沉穩(wěn)了不少,遂點點頭,跟她說起王珩之事:“官學里頭的師傅說了,你弟弟讀書本領不差,那他那個榆木腦袋跟你父親一樣非要從武出仕。咱們漢軍旗出身,既做不得御前侍衛(wèi),又不能遞補至前鋒營、護軍營、中軍營、火器營中,難不成真要你弟弟入驍騎營?” “弟弟有志在此,父親肯定也是贊許的。”上一輩子王珩便是從驍騎營一個兵丁摸爬打滾到掙了爵位,可惜自己沒這個福氣看到他那般意氣風發(fā)罷了。琬寧略帶傷感地垂下眼眸,“父親可有什么舉措?” “已經(jīng)托人去驍騎營走動一番了?!敝苁蠂@了一口氣,“他們爺們的事兒我是無法置喙了,隨他們?nèi)グ??!鞭D(zhuǎn)而又道,“說來昨兒我倒是聽了一個消息,說太后將安郡王府的老夫人進宮里,明敲暗打說了一番,讓老夫人仔細教養(yǎng)郭絡羅家的格格,也不知道是真是假?!?/br> “昨兒是太子大婚,宮里人來人往的,這事兒到?jīng)]聽誰說起過。”琬寧微微一蹙眉,“郭絡羅家的格格據(jù)說跟安郡王府的老夫人關系不親密,都是郡王跟其福晉疼惜些,這事兒若是真的,怕老夫人臉上無光,回去后也不會給那位格格好臉色。” “就該有人管著。明珠大人的兒媳婦還是和碩柔嘉公主之女呢,跟郭絡羅家的格格還是表姐妹,也沒見她這樣囂張跋扈。” “母親是為我抱不平,只是這宮里人多嘴雜,母親也別氣,總歸有老夫人在,肯定能調(diào)丨教過來的?!彪m然是這么說,可琬寧跟周氏都壓根不相信郭絡羅氏的性子能從潑辣驕橫變成溫婉和順。 因著時間也是有限的,周氏只能再三叮囑琬寧要好好侍奉八阿哥,又著重說了生下小阿哥的重要性,才依依不舍地離開。琬寧目送著周氏出去,轉(zhuǎn)身回到屋子,輕嘆了一口氣,抬手摸著自己的肚子。 前世她是在三十六年懷上身孕的,可后來卻因為郭絡羅氏尖酸刻薄的話刺激而日夜驚慌,最終沒能保住那個孩子,更是傷了底子,以后再也沒能懷孕。后來郭絡羅氏有安排了張氏、毛氏分寵,直到弘旺跟大格格相繼誕生,八阿哥眼里就再也沒有她的身影了。 這輩子,她定要好好保護好自己的孩子,便是拼得魚死網(wǎng)破,也絕不會讓郭絡羅氏再得逞! ☆、第五章 005章喪鐘敲響 三十三年注定不是平凡的一年。太子大婚,太子妃阿瑪石文炳復補正白旗漢軍都統(tǒng)一職,卻不想在回京途中染了疾病,如今已是奄奄一息;十一月初三鈕祜祿貴妃病重,最終藥石無用香消玉殞,謚號溫僖貴妃。她是皇上第二任皇后孝昭皇后同胞meimei,育有一子一女,只可惜女兒早夭,獨獨留下十阿哥。她身份貴重,故而祭奠之事也是格外隆重,宮外的福晉夫人俱要進宮來哭靈。 琬寧一身縞素,捏著帕子無聲啜泣著。偶爾抬眸一看,卻見郭絡羅氏外祖母、如今安郡王府老太太赫舍里氏身影搖晃了一下,竟是有些支撐不住的樣子。赫舍里氏跟岳樂是老夫少妻,可感情卻是十分親厚,當年岳樂病逝時赫舍里氏便是大病了一場,前陣子又遭到太后敲打,更是憂心自己兒子瑪爾渾的前程,幾重壓力之下卻是壓垮了她的身子。 十一月的京城寒風呼嘯,靈堂里又是格外的陰風陣陣,別說赫舍里氏,很多上了年紀的外命婦都有些熬不下去。好在宮里早有準備,給眾人送來了熱騰騰的姜湯,這才緩和了一下身上的寒氣。 到了晚上回到乾東六所,琬寧也顧不得什么,連忙換來琥珀跟畫眉,絞了熱熱的帕子敷在膝蓋上。 “這才第三天,主子的膝蓋就紅了一片,這樣寒風入體可怎么得?”琥珀又命人去端來姜湯,“主子本來身子就弱,趕緊喝了姜湯暖和一下,否則怕是要生病的?!?/br> 琬寧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給她按摩膝蓋的畫眉,只道:“這是規(guī)矩,你也別多說?!碑嬅际呛髞聿艙艿剿@兒使喚的,明面上是小選換上來的宮女,實際上卻是八爺塞進來的。“我倒是瞧著十阿哥憔悴了許多,八爺跟十阿哥自□□好,你跟陳喜說一聲,讓他稟告八爺后給十阿哥送一些溫補身子的藥材?!?/br> “奴婢知道了?!辩曜⒁獾阶约褐髯觿倓偪聪虍嬅嫉难凵瘢X筋一轉(zhuǎn)便知曉是怎么回事,便脆生生地應道,“廚房里做了素餃,奴婢叫人端來給主子,用過以后主子再洗漱就寢?!?/br> “八爺今兒也是在靈堂呆了大半日的,姜湯跟夜宵記得給八爺送去?!?/br> “奴婢已經(jīng)吩咐人給送去了呢,主子放心?!辩隃\笑道,又讓畫眉先下去休息,晚上由她給自己主子守夜,畫眉這才老實巴交地點點頭便退了出去。 “方才畫眉在,奴婢也不好多說?!辩杲又o琬寧按摩,“今兒汪格格屋里傳來消息,說汪格格怕是不好了。偏生烏孫格格又是個咄咄逼人的,今日又去了汪格格那兒叫囂,聽說把汪格格氣得咯血了?!?/br> “這事兒你甭管,八爺都看著呢。”琬寧哼了一聲。烏孫氏著實是個沒腦子的,雖說汪氏是遭了厭棄才落得如斯地步,可她這樣步步相逼,不正是把自己越發(fā)弄得尖酸刻薄嗎?連個病重的女子都不放過,傳出去這名聲怕是不好聽了。 “奴婢知道,只是說與主子聽罷了?!币婄幊粤藥卓谒仫湵銛R下碗筷,琥珀便知道自己主子是沒了胃口,便服侍琬寧洗漱更衣不提。 < 等到溫僖貴妃的棺槨移去奉安,宮里原本凝滯的氣氛才微微放松了一些。偏巧此時外頭卻傳來赫舍里氏病倒的消息,皇上倒是好意,派遣了院使、院判數(shù)人到安郡王府上連番診治,可畢竟赫舍里氏年紀頗大,這一年里又是幾番折騰,最終還是沒能熬過十二月。皇上趁機奪了安郡王瑪爾渾的差事,打發(fā)他回家守孝。 消息傳來阿哥所的時候正是琬寧陪著胤禩用膳的時候,琬寧明顯見到胤禩手中的動作一頓,便擱下銀箸,勺了一碗鯽魚豆腐湯放在胤禩跟前。她比誰都清楚八爺是有多想得到安郡王家的勢力人脈,可這一守孝安郡王沒了差事不說,只怕從前熟絡的人都會漸漸生分。上輩子赫舍里氏可是活到一廢太子的時候,看來這一輩子似乎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變數(shù)。 “最近爺是陪著十阿哥吃齋菜多了,所以看著清減了不少,昨兒去給惠妃娘娘跟貴人請安時都被問起了呢。這鯽魚豆腐湯最是滋味,爺多喝一碗吧?!辩幦崧暤?,“就快到年下了,妾身想著溫僖貴妃剛剛故去沒多久,也不宜裁制些大紅大紫的衣裳,惠妃娘娘又說了皇上不欲大辦宴席,故而妾身只讓人給爺選了幾匹顏色穩(wěn)重的料子裁成冬衣。” “你做主便是了?!必范T有些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湯。汗阿瑪放話了,等明天春便叫他跟著四哥先在戶部當差,所以現(xiàn)在他還只是光頭阿哥一枚,便是有心派人去安郡王府上吊唁都難。陳喜是首領太監(jiān),雖有出宮的令牌,但是瞧著汗阿瑪?shù)囊馑紝Π部ね跫宜坪鯖]了從前的熱忱,若是被汗阿瑪知道他派遣陳喜出去,會不會讓汗阿瑪不悅?可若是托了大阿哥去他也是不放心的,太子哥哥大婚到了瓜爾佳一族的全力支持,這邊大阿哥就開始跟太子別苗頭,話里話外都要他支持,這趟渾水他怎么可能攪進去? 琬寧自是明白胤禩在想什么,她只是不在這個問題上發(fā)表自己的意見。要她說有老夫人在還好,畢竟她是唯一能管教郭絡羅氏的人。如今老夫人沒了,安郡王福晉又是極疼愛郭絡羅氏的,之前太后的一番敲打算是做了白工了,也不知道郭絡羅氏的性子會不會比前世更加潑辣霸道。 這一頓飯兩人都有些食不知味,因著還在溫僖貴妃的百日里,胤禩跟琬寧還是分房而睡,烏孫氏雖然小家子氣但也知道這是規(guī)矩,總算是安生了一些。 “琥珀,年前你是有見家人的機會,到時候替我傳信出去給母親?!睂m女每個月都有機會在宮門處見見家人,琬寧不能常見周氏,一應消息都只能靠這樣往外遞了。琬寧摘下頭上的銀簪,“這個年……” 話還沒說完,外頭便有小宮女匆匆忙忙跑來稟報,只說汪氏沒了。她是傍晚的時候去了的,身邊的宮女都被她攆了出去,等到被發(fā)現(xiàn)沒了氣兒的時候身子都僵了。 “知道了,該怎么辦陳喜心里有數(shù)的?!睕]了一個小小的格格,在宮里頭是翻不起任何波浪,汪氏又是犯了忌諱才會被胤禩這樣對待,估計也就是一把火燒了的下場。琬寧輕嘆一口氣,眼下八爺?shù)男乃寂率嵌挤旁谂烧l去安郡王府憑吊的事兒上了,便是被皇上這般打壓,安郡王府的影響力卻依舊還在,也就還是能夠成為郭絡羅氏的靠山。 好在自己父親跟堂伯越發(fā)得重用,弟弟也不是個紈绔,雖然自己家如今是比不過安郡王府,可瞧著皇上對安郡王府的態(tài)度,沒了赫舍里氏這個老夫人,只怕安郡王府會比前世更早地衰敗也未可知。 另一邊廂胤禩也是左思右想,最終還是選擇隨大流,只派遣了另一個貼身太監(jiān)馮順出宮祭奠。馮順算不上乾東六所的頭一把手,可也是深得胤禩重用的,可無奈瑪爾渾心高氣傲,只覺得胤禩此舉并未將安郡王府放在眼里,遂在自己福晉跟前抱怨了幾句,卻不想叫郭絡羅氏聽去了。 郭絡羅氏本就看不起衛(wèi)貴人出身,若非有惠妃這個養(yǎng)母,她對這樁婚事肯定是不愿意的。聽自己舅舅這樣一說,心里更是覺得胤禩不是個良人,雖未出嫁,心里卻已生了抵觸。 ☆、第六章 006章年末之際 踏入十二月天氣便越發(fā)冷了,琬寧也變得有些懶,整日我在屋子里習字看書,倒也不愛出去走動。 “奴婢跟娘親打聽過了,安郡王府的祭奠辦得極其盛大,許多宗親家的福晉都親自上門吊唁。不過八爺卻是派了馮順去,聽說安郡王見到之后臉色瞬間不好了,沒幾天便傳去安郡王對八爺偶有埋怨的話來?!辩晖幫壬仙w了一張錦被,又塞了一個湯婆子后才道,“也不知道這些閑話是打哪兒傳開的。” “這話在外頭可都是傳開了?”琬寧放下手中的話本,歪在榻上,手中握著個纏枝蓮紋黃銅手爐,纖細如蔥白的手指在手爐暗色的襯托下顯得更加嫩白。上一輩子八爺跟安郡王府的關系是何其緊密,沒想到這一輩子赫舍里氏的病故倒叫外頭起了這么多紛飛的流言,也不知道八爺知道后會作何感想。 “奴婢娘親倒沒有細說,只說是因為跟著太太出門做客的時候聽了一耳朵?!辩昙毬暬氐溃耙菊f安郡王府的人也太猖狂了,八阿哥是皇子,是主子,怎的容許他們隨意議論,居然還攀扯上八阿哥對安郡王府不敬的話來?!币f,安郡王家雖然也是皇室宗親,可又哪里比得上阿哥們的金貴?從前安親王在的時候多么謹小慎微,如今卻越發(fā)不如了。 “他們府上總還記惦著從前的滿門榮光,也不想想今時不同往日?!碑敵踉罉愤€在的時候事事謹慎,皇上也是在他病逝之后才尋了個錯處將世襲罔降的鐵帽子親王的爵位給降為郡王,又奪了一直是安郡王掌管的宗人府差事,若是個聰明的自然知道要小心度日,卻不想瑪爾渾竟是個如此糊涂的。 “不說他們也罷,省得主子好惦記著?!辩暧痔崞鹨皇拢芭灸镉H還說了,開春之后二爺便要去驍騎營報道了?!彪m然是王徽托了關系才尋到這門路子的,可若說王珩沒有半點真材實料那也是假的,畢竟要進驍騎營也是得經(jīng)過考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