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瀾無言的點了點頭。

    那邊顧雅還在一筆一劃的寫著，那道符咒所發(fā)出的金色光芒漸漸變得越來越亮，最后成了熾烈的白光，顧雅站在光里，好似要羽化而去。先前在紫云雷之下，整個辟風(fēng)樓變得好似修羅地獄，但現(xiàn)在白光乍現(xiàn)，四周霎時又變得寧和起來。

    紫雷不再落下，原本隨著狂風(fēng)而舞的芙葉花花瓣也飄飄灑灑落了下來，而在白光的中心處，顧雅緩緩垂下了手。

    他的符咒完成了。

    他最后朝著韓綺與孤月瀾看過來，有些得意的眨了眨眼睛，眼里還帶著些笑意。

    韓綺知道他的意思，玄靈宗的弟子們沒事的時候總拿他這個宗主開說，說他符法本就學(xué)得不好，來教他們也是誤人子弟。他雖是韓綺的師父，但是韓綺的一身本事也都是自己學(xué)來的，韓綺也從未覺得這位師父有多么了不起過。

    顧雅最后應(yīng)當(dāng)是想說，他也不弱的，能夠?qū)懗稣l都寫不出來的符咒。

    韓綺僵在原地，還沒來得及回應(yīng)他這一笑，便見白光落下，隨著那些光芒消散，顧雅也不見了蹤影。

    他原本所站的地方空空蕩蕩，什么也沒有，唯有那符咒還未完全散去，金芒點點零落。

    而在另一方，使用出那紫云陣的周曦也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這日，周曦自地牢放出離恨與眾妖，南華派大亂，玄靈宗宗主顧雅為救眾人，犧牲了自己的性命。

    這一切都是在韓綺的眼前發(fā)生的，然而這件事情發(fā)生的時候，玄靈宗的其他弟子都還在忙著收拾那些跑出來的小妖怪。

    在聽說了這件事之后，玄靈宗其他弟子的反應(yīng)幾乎都是不敢相信。

    “三師姐，你說師父他……”微生悅眼眶微紅，他雖來得最晚，但也受了顧雅許多照顧，聽聞此消息第一個便喊了出來。

    慕容嘉也顫聲道：“師父那樣子，哪能犧牲自己救人呢，別人救他還差不多……”

    “是啊，三師姐你是在騙我們吧？”靈簌臉色蒼白的道。

    韓綺沉著臉沒有開口。

    眾人一時間都沉默了下來，他們知道韓綺是從來不開玩笑的。

    “他們說玄靈宗不可沒有宗主，而我們?nèi)缃褚搽y當(dāng)大任，所以從明日起，會有另一位師叔來玄靈宗，成為新的宗主，我們便跟著那位師叔修行。”韓綺冷靜的將赤華真人的交代告訴眾人，接著才又道：“靈簌，你帶著微生悅?cè)ナ帐耙幌聨煾傅倪z物，整理兩件師父平時穿的衣服出來，就給他立個衣冠冢。”

    靈簌微微一顫，她先前都沒有什么反應(yīng)，只顧著著急了，這會兒聽到“遺物”兩個字，似乎才終于反應(yīng)過來，淚水當(dāng)即自頰邊滑落了下來：“……好?！?/br>
    靈簌失魂似的轉(zhuǎn)過身去，微生悅卻并沒有跟在靈簌的身后走，只是瞪大眼睛看著韓綺，大聲道：“三師姐你為什么能這么冷靜？”

    韓綺動作一頓，朝著微生悅看去，只是視線有些遲滯。

    微生悅眼中也含上了淚：“師父死了，是那個周曦害死了他！你就一點都不難過嗎？不想報仇嗎？！”

    “住口?！表n綺冷聲打斷了微生悅的話，她沉默片刻，微生悅不悅的看著她。她這才道：“聽我說的，先去收拾東西，報仇的事情，幾位師叔有安排?！?/br>
    說完這些話，韓綺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辟風(fēng)樓。

    辟風(fēng)樓的外面還留著混沌書催動符法留下來的芙葉花，韓綺穿過那些花叢，一個人往自己房間而去，腳步越來越快，到最后幾乎是跑著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神武鏡就在屋中擺著，聽到房門開合的聲音，鏡中的孤月瀾便抬眼看了過來。

    “韓綺，你哭了？”孤月瀾訝然看著韓綺。

    韓綺雙眸有些紅，只是遠(yuǎn)遠(yuǎn)沒有到要哭出來的程度，她這次沒有理會孤月瀾的話，只是埋著頭坐到了神武鏡前，默然無語。

    孤月瀾想要說些什么，張了好幾次口仍是沒有說出來，只能睜大眼睛看著韓綺，目光小心翼翼地。

    等了也不知道有多久，韓綺突然開了口：“明天新的宗主要來了，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樣面對他。”

    孤月瀾認(rèn)真的聽著韓綺的話，乖乖的沒有插嘴。

    韓綺咬了唇，半晌又道：“我想不出沒有顧雅的玄靈宗是什么樣子?！彼@話，已經(jīng)帶了哭腔。

    孤月瀾從來沒有看過韓綺哭，受了傷沒了靈力也沒哭，被人奚落也沒哭，但現(xiàn)在她在孤月瀾面前，就這么毫無征兆的哭了出來。

    孤月瀾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話，也不知道該做什么，他只能小聲的喚著韓綺的名字，眼眶不知為何也跟著紅了起來。

    韓綺抬眸，便正好看見了孤月瀾泫然欲泣的模樣。

    韓綺：“……你哭什么？”

    孤月瀾搖搖頭，低聲道：“我……我也不知道。”他頓了一下，又道：“我就想陪著你?！彼恢涝撊绾伪磉_(dá)，只能夠默默陪著她。

    第十九章

    第二天，南華派罕見的下起了雨。

    韓綺等人抱著顧雅的一些遺物，在后山之中為他立了一座墳，那座墳就在斬情所住的洞xue不遠(yuǎn)處，斬情也在一旁，在一片沉默中，它道：“這家伙小的時候我就認(rèn)識他了，他和別的小孩兒不一樣，機靈得緊，好像什么都不用旁人教就會了，別人都在學(xué)東西的時候，他就跑過來找我聊天?！?/br>
    “只不過他長大以后就沒怎么來了，人也變了不少，脾氣好了許多?！睌厍檩p嘆一聲，回頭對韓綺道：“將他葬在這里也好，我閑得無事便能來找他聊聊了?！?/br>
    韓綺沒有開口，她也是后來才知道，昨天那些事情發(fā)生的時候，斬情悄悄跟著顧雅一道去了武穆堂，在與離恨那一戰(zhàn)中，也是多虧有斬情出手才提前結(jié)束了戰(zhàn)斗。韓綺將目光自那墓碑上收回來，低聲道：“斬情，多謝你?！?/br>
    斬情詫異看了韓綺一眼：“離恨的事情是因我而起，我自然得去幫忙?！?/br>
    “師父他……”韓綺似乎仍有話要說，斬情明白了她想說什么，很快便道：“之前在武穆堂里面對付離恨的時候，顧雅就已經(jīng)中了離恨的恨心咒，無法可解，到最后仍會衰竭致死。他既然站出來解了紫云陣，那便是說他自己選擇了另一種方式結(jié)束自己的性命?！?/br>
    韓綺聽到這里，終是閉了嘴。

    不管如何，都是這樣的結(jié)果，她心中縱然有許多不甘，但真正到了事情發(fā)生，還是必須一概接受下來，不管她是否愿意。

    “該回去了?！表n綺對眾人道，新的宗主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在辟風(fēng)樓當(dāng)中等著了。

    關(guān)于這個新的宗主，韓綺也并不了解，只知道這人似乎是赤華真人的師兄，平日里沒有人聽說過他，是因為他一直在閉關(guān)不問世事，這一次他肯出來當(dāng)這個宗主，所有師叔都覺得非常驚訝，看來應(yīng)當(dāng)是位了不得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