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槽，人在心不在，這樣真的好嗎？

    蘇芮一直向上游去，不知道水有多深，只能通過壓力的減輕來判斷一直是在上浮。

    那道光柱直接把她帶到了黑暗的水底，但她是不怕水的。她耐心地上浮、上浮……終于，上方有了亮光，但同時她也感覺到了濃郁的血腥氣。

    水里有血。

    有危險。

    白光閃過，蘇芮瞬間撲了出去。

    平靜的水面驟然掀起巨浪，可怖的大嘴在白浪中一閃而過，原本漂浮在水中的人就不見了。

    謝陽發(fā)瘋了一樣撲向水中，卻被季斐然死命拉住。

    謝陽是個世家子，一向單純沖動，季斐然經(jīng)歷比他復(fù)雜的多，所以也沉穩(wěn)的多。如果水下的東西能一下把師父拖進去，那他們根本不是對手。但怎么辦怎么辦？季斐然雖然足夠冷靜，但卻沒有那么高的實力，這種情形下感受到的只有絕望。

    但水下一動，什么東西浮上來了。

    “師父——”謝陽大叫。

    季斐然還疑心這是陷阱，一段潔白的手臂從慕瑤華的腰際伸出，拖著慕瑤華浮出水面。

    看到蘇芮，謝陽徹底放了心，季斐然眼中卻有懷疑，方才那張巨嘴他絕對不會看錯。

    蘇芮一看這孩子的表情就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喊道：“過來拖你們師父一把，方才我誤以為是敵人，把他嚇昏了。”

    謝陽立即要下去幫蘇芮，卻被季斐然拉住。這時慕瑤華忽然咳嗽了起來，蘇芮將他拎起來，用力拍擊他的肺部。

    見慕瑤華清醒過來，季斐然終于放了心。

    蘇芮扶慕瑤華走到水邊石頭上坐下，見他似乎受了重傷，否則方才都沒怎么抵抗。

    慕瑤華瞧了蘇芮一眼：“方才我看到一頭巨鱷……”他真?zhèn)€是被嚇昏過去的，不過也是因為受傷太重。

    蘇芮嘴角翹了翹：“尊上，方才您看到的是我。”

    見二徒露出驚懼，又補了句：“太餓了，聞到rou香就忍不住下嘴了?！?/br>
    第384章 不求仙宮

    慕瑤華想說什么，卻因為傷勢過重住了嘴。

    蘇芮心情復(fù)雜，自覺不想說笑下去，且也表明了身份，便站在一旁。

    二徒頗有膽怯，連一向膽大包天的謝陽嘴也緊緊閉著。忽然慕瑤華身子一晃昏了過去。

    蘇芮這才知道慕瑤華傷勢如此之重，見二徒急得兩眼淚花，卻又束手無策，上前一步，以雙掌抵在慕瑤華背部大xue，頓時一股龐大的靈力便注入了慕瑤華體內(nèi)。

    蘇芮震驚于慕瑤華傷勢之嚴重，一面用靈力強行壓制住他丹田潰散之勢，一面問道：“發(fā)生了何事？到底是誰傷了你們師父？”

    通常用靈力為他人療傷最忌分神，蘇芮這般大聲質(zhì)問，二徒心驚，卻也不敢有所隱瞞，將慕瑤華遇到魔物與之大戰(zhàn)，僥幸逃脫之事三言兩語講完。

    蘇芮不再言語，傾注全部力量修補慕瑤華丹田，好在兩人都修習(xí)過真武劍訣，雖靈力屬性不符，那飽含劍道的靈力卻喚醒了慕瑤華體內(nèi)同樣的劍氣帶動靈力自動修復(fù)。有蘇芮用靈力禁錮維持慕瑤華的丹田，頹敗渙散之勢得到抑制，慕瑤華開始雖然修復(fù)的慢，但速度卻是越來越快。終于在兩個時辰后，順利掌控丹田。蘇芮收回靈力，直接坐在他身邊開始打坐。此時無論是誰，都能看出她靈力損耗過半，疲累至極。

    能輕易為人損耗一半靈力，當(dāng)然不會是泛泛之交。

    二徒徹底放了心，守在兩人身邊等候兩人醒來。

    蘇芮初運轉(zhuǎn)重九心法非常順暢，臉色恢復(fù)極快，但忽然間周身氣息混亂起來。原來經(jīng)歷山腹一事，她驚覺玄天與她終究不同尋常，她本心緒紛亂，不知如何取舍，又逢慕瑤華重傷，舍出一半靈力，再度運轉(zhuǎn)重九心法時，不覺失去控制，重新陷入那心魔之中。

    慕瑤華已進入最后一個周天，察覺到四周靈氣混亂，不遠處的水面向開鍋了一樣爆出密集的水花，急忙將靈力收回丹田，二徒更是駭?shù)拿鏌o血色，極力壓制住自身受了引動的靈力。忽然間四周形如實質(zhì)的靈氣同時向蘇芮涌去，片刻間風(fēng)平浪靜，蘇芮睜開了眼。

    原來心魔尚淺蘇芮就察覺到了。有了上次經(jīng)驗，一面在那心魔之中，一面卻是強行停止重九心法，這才僥幸沒有走火入魔。

    慕瑤華不由分說握住她手腕，注入靈力探查發(fā)現(xiàn)確實已經(jīng)平息了才松開手：“修行最忌急躁，切勿貪功冒進！”

    她進階神速，慕瑤華只當(dāng)她吞多不爛。想想這么多年天南海北她一介女流孤身闖蕩，心里不覺微微沉重。

    蘇芮瞧他滿臉關(guān)切一時心塞，半響道：“并非是想強行突破，實乃心有一事不解?！?/br>
    她這半生，就算后來與蘇白并駕齊驅(qū)，也鮮有脆弱之時。因為深知蘇白沒有軀體，兩人前行困難重重，生怕露出一點怯意，就會影響蘇白滑向不可知的深淵。但此時剛剛經(jīng)歷過那樣的紛亂，又從緊張中松懈下來，心頭頓時百倍迷茫，望著這個令自己在這個世界有了第一次心動的男人，他對自己亦師亦友，品行一直高潔如雪，蘇芮雖然早沒了當(dāng)初的那種感覺，卻分外強烈地產(chǎn)生了一種傾訴的欲望。

    穿著簡單青衫的女修坐在水邊的石頭上，黑色的長發(fā)從肩膀一直垂到腳邊，臉和手卻是極度的白，太蒼白了，甚至有點不正常的感覺，眼睛和頭發(fā)是一樣的黑色，也是太黑了，很難看出有什么情緒。

    黑與白的強烈對比，本該是醒目的，但在這女修身上，卻混合成一種難以名狀的迷茫之感。剛剛平復(fù)的水面重新聚合了水氣和靈氣形成了淡淡的霧氣，女修不在水中，卻更向是霧的中心。

    這樣迷茫、憂傷、不知所措的蘇芮，慕瑤華從沒有見過，縱然他已然悟透，心臟也微微一動，想伸手按在那雙黑色的眼睛上，好讓這憂傷能夠淡一些。

    但他終究沒有這么做，手放在膝頭問道：“若是方便，可否告知一二，看我能否幫得上忙？”

    謝陽和季斐然坐在一旁，一是無處可去，二是兩人也沒開口趕人。他們瞧著蘇芮，心里還無法將那龐然大物與面前的清麗女子聯(lián)系在一起，但看到女子憂傷困惑，他們也跟著憂傷起來。聽見慕瑤華發(fā)問，急忙對著蘇芮點頭。

    不用慕瑤華問，蘇芮也是要說的，她必需傾吐一番，哪怕對著塊石頭。但她不能直接說，很快她想到了。

    “我家隔壁有個老王，老王會炸油條。我特別喜歡吃油條，每天都去買油條。老王旁邊還有一個賣包子的，我最討厭韭菜，所以我從來不買包子。結(jié)果賣包子的硬塞給我一個包子，我吃了之后發(fā)現(xiàn)也不是那么難吃……你說我該怎么辦？”

    謝陽和季斐然表情木然，耳朵都豎好了，竟然給他們說這個？

    從仙氣飄飄、武力值爆表的大師姐一秒換到得了選擇癌的吃貨，轉(zhuǎn)換能不能不要這么快？

    我們應(yīng)該探討宇宙最深邃的奧秘，而不是油條和包子??！

    “這還不簡單，想吃油條吃油條，想吃包子吃包子，要不全買了就著油條吃包子唄！”謝陽袖子一揮道。

    慕瑤華兩根手指一彈，一枚小石子兒就砸在了他腦門上。

    “休得胡言……”他制止了謝陽，其實心里也些尷尬，主要是蘇芮這也太接地氣了，油條和包子……他好像有點想吃了。

    “只能買一樣？”當(dāng)然知道蘇芮是在以物喻人，慕瑤華還是想先確認一下，不過從蘇芮急切的語氣和坦誠的眼神，好像他并不在油條和包子之列，還是有點失望呢。

    都買回家這種事，蘇芮不能思考，一思考就死機，前面還有個大死結(jié)就是她現(xiàn)在最痛苦的。

    “尊上我就直說了吧。我一直以為我是最愛油條的，但現(xiàn)在我竟然能接受包子，并且還動搖了我吃油條的決心。那么，我最愛的還是油條嗎？ ”

    “那么你能放棄包子嗎？”

    放棄包子？她從意識到包子撩動了她后，心里把所有都煩惱了一遍，唯獨沒想到放棄包子。意識到這一點后，蘇芮眼中出現(xiàn)了一個大大的空洞。

    慕瑤華已將她表情收入眼底，從袖中取出一物朝水面擲去，那東西如水，立即有濃重的黑色冒出水面，原來是方硯臺。

    水流旋轉(zhuǎn)起來，硯臺流出的墨汁隨之?dāng)U散流動，最后在水面竟成了一個類似太極的圖案。

    不過很快那圖案就在水中消失了。

    “一枝獨秀，兼容并行，世間都是存在的。”慕瑤華收回袖子。

    “但是它們最后都消失了啊……”蘇芮起身看向那水。仍有一縷墨色逸出，顏色卻漸漸減淡，最終消失在透明的河水里。

    這是河水遠多那墨汁，但卻很容易想到融合了墨汁的河水還是原來的河水嗎？

    所以最后剩下的還是一個。

    而先前的兩個，還談什么“最”？難道他們都不是……

    察覺到靈氣暴動，慕瑤華伸指在蘇芮額心一彈，一點寒涼鉆入蘇芮眉心，她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因緣際會，因緣消散，緣起緣滅，皆有定數(shù)，不可強破！”慕瑤華急聲道。

    短短時間內(nèi)蘇芮兩次險些入魔。她知現(xiàn)在再不可嘗試，此事只能暫放一邊。待體內(nèi)靈力平息之后轉(zhuǎn)向慕瑤華道謝。

    慕瑤華見她不再執(zhí)意尋個結(jié)果，笑道：“客氣什么，你方才也不是救了我?！?/br>
    謝陽和季斐然此時才回過神來。兩人修為甚淺，只聽說心魔，還從未遇到，這時才知心魔的可怕，神色不由肅穆許多。

    “尊上不是離開這里了嗎？怎么又深入此處？”將那些事拋在腦后，蘇芮立即想起慕瑤華原來是打算離開這里的，現(xiàn)在的地方蘇芮雖然不知是哪，但直覺一定是在地盾陣深處。

    “還不是師父擔(dān)心……”

    謝陽剛說了兩個字就被慕瑤華用眼神止住。

    “我們是出去了，但后來遇到了王亭一，他門派中的張景和滄浪派的何紫陽的兩位師叔都已經(jīng)隕落。王亭一廣傳音訊，號召大家一塊進入天元陣誅殺屠牛，我和小謝、斐然趕到此處，不想遇到那魔物分身，我勉強護著他們，卻險些遇難，幸虧得你相助……”

    看來是因為地盾陣的提前發(fā)動打亂了金光大師和玄天的整個布局，現(xiàn)在不得不提前通知眾修士，號召大家趕往天元陣與屠牛做最后決戰(zhàn)。

    “要不是那魔女，師父怎么可能會受這么重的傷！”謝陽憤然道。

    不得不說直性子急性子的人還是可愛的。

    “什么魔女？”蘇芮問道。

    慕瑤華眼角跳了跳，想了想將張瀟瀟一事和盤托出，畢竟魔道橫插一腳的居心十分明顯，但勢力滲透到張瀟瀟這種根正苗紅的修仙家族弟子身上就比較可怕了。

    其實屠牛不亡，不管什么出身現(xiàn)在都很可疑，畢竟屠牛能變成任何一個人。

    想到這里，蘇芮又問：“大家都趕往天元陣，那魔物怎么可能會老實呆在那兒等著被殺？”

    慕瑤華道：“那魔物吞噬了不少練虛期修士，實力大到?jīng)]邊。不管什么東西，實力強了總會生出些傲氣，加上預(yù)謀誅殺他的事已經(jīng)走漏風(fēng)聲，它正等著和我們一比高下，來個徹底了斷呢?！?/br>
    季斐然道：“我們就是在前面通向天元陣的天元劍旁邊遇上它那魔物的，它正在聚合法陣，等著吃我們哩。”

    原來此時王亭一等已用金光大師傳授之法召喚了藏在地盾陣中用以傳送修士進入天元陣的天元劍，有了天元劍，便可避開地盾陣種種機關(guān)直入天元陣。

    “師父，我們還去嗎？”謝陽問道。他雖是問慕瑤華，眼中卻透著一股絕決，沒有絲毫懼怕。

    蘇芮暗自贊了一句，不愧是慕瑤華的弟子，想來慕瑤華也不會退縮的。

    果然，慕瑤華道：“去?！?/br>
    “等等……”蘇芮見他們師徒三人動身忙道。

    謝陽和季斐然疑惑地看向蘇芮，他們從沒有想過蘇芮不會不和他們一起。

    “不是的……”蘇芮看他們表情就知道他們在想什么，“是有個疑點，誘捕屠牛的消息是怎么走漏的？”

    慕瑤華一怔，不太明白蘇芮的意思。

    蘇芮道：“金光大師和玄天定下計謀，因為妖族有神秘的聯(lián)系，所以屠牛不大容易混進妖族而不被玄天察覺。故而金光大師只是從人修中選擇了幾位確定沒接觸過屠牛的可靠之人，對這些人委以重任。一旦玄天發(fā)現(xiàn)屠牛進了天元陣，就立即通知這幾人，然后再由這幾人通知其他人修——這時也能確定剩下人的清白了。然后大家伙一起利用天元陣消滅屠牛。知道這件事的除了玄天只有那幾個人。在玄天通知他們之前，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走漏消息?，F(xiàn)在卻是玄天沒有發(fā)布信號，所有人卻都知道了。那么到底是誰走漏了消息？”

    難道是屠牛自己悟出來的？但有更多的修士不明真相，在沒有進入天元陣之前都被屠牛吃掉了——從這個角度而言，這條計策也著實殘忍的很?？墒菦]有辦法，不這樣就沒法把屠牛引入這里。比起整個修真界的安危，這點犧牲就算不上什么了。

    “難道是王亭一？”季斐然懷疑起那個號召大家一塊沖向天元陣的人，不會是已經(jīng)被屠牛吃了，這樣屠牛也懶得一個個去吃修士，干脆都召集過來多少就吃多少。這么一想，腿肚子有點軟了呢。

    “不會，因為即使屠牛吃了王亭一，得到的只是王亭一的修為和天賦，并不能知道金光大師傳授給王亭一那些關(guān)于不求仙宮的秘密，從王亭一激發(fā)天元劍來看是王亭一本人。我知道的是玄天把這件事告訴過一個人……就是我。”

    完全不知道師姐你想干什么。

    慕瑤華眸子卻暗了下去。蘇芮知道，還告訴了他，謝陽、季斐然，還有一個人……一直在旁邊聽著的張瀟瀟?？磥韽垶t瀟不但與魔道有關(guān)，與屠牛也有關(guān)系。

    何止張瀟瀟，還有重霓凰，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