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道：“不錯，曾經(jīng)。因為我已放下。”她這么痛苦無非是因為不能選擇，假若這選擇本身便不存在，那心魔便沒了根源。

    蘇芮不解：“放下？”

    玄天笑道：“對，放下。我曾經(jīng)以為非你莫屬，所以我苦苦追尋。漸漸的，我忘了我是為這感情追逐，還是為追逐而追逐。但就在剛才，我忽然醒悟了。原來我并不愛你，只不過是因為得不到?！?/br>
    蘇芮：“你說的是真的？”

    玄天微微一笑：“自然無假?！?/br>
    見她面露思索，玄天立即道：“但我有一事需要提醒你?！?/br>
    蘇芮蹙眉。

    玄天指向那大道盡頭：“你之所言‘責(zé)任’兩字并非虛幻，你既然選擇了‘責(zé)任’，就要做出相應(yīng)的付出，無論艱難險阻，都要行走下去，你可準(zhǔn)備好了？”

    忽然沒了選擇令蘇芮感覺如同失重，但玄天這么一喝她旋即想起蘇白來。

    “你若死了，才是真的有負(fù)于他，有負(fù)天地，有負(fù)你這番選擇！”

    “如今我已放下，你亦要放下?！?/br>
    “還不快去，難道你這些都是欺騙自己、欺騙他人的謊言！”

    背后猛然一掌，將蘇芮打入了那僅剩的一點火焰之中。

    我是憂傷的分割線

    千流城的大雨狂下了一個月——太古門掌門搞不清楚這是什么情況。

    新任盟主神秘失蹤——這也搞不清楚這是什么情況，不過這比起水災(zāi)而言不算重要。

    妖皇玄天神秘失蹤——仍然搞不清楚什么情況，但這個就嚴(yán)重多了。

    暴雨沒結(jié)束，千流城才整體向上拔了三千米，所有的妖族一夜之間撤得干干凈凈——完全糊涂啊，招呼也沒打一個。雖然屠牛已經(jīng)被消滅了，但還是莫名的不安。

    這幫子妖修一走，修仙大會也沒法開下去了，本來就在下雨，心情正不好。這下走的走、散的散，經(jīng)歷不求仙宮一行，整個修真界都生出了凋零的感覺。

    太古門掌門剛送走一批前來告辭的修士，一回頭看見了老伙計金光大師。

    金光大師站在屋檐下，灰色僧衣的一角微微揚起，頗有得道高僧之感。其實人家就是得道高僧啊，太古門掌門也顧不上什么架子了，憂心忡忡扯住金光：“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別的不說了，怎的妖族說走就走，到底還有沒有道義、責(zé)任……”

    太古門掌門還沒說完，金光就問了：“妖族跟你簽訂契約了？”

    “沒有?！?/br>
    “妖族說要保護你了？”

    “沒有?！?/br>
    “那不就完了。”

    太古門掌門完全沒想到老伙計會這么說，但……

    “那也不能說走就走，一個招呼也不打啊！”

    “妖族是你娘嗎？你一喊就來？”

    太古門掌門：……

    “我總是覺得會出什么事，我這眼皮子，喏，就是這個眼，從昨天就開始跳跳跳……”

    “那是你該去睡覺了，要不就是該去干活了，再把千流城往上拉十里地?！?/br>
    臥槽，這還是他認(rèn)識的金光嗎？老和尚該死了……

    “別偷偷地詛咒我，該來的總會來的。”金光輕飄飄地看了太古門掌門一眼。

    一輩子了，他就是干不過這老禿驢啊，太古門掌門不無郁悶地想，老禿驢肯定是知道什么但就是不說。

    正此時，院門雨幕中忽然有人本來，老遠(yuǎn)就扯著嗓子喊：“新、新盟主回來了——”

    太古門掌門眉頭皺得老高，是優(yōu)秀的弟子都死光了嗎，在這翠雨居都有人敢如此大呼小叫，話說是不是這翠雨居的名字不太對？要不怎么一直下雨……猛地抬頭，指著那弟子：“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太古門的會客大廳，蘇芮負(fù)手而立，正在等候太古門掌門。

    無論是陪在身邊，還是守在門口，或者遠(yuǎn)眺等著太古門掌門的弟子均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這位新上任的修真界盟主一月之前還是化神期修為，一月之后竟然到了大乘期地步。就算他們眼拙，但剛剛接待她的孟長老可不會弄錯。這不，不大一會兒，掌門和金光大師一塊趕來了。

    就算先聽說了，看到那淡然而立的人時，太古門長老也難以掩藏自己的震驚。他活了近兩萬年了，才堪堪熬到煉虛期后期，怎么也跨不過那一步。在修真界，若說像那個誰，對，慕瑤華那樣的，千把歲到化神期還是有可能的，但不到一千歲你就到了大乘期，還讓他們這些老家伙們活嗎？

    旁邊這位兄臺的酸澀不要表現(xiàn)的太明顯。金光不動聲色地拉了太古門長老一把，率先走上前去：“金光見過蘇盟主。”

    饒是心情沉郁，蘇芮的嘴角仍是忍不住歪了一下，輕輕托起金光大師：“大師何必客氣，大師停留此處，不是為了等蘇某嗎？”

    金光微微一笑，頗有一種“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意味。

    這可把太古門掌門看的發(fā)酸了，上前道：“蘇掌門，你可是修真界盟主，怎么能顧此薄彼，我們太古門可是一心追隨盟主??！”

    什么追隨不追隨的，太古門現(xiàn)在一個大乘期修士都沒有，遇上一個先拉住再說。

    金光眼皮動了動，就太古門掌門這樣的，你說能有突破嗎？終究不忍老友太過尷尬：“是玄尊臨走之前告訴老和尚，并叫老和尚不要告訴別人，怕是一說就不靈驗了?！?/br>
    金光說完眼皮抬起，看起來很坦然地望著蘇芮，實則也在偷偷觀察蘇芮的反應(yīng)。誰說修為越高就越超脫，若是沒有這些趣事，怎么打發(fā)無聊的日子。

    但蘇芮的神情實在是無懈可擊。

    “是嗎？玄尊真是料事如神。其實我這次來是告辭的?！?/br>
    告辭？

    太古門掌門更不明白了，本來你已經(jīng)走了，走了就走了，還需要告辭嗎？

    金光眉毛揚了揚，看向蘇芮，表示愿聽下文。

    蘇芮：“據(jù)我推算，這場雨很快就要結(jié)束了（本來就是為她的天劫而起）。但修真界以后會發(fā)生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知道有一件靈器可以阻止這場災(zāi)難，我現(xiàn)在就要出發(fā)去找這件靈器。不求仙令我先留在這里，如果我沒有回來你們可以另外推舉領(lǐng)袖。此外，我留下三道符箓，等到你們實在撐不下去的時候可以傳訊給我?！?/br>
    太古門掌門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么，但是有些詞他聽見了。

    他拉住蘇芮袖子：“你是說修真界還會有難？”屠牛都快把修真界給折騰毀了，還會有什么更大的災(zāi)難？

    蘇芮點了點頭，在太古門掌門疑惑的目光種手指朝上指了指。

    太古門掌門的腦子里瞬間“轟”了一聲，他并非愚鈍，只是不敢相信，那屠牛本就不該是下界才會出現(xiàn)的魔物。看老伙計金光的眼神則是早就推測出來，卻比自己坦然許多，自己真是……

    不提太古門掌門在那里神神叨叨，蘇芮將不求仙令和三道符箓都交給金光，金光鄭重收了，問道：“可有我等效力之處？”這樣看著蘇芮獨自出發(fā)，頗有一種不太仗義之感。

    蘇芮這時才看向太古門掌門。

    金光頓悟，也跟著看向太古門掌門。

    太古門掌門表示不懂，不要用這一種看土豪看財主的眼神看我！

    最后，太古門掌門還是把太古門小金庫的靈石都搬了出來，那個表情簡直跟死了親娘差不多。

    要不說太古門掌門怎么遲遲不能進階呢？

    “好了，舍了這些，你一定會有收獲的。”金光寬慰道。

    “晚輩這就告辭了，還有，我那兩只雞，煩請掌門代為照顧，按時喂我給的那些雞食就可以?！毕雭硐肴?，蘇芮決定把向左向右留在這里，那兩具雞身經(jīng)過她的改良，以二老的修為暫時沖不出去。只要按時投喂她制作的雞食，就可以把二老留在這里。這樣天璇便不會知道她的去路。雖然委屈了二老，但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千萬不要養(yǎng)死了，它們是玄尊送給我的?！碧K芮編了一個無傷大雅的謊話。

    太古門掌門哪還敢說什么，他無力地扶著門框，看著用兩只雞換走了太古門積攢了數(shù)百年的靈石的蘇芮瀟瀟灑灑地走了，從此以后，除了做掌門，他又多了一項喂雞的工作。

    大雨中，蘇芮走出了太古門，離開了千流城。

    因為玄天的放棄，她進階了。壓在心底的巨石消失，但肩上卻多了一幅重?fù)?dān)：擁有千神絕就必須承擔(dān)擁有千神絕的責(zé)任，瑤光分神雖然被毀，但瑤光本尊卻還在上界，從自己渡劫可見一斑，他不知何時就會反撲過來。

    雖然多了這么一幅擔(dān)子，蘇芮卻并不后悔。

    她反手摸了摸背在身后的劍匣，流光一閃，蘇白現(xiàn)出身來。

    相對無語，卻完全明白對方的心。

    良久，蘇白牽住蘇芮的手：“你現(xiàn)在很喜歡把我放在劍匣而不是收在識海，為什么？”

    “因為當(dāng)我淋雨的時候，也希望你能淋雨，這是人們常常做的事情?！?/br>
    從現(xiàn)在開始，蘇白就是一個自由的人了。

    天劫過后，她醒來的時候，看見不遠(yuǎn)處的千神絕。在千神絕的旁邊，她發(fā)現(xiàn)了裝有藏龍骨和大煉器道的白戒。

    感謝他的成全，因此愈發(fā)無悔承擔(dān)這個責(zé)任。

    雨幕中，兩個背影漸漸遠(yuǎn)去。

    天還是那么沉，但邊緣卻透出一抹青色。這場雨，很快就要結(jié)束了，但以后會是什么呢？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第404章 被神放棄的世界

    修士們在很早的時候就知道，宇宙分為很多層面，每個層面有很多世界，世界中又或有世界，因此世世界界無窮無盡。追求長生與強大是人類的本能，因此不斷提升自己，希望有一天能夠觸摸到通向上界的“道”，是每個修士的奮斗目標(biāo)。但修士這種堅定的信仰只是對修士自身而言。從別的角度，宇宙的角度而言，其實是非常脆弱，因為如果連修士所在的世界都是不穩(wěn)定的，那么就算修士做出逆天的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這就好像樹上有個鳥窩，鳥窩里有個好蛋，但臺風(fēng)要來，蛋再好再堅硬又怎么能不碎呢？

    自從知曉了修真界就像那個鳥窩后，太古門掌門殷玉就完全失去了修行的興致，連弟子送來的帳本也只是無精打采地翻了翻，要知道殷玉平日里為太古門的各項利益打算。

    小弟子不明白掌門怎么跟蔫了似的。這天也放晴了啊，千流城的水也退去了。因為召開修仙大會，太古門的聲望又提高了不少。一切很美??！小弟子不明白，也而沒有很多時間去想。修行修行，一日不修就要后退，聽到做晚課的鐘聲，小弟子急忙趕去了。

    殷玉這樣度日如年半個月后，發(fā)現(xiàn)修真界也沒什么大的動靜傳來，派出的探子傳來的消息也沒什么異常的。殷玉暗想自己是不是太過草木皆兵了？他難得輕松了一點后千流城又開始下雨了。

    開始誰也沒有注意到這雨。上一次不是下了一個月么？太古門有法寶，可以將整個千流城都拉起來，這點小雨算什么？

    雨不緊不慢地下，不算大也不算小。

    一連七日，大家只是覺得見不著太陽，有些發(fā)霉。

    又過了七日，難免生出疑惑，四處也不見有人渡劫……但這點雨還遠(yuǎn)遠(yuǎn)沒有造成什么危害。

    殷玉和金光一直都有聯(lián)系，聽說金光那邊也在下、別的地方也在下，殷玉暗暗吩咐門內(nèi)把太古門外放的債務(wù)結(jié)清，加緊靈礦開采，派出一大批弟子專意采購各種物資。

    兩個月后，千流城向上拉了一丈，還好。

    全修真界都在觀望這雨什么時候停，全世界都在下雨。

    一年后，千流城向上抬高了五百米，還沒有上一次抬的高，但危害已經(jīng)非常明顯。

    以千流城為例，除了附近的千流山，低洼的地方全部被淹沒，森林、礦山、礦脈，盛產(chǎn)靈果、靈谷的地方早就不行了，還有很多低階妖獸都淹死了。

    這些看著不顯眼，但越來越多的修士都集中在千流城后就很明顯了。

    靈藥日益短缺，靈氣也日漸匱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