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飛點點頭，對小伙子的履歷大概有數(shù)了。眼見對方的情緒松弛了不少，羅飛準(zhǔn)備把對話引入正題，他伸手往陳尸處虛點了一下，問：“跟我說說吧，到底是什么情況？”

    小伙子喃喃說道：“我是迫不得已才開槍的……那家伙就是個瘋子！他會把那個人咬死的！”

    “你別著急——”羅飛伸手在對方肩頭輕輕一拍，“慢慢說，從頭開始。”

    陳嘉鑫仰頭長吁了一口氣，在“偶像”的安慰和鼓勵下，他終于有勇氣沉下心緒，重新回顧那可怕的一幕……

    陳嘉鑫在傍晚五點十七分接到了110中心的指令，說陽和路交通銀行附近有個男子正在sao擾過往行人。陳嘉鑫很快來到通報地點，果然看到便道上有一個高胖的男子行為異常。他讓司機把巡邏車靠邊停下，自己則步行走上便道查看。

    胖男人看到有警察過問，便轉(zhuǎn)身往馬路對面躲避。但他剛剛走上馬路就和一輛馬自達轎車發(fā)生了碰撞。因為司機及時踩住了剎車，胖男人只是摔了一跤，并無大礙。司機打開駕駛室的車門探身查看，同時陳嘉鑫也趕到了車禍現(xiàn)場。看起來一切皆在控制中，然而恐怖的事情卻毫無征兆地發(fā)生了。

    胖男人從地上突然起身，猛地將司機推倒在駕駛室里。他用沉重的身軀壓在司機身上，令后者毫無掙扎反抗之力，隨后他便張嘴去啃咬對方的臉龐。

    那可不是市井街斗時的撒潑招式，而是如野獸一般的瘋狂撕咬。司機凄慘高呼，他的一塊臉頰很快就被胖男人連皮帶rou咬了下來，霎時間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胖男人將那塊皮rou嚼了幾下，竟吞進了肚子里。然后他又繼續(xù)往對方的臉上啃去。陳嘉鑫在車門外數(shù)次拉扯警告均無效果。危急關(guān)頭，陳嘉鑫只好連開三槍，一槍沖天示警，一槍打在胖男人腿上，最后一槍則直接爆頭。暴行終于結(jié)束，這時司機的半邊臉頰幾乎被啃光，早已疼得昏死過去。

    驚魂甫定的陳嘉鑫先打了120急救電話，然后又向指揮中心通報求援。各路人馬先后抵達，急救車把司機送往醫(yī)院，羅飛也趕到了事發(fā)現(xiàn)場。聽完小伙子的講述，羅飛越發(fā)覺得此事蹊蹺。其中的某些細(xì)節(jié)還得詳加詢問。

    “最初的報警電話說那家伙在sao擾過往行人，具體是怎么個sao擾法？”

    “我來的時候，他正伸手去拉扯一個騎自行車的人，那人騎得很快，被他拉了一下但沒拉住?！?/br>
    “你當(dāng)時有沒有覺得他不正常？”

    “絕對不正常。他走路的姿勢就很怪，我還以為他是喝多了。后來走近一看，又覺得不對。他的臉色煞白煞白的，呼吸特別急，就像得了重病一樣?！?/br>
    “那他后來攻擊受害者的時候，還像是生病的樣子嗎？”

    “不像，他的力氣好大。就算多來兩個人，恐怕也拉不開他?！?/br>
    “你打傷他的右腿時，他有什么反應(yīng)？”

    “他只是仰起頭大叫了一聲，隨后又去咬受害人了，對自己的腿傷根本不管不顧?！?/br>
    這幾番問答的同時，羅飛已在心中展開分析。死者在案發(fā)前便表現(xiàn)出了攻擊性，所以車禍未必是這起血案的直接誘因；死者像是身患重病，可他的身體機能卻很好；從他受傷后的表現(xiàn)來看，此人的感官系統(tǒng)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但他的思維像是被某種異常的情緒控制了，這才導(dǎo)致一系列的反常舉動。

    “好了，你先休息休息。等會兒我的助手會給你做份筆錄。”羅飛覺得差不多了，便向陳嘉鑫告辭。就在他邁步要離去的時候，陳嘉鑫忽然又喊了聲：“羅隊長?！?/br>
    羅飛停步轉(zhuǎn)頭：“怎么了？”

    陳嘉鑫默然片刻，問道：“我是不是很差勁？”

    羅飛認(rèn)真地?fù)u著頭說：“沒人這么認(rèn)為?！?/br>
    “我打死了那個人，受害人也受了重傷?！标惣析螡M臉沮喪，“這不是最壞的結(jié)果嗎？我什么都沒能阻止?！?/br>
    “這是突發(fā)事件，本來就很難處理?！绷_飛想了想，又問，“如果你對自己不滿意，那你告訴我，要怎樣做才有更好的結(jié)果？”

    陳嘉鑫想了一會兒，自己也找不出答案，只呆呆地站在那里發(fā)愣。

    “先別想太多了，我們回頭再聊?！绷_飛有些無奈地拍了對方一下，然后便轉(zhuǎn)身繞到了巡邏車外。不遠(yuǎn)處的張所長見狀立刻迎了上來。

    “這孩子不聽勸啊。在派出所當(dāng)個片兒警最好，巡警什么的根本不適合他?！睆埶L往車后努了努嘴，又道，“他還想當(dāng)刑警呢，你看是那塊料嗎？”

    羅飛笑了笑，沒有回答。他快步回到了核心現(xiàn)場。張雨看起來已經(jīng)完成了一輪驗尸工作，正把沾滿了血污的手套摘下來。

    羅飛湊上前詢問：“怎么樣？”

    “現(xiàn)場也就這樣了?！睆堄陻倲偸终f，“具體的還得回去做血樣分析?！?/br>
    羅飛“嗯”了一聲，同時他的目光轉(zhuǎn)向了警戒圈外，那里的圍觀人群似乎有些sao動。

    “怎么回事？”羅飛沖著助手小劉喊了一嗓子。后者連忙趕過來解釋說：“記者來了，我們的人在阻止他們拍照?！?/br>
    羅飛知道記者難纏，便皺眉道：“別跟他們起沖突。趕緊把現(xiàn)場清理清理，撤！”

    “明白！”小劉招呼起刑警隊的弟兄，麻麻利利地把死者裝進尸袋。警戒圈外的記者也突破了重圍，抓緊機會“咔嚓嚓”搶拍一氣。

    羅飛等人各自上車，派出所的同志則留在現(xiàn)場善后。在車上羅飛吩咐道：“盡快把死者的身份背景查清楚。然后把現(xiàn)場周邊的錄像都調(diào)出來。”

    小劉應(yīng)了一聲，見羅飛好像還有話要說，便眨著眼睛等待下文。

    “剛才那個巡警隊的小伙子，叫陳嘉鑫……”

    “嗯。”小劉拿出筆記本記下了這個名字，又問，“怎么了？”

    “你去運作運作，爭取把他調(diào)到刑警隊來?！绷_飛眼望著窗外說道。

    【03】

    一個失去自控的嫌犯暴力襲擊路人，被巡警當(dāng)場擊斃——這是羅飛最初對此案的定性?！翱惺橙四槨钡那楣?jié)雖然極具驚悚效果，但羅飛對此并不十分關(guān)注。就像陳嘉鑫描述的，那是一個瘋子。瘋子的行為常人無法理解。曾經(jīng)有精神病人把自己最疼愛的兒子殺死，并割下頭顱提在手中游蕩；還曾有一個癮君子吸毒后竟然把自己的胸腹剖開，掏出內(nèi)臟砸向?qū)χ诺木臁鳛橐幻麖臉I(yè)二十多年的老警察，羅飛對如此種種早已見怪不怪。

    只要弄清楚那家伙失控發(fā)狂的原因，就可以寫報告結(jié)案了。羅飛覺得這最后一步也沒什么難度，盡可以交給小劉他們完成?；氐搅诵叹犞罅_飛在單位食堂吃了晚飯，靜待前方的消息。

    出乎羅飛的意料，案件卻漸漸變得撲朔迷離。

    首先是小劉摸清了死者的身份背景。

    胖男人名叫姚柏，今年二十六歲，是本市一家it公司的技術(shù)員工，單身，與父母同住，本人和家族成員都無精神病史。據(jù)家屬和同事反映，姚柏性格內(nèi)向溫和，平時生活簡單，無不良愛好。今天是周末，姚柏在家吃完午飯后睡了個覺，然后便外出休閑玩耍。他離開家的時間大約是下午兩點鐘左右，當(dāng)時他的狀態(tài)并無任何異常。

    既無精神病史，又無不良愛好。這樣一個尋常的男子怎么會在短短三小時間變身為嗜血狂魔？羅飛正覺得蹊蹺時，他的手機響了，來電者正是張雨。

    “血檢結(jié)果出來了——”法醫(yī)在電話中說道，“沒有喝酒，也沒有服用毒品?！?/br>
    “那你查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