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可惡，開口全是“汪汪”。

    有一肚子話想要講的肖凌霄最后只得放棄，又是“汪汪”兩聲，突然轉(zhuǎn)回頭去摟住了周瑾初并且親了一下。

    吻淡淡的，印在嘴角。

    周瑾初愣了下，而后少見地露出了笑容，說，“他的獲獎感言大概是謝謝我?！?/br>
    “……”肖凌霄低下頭。

    在所有人面前做這件事，肖凌霄也有點害羞。

    但是，他真的想要感謝周瑾初。

    這兩年來，他有了個不一樣的生活。說不上是好還是壞，不過總是是不一樣。

    當(dāng)晚，周瑾初也同樣得到了他想要的金豆包獎影帝，去年的影帝鐘揚給他頒了獎。鐘揚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讓肖凌霄很想要撓他一爪子。

    整個晚上都很夢幻。

    肖凌霄覺得，這真是他狗生當(dāng)中最美好的一天，是他們一人一狗的巔峰，是他們首次以家庭為單位出征并大獲全勝。

    這個時候，他并沒能預(yù)感得到，周瑾初即將迎來他演員生涯中最嚴(yán)重的一次危機。

    第31章 “曇花”（八）

    當(dāng)獎項的熱度漸漸過去了之后，有天，網(wǎng)絡(luò)上面突然出現(xiàn)了鋪天蓋地的對于周瑾初的口誅筆伐。

    這個架勢最早源于一篇文章，文章的題目叫《（內(nèi)有實錘）八一八周瑾初那不堪的人品》。

    文章是由五張圖片所組成的，每章圖片都有一個小的標(biāo)題。第一篇叫“無視法律，漠視人命”，一大段文字下，給了幾個視頻鏈接。點進(jìn)鏈接就會發(fā)現(xiàn)，那是周瑾初早年一段接受采訪的視頻。第一個視頻中，周瑾初說：“沒開過快車也太窩囊了，總得體會一下風(fēng)馳電掣的感覺吧，速度上去了絕對特別爽?！钡诙€視頻中，周瑾初說：“每天晚上都跟自己較勁，看看幾分鐘能開完二環(huán)。”

    第二幅圖片叫“撒謊成性”，給的還是一個視頻。在視頻中，主持人問某部電影有無替身，鏡頭切換之后，周瑾初說“沒有替身”，然后下面一連串的圖片顯示，那部戲絕對是有替身的，而且不止一個。

    第三幅圖片叫“忘恩負(fù)義”。里面說，對周瑾初有知遇之恩的導(dǎo)演曾經(jīng)組織了次活動，是叫大家一起去某公司幫他叫停那部戲的侵權(quán)，但周瑾初卻為了去商演賺錢根本沒有理會導(dǎo)演，讓導(dǎo)演非常地難過，多年來都耿耿于懷，附上的是導(dǎo)演微博里的證詞。第四篇叫“大寫的直男癌”，里面還有有些視頻鏈接，也都是非常小的活動的視頻。在視頻里，周瑾初說：“她的墮落讓人嘆息……她沒有選擇對她好的人，而是選擇了一個有錢的……”還有另外幾段錄像。

    后面還有第五幅和第六幅，微博九宮格都快放不下了。

    這篇帖子一出，迅速占領(lǐng)了各社交網(wǎng)絡(luò)。

    之后，又有了一些“神最右”，也就是幾個普通的網(wǎng)友八出了更多的證據(jù)。

    “這是怎么回事？！”一向冷靜的龔平也暴怒了，對著周瑾初吼，“你早些年說過那樣的蠢話？！”

    “我并不是那么說的，全部都是斷章取義?！敝荑醯故菦]有太多的表情，“第一幅圖里的，是我在安全駕駛的活動上講過的話。原話我記不十分準(zhǔn)確了，應(yīng)該是類似于‘有的人總覺得：沒開過快車也太窩囊了，總得體會一下風(fēng)馳電掣的感覺吧，速度上去了絕對特別爽……然后后悔莫及’這一類的話吧，我是持否定態(tài)度的，是說不可以那么想，第二句話也是一樣，所以他要剪成兩段，因為中間有話?！?/br>
    “……”龔平瞪圓了眼。

    周瑾初又說：“第二幅圖里視頻也剪過，中間還有好幾句的對話。他問完那個問題后，我說的是我有替身。主持人又問某段難度戲有沒有替身，我答‘那一段里，沒有替身’，視頻也兩個問題剪接在一起。第四幅圖的那句話后面也是有話的。我是在講一部電影，中間說了一句‘的墮落讓人嘆息……她沒有選擇對她好的人，而是選擇了一個有錢的但并不愛她只發(fā)泄欲望的男人，并且和他一起詐騙她身邊人。’我不認(rèn)為我講錯了，那部電影說的就是這個，一個純潔的少女在經(jīng)歷了很多事情后，放棄夢想走向墮落，為了金錢一步一步出賣了自己的靈魂?！?/br>
    “不是吧……”龔平喃喃地道。

    “至于導(dǎo)演……”周瑾初難得地猶豫了一下，“當(dāng)時我在國外，他沒有找到我，我根本不知道他們維權(quán)的事……后來我登門道歉了，他也表示完全理解……我不知道到了今天他為什么要誣陷我?！蹦莻€導(dǎo)演目前很不得志，已經(jīng)很久沒有新作品了。

    “哎，”龔平嘆了口氣，“搞鬼把戲，這是要把你往死里整啊。一下搞出這么多點，總有一點會是雷區(qū)。還找一些人裝作是普通網(wǎng)友，繼續(xù)提供你人品差的新證據(jù)?！敝皇且稽c的話也許傳播有限，可搞出不同的就會不一樣了，有人討厭撒謊成性，也有人討厭直男癌，還有人討厭別的事，這是準(zhǔn)備把網(wǎng)友們一網(wǎng)打盡。

    “嗯，”周瑾初說，“只要找到完整視頻，真相立刻就會水落石出?！爆F(xiàn)在這個年代，不少網(wǎng)友很容易就人云亦云，但他們也不會無視反轉(zhuǎn)證據(jù)。

    “怎么做就不需要你教了，我比你懂?！饼徠秸f。

    可是，事情似乎不像周瑾初和龔平想的那樣簡單。

    由于視頻全部年代久遠(yuǎn)，是電視而非網(wǎng)絡(luò)時代的產(chǎn)物，龔平怎么找都找不到錄像的拷貝。電視臺差不多全都說“這多少年前的節(jié)目了……也不是啥重要內(nèi)容，資料庫里都給刪了，我們上哪找出來啊……”還有個別的道：“就算有也沒法私自復(fù)制給你……”搞不清楚是借口還是真心話。

    而且，對話都是小欄目里面的，看到的人本來就沒幾個，當(dāng)時周瑾初也還沒有紅，更不會有人有深刻印象。

    總之，采證困難重重。

    “似乎是他們早就錄好了，錄下了好多關(guān)于你的事?！饼徠秸f，“不管用錄像帶還是電腦，在這個時候全招呼給你?！?/br>
    “……”

    “我懷疑啊，有些東西都未必上過電視的，說不定只在記者的攝影機里呢，被要去了。”

    “嗯……”周瑾初想了想，“那么討厭我么？”早就準(zhǔn)備好了資料，專等真相不可考時用來抹黑自己？

    “你別想那么多?！饼徠秸f，“我先回應(yīng)一下?！?/br>
    ——一個錘都沒有的回應(yīng)果然行不通。

    周瑾初被嘲得更厲害了，他說對方在無限他，他卻拿不出證據(jù)來。

    此后兩周，他連一個邀約都沒接到。

    周瑾初屋漏還偏遭連夜雨——他支付給了某知名公司一筆不菲的費用。

    雙方在簽訂代言合約時，對方給周瑾初的代言費非常可觀，不過合同上面還有一條，就是如果周瑾初出現(xiàn)了重大負(fù)面新聞，就需要賠償一定的數(shù)額。

    這次，本來新的廣告戰(zhàn)略都已全部準(zhǔn)備完畢，卻在退出之前出了這檔子事，導(dǎo)致所有廣告不能按時啟動，周瑾初也懶得再和對方扯皮，直接按照對方要求賠了一部分的現(xiàn)金了事。

    不過，賠了之后，周瑾初手里剩的現(xiàn)金就不太多了。

    他本來也是沒有想到需要留很多的現(xiàn)金的，至于理財……并不可以贖回。

    “……”周瑾初摸了把肖凌霄，“忠犬，要沒錢養(yǎng)你了?！?/br>
    “……”

    “你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一個月要花一萬多啊。”

    “……”肖凌霄想說，我吃什么、用什么都是可以的。

    周瑾初又想了想，拿出了一張紙，開始寫些名字。

    肖凌霄：“……？”

    他想：這是可以幫周瑾初渡過難關(guān)的人們嗎？！

    娛樂行業(yè)的巨擘們、新聞媒體的大佬們……周瑾初要發(fā)大招了嗎？！

    結(jié)果，周瑾初的第一個電話是給jiejie的。

    “姐，”周瑾初說，“去年借你的錢……可不可以還我？”

    肖凌霄：“………………”

    原來那些都是借債人嗎……

    他聽見周瑾初又說：“我要養(yǎng)忠犬啊，不能委屈了它?！?/br>
    一瞬間，肖凌霄狗目含淚。

    他想：周瑾初對他真的太好了。

    jiejie表示支持之后，周瑾初沒有再打了，看來可以挺一陣子。

    他躺在了床上。

    沒有工作之后，周瑾初簡直長在了床上。

    “……”肖凌霄也趴了過去，一下下地舔周瑾初的耳朵。

    他想給對方哪怕一點點安慰。

    周瑾初抬手摸著肖凌霄的毛，苦笑了下：“忠犬，如果你是人就好了。”

    肖凌霄：“……”

    “這樣就能跟你說說話了，不知怎么，有些話只想要和你磨叨，可你不懂?！?/br>
    “……”

    肖凌霄看著周瑾初。

    變成狗將近兩年來，他頭一次這么想變回人。

    真的好想好想……變回人。

    第32章 變回人了

    在周瑾初不再叫鐘點工的日子里，肖凌霄更是成了田螺姑娘當(dāng)中的模范。他勤快地收拾房間、擦地，就差把菜做好等周瑾初過去直接開動了。如果有“田螺姑娘狗”的評選，肖凌霄堅信自己一定能得第一。

    現(xiàn)在他也不愿意上網(wǎng)了。事情已經(jīng)過了兩個星期，但是風(fēng)波依然沒有平息，有人在刻意地發(fā)酵此事。在這個信息爆炸的年代，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幾天后就會被遺忘，新的熱點會更吸引眼球——肖凌霄還記得，在剛剛有互聯(lián)網(wǎng)的時候，他看新聞都一驚一乍的，嘴巴張成o型，心想竟然會有這種現(xiàn)象……不過很快，他就無論看見什么都不會感到驚訝了。周瑾初事件的幕后推手也深知這點，所以每隔幾天就弄點新動作，比如放些新料、搞些“深挖”，從周瑾初八到其他關(guān)聯(lián)人物，不少人都說周瑾初本人的戲比他的電影還好看，層層推薦、精彩紛呈，而且總有得看，比起點文更新還快。周瑾初的公司公關(guān)也不太行，篇篇聲明都像是在幫倒忙一樣，不過話說回來，已經(jīng)不再相信的人怎么解釋都沒有用。

    為周瑾初說話的人自然也有很多，但拿不出有力證據(jù)，因此他們的戰(zhàn)斗力顯得不能抗衡對方。還有不少理性的人質(zhì)疑視頻的真實性，要求看完整的視頻，不過這些聲音依然是敵不過憤怒的、看熱鬧不嫌事多的、和本就討厭周瑾初的那些觀眾。如同龐勒所說，在傳播中，極重要的就是“情緒傳染”，就像宗教儀式一樣，意見領(lǐng)袖和其他人的意見能影響很多。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網(wǎng)上似乎有相當(dāng)一部分人特別喜歡看原本風(fēng)光的被捧著的人墜到地下，滿足些奇怪的心理。

    在一團亂麻中，也可以看出誰是真正可信任的人。

    和周瑾初合作過的堯舜禹導(dǎo)演竟趟了這趟渾水，說印象中周瑾初是謙和的人，并沒有像傳聞中說的耍大牌，不過他也不能針對其他問題發(fā)表看法。

    堯舜禹微博上幾乎全是資訊，或者講述對電影的看法，這一次的“站隊”還挺讓人驚訝。不過他是第一導(dǎo)演，和明星不一樣，不管他說什么，還是會有很多人找他拍電影。

    肖凌霄覺得他真喜歡堯舜禹導(dǎo)演，覺得他和那個總是拽到天上的鐘揚導(dǎo)演不一樣，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喜歡鐘揚。

    “沒有想到堯?qū)f這樣的話，”周瑾初摸了摸肖凌霄的狗頭。

    “……汪?！?/br>
    “忠犬，”周瑾初又說，“我會覺得，只有你是永遠(yuǎn)都會跟陪著我的。”

    “……汪?！毙ち柘龅囊馑际钦f：當(dāng)然。

    周瑾初又說了一遍“如果你是人就好了”。

    “……”

    不過，自周瑾初說了“如果你是人就好了”的那句話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經(jīng)意間，肖凌霄就總表現(xiàn)得像人一樣。

    他越來越喜歡只用后腿站著，然后用兩只爪做很多的事情。比如以前進(jìn)浴室，他都是將腦袋插進(jìn)周瑾初事先留的小縫兒，把門給頂開再轟轟轟沖進(jìn)去，而現(xiàn)在，他都是站在玻璃門外面，再使勁兒用爪將玻璃門拉開。還有，過去肖凌霄總是像一列小火車般地在家里瘋跑，享受奔跑的暢快感，并且最喜歡叼著塑料袋的把手跑，讓它飄起，兜著空氣，就好像正逆風(fēng)而行，現(xiàn)在他也不再跑了。

    同時，肖凌霄很抗拒趴在沙發(fā)上面，而是喜歡坐著觀看電視，雖然坐得時間長了他會非常難受。

    就連吃飯，他也換了一個姿勢。過去，肖凌霄和普通的狗姿勢相同，都是四腳站在地上，低下腦袋，把頭插在狗食盆里伸出舌頭狂卷，把狗糧一顆一顆都卷上來吃。然而最近呢，肖凌霄卻總是坐在地上，岔開兩條狗腿，把狗食盆摟在兩腳中間，然后用兩爪將狗糧捧起來送進(jìn)嘴里吃，很斯文地咀嚼。第一次周瑾初看見他這樣時，還非常驚訝地問道：“忠犬，你干嗎捧著狗糧吃？”當(dāng)時肖凌霄看著周瑾初，連“汪”字都沒說。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因為什么，好像，就是很不愿意繼續(xù)再當(dāng)一條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