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上來又能怎么樣？”顧輕鋒反問，“我們躲在車中，他們能攻破車的防御嗎？”

    “就算不能，造成一些麻煩還是可能的，萬一他們只是拖延，引來大批追兵就麻煩了。”

    顧輕鋒搖搖頭，“沒有任何計劃是不冒風(fēng)險的，我們都已經(jīng)深入了西荒，若是連這點兒冒險精神都沒有，實在很可惜?！薄⑷~無鶯和謝玉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決定，“就照你說的做！”

    于是，顧輕鋒和謝玉都被留下，部署整體的行動，葉無鶯、司卿和阿澤在次日就脫離了大部隊，在陳氏兄弟的帶領(lǐng)下，漸漸接近了那座神廟。

    正如張將軍說的那樣，越是接近，越是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天什的臉色已經(jīng)變得越來越難看，但他并沒有拒絕接近那里。司卿在他的身上下了蠱，讓他不敢有絲毫的反抗之心，天什被抓的事不少部落都知道，卻并不是所有，實在不行還可以解釋成他逃了回來。天什是標(biāo)準(zhǔn)的蠻族薩滿，再加上陳氏兄弟替葉無鶯幾人都化了妝，很容易就偽裝成一隊蠻人少年。

    反正，天什那個部落本就人丁稀少，也沒多少人認(rèn)識他們部落的人。

    意外的是，他們準(zhǔn)備的偽裝并沒有派上用場，一路什么危險都沒碰上，就已經(jīng)到了神廟附近。

    “看來他們對神廟的防護(hù)十分薄弱啊。”跟著來的談凱江有些驚訝。

    天什冷冷說，“因為不需要，它本身就足夠強(qiáng)大，不需要人的保護(hù)?！?/br>
    這話說得有點微妙。

    司卿的聲音比他更冷，“所以，它是活的，對不對？”

    “你應(yīng)該可以感覺到?！碧焓矝]有反駁，“它的生命力不管是我們薩滿，還是你們大殷的巫，應(yīng)該都可以感覺到?！?/br>
    葉無鶯瞇了瞇眼睛，不僅僅是巫，像張將軍那樣的高手，也是能察覺到的。

    “我們在這里觀察過很久，真的找不到進(jìn)去的辦法?！标惽锷嘈σ宦暎八緵]有門?！?/br>
    阿澤卻驚咦一聲，“沒有門嗎，那個是什么？”他指的是正中間的一道金色圓弧。

    “那里什么都沒有啊。”陳秋瑟比他更驚訝。

    天什卻是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看得到？”

    阿澤愣了一下，“難道你們看不到嗎？”

    天什卻露出復(fù)雜的神色，“這不可能，殷人之中……怎么可能有能成為薩滿的人？它的口味一向是很挑剔的?！比缓?，他看向阿澤清秀的臉龐，和比起尋常殷人來說稍稍偏暗的膚色，不比葉無鶯和司卿那樣白皙，阿澤的皮膚一向是健康的小麥色，這樣看來，倒是與天什更加接近，甚至是他的面部輪廓，雖然不至于將他視作蠻人，到底還是殷人的長相，偏仔細(xì)看去，五官卻比殷人要深邃一些。

    葉無鶯卻看向司卿，司卿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說，“我說過的，只要我想看到，就可以看到?！?/br>
    天什英俊的臉上不禁露出幾分駭然，“巫——也可以看到那道門嗎？”這在他們的典籍上就沒記載過了。

    “不僅可以看到那扇門，還可以看到你的狗鏈子?！彼厩溥€是第一次同天什說起這個。

    天什的臉色劇變，一下子閉緊了嘴巴。

    “巫可以看到，張將軍應(yīng)該也可以，”葉無鶯嘆了口氣，“他曾砍斷過兩根，那兩個薩滿作為俘虜被帶去了京城。”

    “我知道這件事。”天什的神情十分難看，“那兩個弱小的薩滿，它對他們的控制力本就極低，放了也就放了，它根本不在乎。”

    葉無鶯到底忍不住問，“于是，它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它？它就是它，它是神廟，也是我們蠻族崇拜的圖騰。”天什緩緩說，“所有的薩滿要獲得力量，必須要住進(jìn)這里一個月，之后就可以真正成為薩滿，而當(dāng)他們走出這扇門的時候，里面發(fā)生了什么記憶都會被抹去，他們什么都不會記得。”

    司卿以一種肯定的口吻說，“可是你記得?！?/br>
    “是，我記得！”天什的眼里仿佛有兩把火在燃燒，“不把一切遺忘的話，可以獲得更可怕的力量，它不讓我忘記，就是為了逼我在迫不得已的時候回到這里，它知道我需要力量，不然我的部落很快就會被其他部落徹底吞掉，我在乎的人會全部蒙受災(zāi)難。它知道我需要力量，哪怕是通過屈辱的方式獲得，這是交易，它也知道我出去說也不會有人信。它是活生生的，并不是什么神靈！”

    司卿輕笑起來，“果然，這整座廟，本就類似于一種幻術(shù)，這么說吧，就跟我們?nèi)祟惖氖フ哔t士會有洞天一樣，這座廟，就是它修行有成外放的獨立空間，一旦踏入那里，就進(jìn)入了它的私人領(lǐng)地?！?/br>
    阿澤眨了眨眼睛，“那是不是會很危險?！?/br>
    “不，恰恰相反，”司卿一字一句說，“這不過是保護(hù)它自己的殼子，它很強(qiáng)大沒錯，但它只能盤踞在這里，等著蠻族將人送上門給他玩耍凌辱，就是因為它不是那么容易走動，若是打破這層堅固的殼子，里面的它反倒不會太強(qiáng)，甚至有些脆弱?！?/br>
    天什沒有反駁他，尤其是“玩耍凌辱”這四個字，他竟是一個字都沒法反駁。

    有時候無知是一種福氣，其他薩滿將那些經(jīng)歷都忘得一干二凈，反倒不會像天什一樣日日處于痛苦之中。

    葉無鶯直接說，“最難的地方在于，我們要怎么進(jìn)去？”

    或許司卿、阿澤和天什沒有問題，葉無鶯和談凱江還有陳氏兄弟呢？難道就這么在門外守著嗎？

    “說難也不難?！碧焓差┝巳~無鶯一眼，“他們或許不行，你一定可以?！?/br>
    “什么意思？”

    天什不無譏諷地說，“你雖不符合他設(shè)定的標(biāo)準(zhǔn)，但你長得這樣好看，它定然垂涎欲滴，一定會讓你進(jìn)去。”

    ……

    這回臉色難看地變成司卿了。

    咋的這座廟被說得好似貪花好色的yin魔一樣……

    正如天什說的那樣，他們往門口一站，那扇“門”就迫不及待地將天什、阿澤、司卿以及葉無鶯給吞了進(jìn)去。

    用迫不及待來形容真的十二分恰當(dāng)。

    “它到底是個什么？”葉無鶯仍在好奇。

    “你沒見過我們蠻族的圖騰嗎？”天什一進(jìn)來，臉色就蒼白了好幾分，顯然這里的空氣都讓他覺得窒息。

    葉無鶯見過蠻族的圖騰，但那個抽象的模樣哪里能看得出個什么！

    “半人半獸？”司卿忽然說，然后皺起了眉，“它到底是西荒深處修煉有成的異獸兇獸，還是從北邊過來的？”

    北邊的妖族可是有不少維持著獸人模樣的。

    “應(yīng)當(dāng)不是妖族?！比~無鶯搖搖頭，“妖族還沒有這樣的本事，即便是修煉有成，蠻族的修煉體系和妖族也是截然不同的。”

    “那大概是西荒異獸?！?/br>
    他們可以毫不介意地討論“神廟”究竟是個什么玩意兒，天什卻開始搖搖欲墜顯然這里給了他有著相當(dāng)深的心理陰影。

    他們沿著那條頗有蠻族色彩的深紅色走廊，走進(jìn)了一個綴滿了星空的大廳。

    忽然，一陣笑聲傳來，這笑聲低沉磁性，仿佛是相當(dāng)正常的男人聲音，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悅耳動聽，甚至有動人心弦的誘惑味道，只聽其聲不見其人，但聲音就足夠迷人，黑暗中若是有這聲音不時在耳邊細(xì)語，著實有勾人墮落的資本。

    四周很昏暗，本該影響葉無鶯的視覺，他已經(jīng)是七級武者，夜視是很基本的能力，偏偏這會兒他的眼前是真的昏暗，恐怕這與他的視力無關(guān)，而是類似于幻境造成的昏暗錯覺。

    一只微涼的手忽然抓住了他。

    葉無鶯不用轉(zhuǎn)頭去看，就知道這是司卿的手，只有他的手會這樣不管在什么情況下都好比凉玉一般。

    “天什，你很好，不僅自己回來，還帶了這么幾個漂亮孩子，我這次一定會給你更大的獎勵……”那聲音仍然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誘惑。

    然后，前方的黑暗中，忽然好像有一束光亮了起來，落在了下方幽靜湖泊一樣往外散著漣漪的地面上，然后，就是一座半透明的冰晶座椅，和上面坐著的一個“人”。

    之所以說他是人，因為乍一看去，他與人類也沒有多大的差別，并沒有葉無鶯想象中半人半獸的那種嚴(yán)重獸化。而是有著類似蠻人的高鼻深目，英俊逼人，甚至充滿著魔魅的吸引力。赤裸的胸膛不著片縷，迸起的肌rou和漂亮的線條使得他看上去很健碩，極有力量的那種健碩，之后才是凹進(jìn)去的腰線，和一雙結(jié)實有力的大腿。

    粗一看去，絕對是人類模樣，可若是仔細(xì)瞧去，就會發(fā)現(xiàn)他那不正常的金發(fā)——不是像西方人的那種金發(fā)，他的頭發(fā)根根分明，粗而結(jié)實，更像動物的毛發(fā)而不是人的頭發(fā)，這樣散在腦后，仿佛飄在沒有重力的空間里一樣。再加上那雙明顯的獸耳，尖俏寬大，有一只甚至缺了一角，可能是早年受的傷。還有那雙金黃色的冰冷的獸瞳，被盯上之后，有種寒毛都要豎起來的感覺。除此之外，若是仔細(xì)看他踩在地上的那雙腳，會發(fā)現(xiàn)那絕對不是人類的腳，而是像某種大型哺乳動物的腳掌，有著帶金錢斑的絨毛。

    怎么辦……葉無鶯覺得它有點像是某種貓科動物的擬人化……

    但這會兒不是去注意他長相的時候，他的眼睛里幾乎毫不掩飾對下方幾人的興趣，那種帶著yin邪意味的眼神絕不會讓人太舒服的。

    司卿是第一個受不了這種視線的，他冷笑一聲，“你似乎很自信?！?/br>
    “我當(dāng)然很自信，”那家伙柔聲說，“這是我的地方，我就是這里的神。你這樣漂亮的孩子，我素來是很喜歡的，可惜在蠻人里面，根本沒有你們這樣漂亮的娃娃，天什這樣的已經(jīng)是我能挑到的最好的?！?/br>
    他一邊說著，葉無鶯看到旁邊的天什已經(jīng)開始不受控制地朝他滑去。他努力想要反抗，但就好似被鎖鏈拉著一樣根本沒辦法反抗，一點一點地被迫接近座上那位不知該用什么來稱呼的“圖騰化身”。

    最后，天什直接被扯過去伏在了他的腿上，他用那雙手輕輕撫摸天什的頭發(fā)，然后，那遠(yuǎn)比人類更加尖銳的指甲輕輕劃過了天什的衣衫。

    在天什蒼白難看的臉色映襯之下，他那饒有興趣的眼神就愈加顯得邪惡而荒唐。

    幾乎是一瞬間，天什身上的衣衫就被迫落地了，露出他精壯的身軀，葉無鶯幾乎忍不住要調(diào)開視線了，這家伙果然是獸類，完全不知道含蓄為何物，上來就直接要剝光了天什好嗎？

    ……這樣簡單粗暴又毫不尊重，不論對誰而言，這樣的舉動都可以稱之為侮辱了。

    司卿卻反而笑出了聲來，“原本，我還是挺顧忌你的，現(xiàn)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座上那人一邊撫摸著天什的身體，一邊看著司卿，笑著說，“哦？”

    “你能夠賜予那些薩滿力量，他們的這種力量確實有些神奇，我想著力量既然是你給與的，你本身也該有些本事才對，”司卿說得不疾不徐，完全無視了他對天什正在做的事，“可是，你已經(jīng)有多少年沒有踏出過這里了？”

    他居然真的回想了一下，然后歉然說，“還真的不記得了呢，我住在這里已經(jīng)很多年了，并不覺得有什么出去的必要?！?/br>
    司卿大笑了起來，笑得簡直上氣不接下氣，“所以啊，無知不僅僅是愚蠢，也是羸弱啊?！?/br>
    “什么意思？”

    “那些個蠻人都知道我是什么人，顧忌著我的力量，可是，你卻不知道。因為你根本不踏出這里，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樣的，不知道外面有哪些可怕的人或者事，”司卿笑盈盈的，“我是一名巫——”

    “真可憐，你竟然連巫是什么都不知道?！?/br>
    強(qiáng)大的巫力開始彌漫，座上那原本胸有成竹的人終于臉色變了。

    就像巫對薩滿有天然的克制之力一樣，巫對上這西荒異獸也是一樣的，他們的力量或許曾經(jīng)出自同源。但巫經(jīng)過千萬年的錘煉，早就將這種力量掌握得爐火純青，相比較而言，薩滿之力就顯得粗糙、原始、基礎(chǔ)。

    “太弱了?！比~無鶯輕輕感嘆著，拿出了一把靈力槍，一把為他特制的槍，里面塞的自然是巫殿的一些好東西。

    不愿意睜開眼睛去看世界的人，最終或許連怎么輸?shù)亩疾恢馈?/br>
    它或許是強(qiáng)大的西荒異獸，哪怕有了智慧，它仍然是獸，而不是人類。

    葉無鶯覺得，它只能用它，而不是他。

    第62章

    這只西荒異獸真的愚蠢嗎？當(dāng)然不，它已經(jīng)進(jìn)化出了相當(dāng)程度的智慧，絕不會比人類愚蠢。而它真的弱小嗎？更不可能，像它這樣擁有強(qiáng)大力量甚至能賦予別人力量的異獸，千萬年都未必能出一只，強(qiáng)大程度可想而知。

    只是它的思考方式與人類肯定是不同的。

    雖然葉無鶯覺得它爪子上的花紋像金錢豹，但它顯然不是，至少豹子絕不會是龜縮在某個地方的性格，而這只異獸是的。不知道多少年前，它就習(xí)慣于藏在自己的洞xue，能進(jìn)化出智慧并裝神弄鬼欺騙過一群人類，已經(jīng)相當(dāng)了不起了。

    然而，它真的不知道巫是什么，它從未見過。

    它賜予過很多人力量，透過他們它能模糊地知道一些外面的事，但也僅僅是模糊的，并不能夠真正透過他們的眼睛瞧見外面的一切。當(dāng)然，它可以用靈魂附著在某個人身上，與他來一場純純靈魂與靈魂的“zuoai”，被它這樣做過的除了天什并沒有其他人，因為這對于它來說也是有風(fēng)險的。

    因此，它是真的無知，這一點司卿一點都沒說錯。

    司卿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他為這一場預(yù)計中的戰(zhàn)斗準(zhǔn)備了不少東西，到頭來發(fā)現(xiàn)未必用得上，讓他簡直啞然失笑。

    是啊，正常的發(fā)展中，天什自己都能欺騙他背叛他甚至殺死他，這回加上他們幾個人，哪有不成功的道理。

    它很憤怒，葉無鶯都發(fā)現(xiàn)了它的憤怒。

    卻忽然腳上一痛，發(fā)現(xiàn)自己連動都動不了了，等它愕然瞧向本該匍匐在他腳邊的天什，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將一柄黑黝黝的尖刀刺進(jìn)了自己的右腳。

    鎖鏈還在天什的脖子上，也就是說，這只異獸仍然控制著他的靈魂，可是天什仍然敢于給它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