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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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恩去時無影無蹤,回來的路上卻不知怎么的,竟被巡邏騎士發(fā)現了蹤跡。那個時候,子爵先生像猿猴一樣,在山壁上輕松攀援,偶爾還蹦跶幾下的英勇身姿,給那四位同樣年輕的騎士留下了鮮明印象。 侯爵穿著睡衣,散著頭發(fā)匆匆趕來,發(fā)現維恩已被人制服,滿頭滿臉鮮血,當場扶住了門框,以免自己摔倒在地。他的崩潰不僅來自兒子,還來自消息終于遮掩不住的絕望感。 雖說仍無直接證據證明,死者被維恩親手所殺,但只有最遲鈍、最愚魯的人,才會無視他和事件的牽連。 侯爵崩潰之余,仍然堅持一直以來的方針,先動用領主的威嚴,制止目擊者將此事外傳,又許以厚重的報酬,代表他對他們的歉意和獎勵。他反復作出許諾,表明自己一定還所有人公道,才換得了他們的勉強答應。 他眼前總晃動著一根絞索,看著它逐漸接近自己,準備套上他脖子,然后慢慢收緊。 他其實也知道,這件事馬上就會泄露,只好盡力亡羊補牢。他廣泛監(jiān)視納布爾,尋找深淵生物活動的跡象,希望在圣殿使者抵達之前,找到令兒子脫罪的證據。 他首先就把目光放在克雷德身上,深深懷疑這只頭生雙角,握巨劍如握木柴的半魔。在他看來,他們救了維恩,乃是不懷好意。誰知道這幫人是否想通過這種手段,取得合法活動的資格,然后進一步獲取他的信任?殺死子爵好處不大,根本不如掌握一個活著的子爵。 當然,他找不出克雷德這么行事的原因,可他認為,日久見人心,只要持之以恒,總能找到的。 他特意囑咐夜狼,要他挑選最適合探聽的下屬,為他完成這個重要任務。夜狼收取他的重酬,也履行了承諾。結果這位“最適合探聽的下屬”剛露個頭,就被前魔將發(fā)現,揪了出來,拍上一記吐露真言,狼狽不堪地帶回了一封信。 維恩受到囚禁后,地位與王國重犯無異。即使義軍推翻了國王,他也一無所知。法師布下的防御法術、隔絕法術、監(jiān)禁用的法陣將這座石樓圍的水潑不進。無論他說什么,守衛(wèi)都無動于衷,最多前去報告侯爵,請他定奪。 他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卻很想知道。他努力回想夜間發(fā)生的經歷,頭腦卻一片空白。他很確定,自己從未親手殺過父親的朋友,如果殺了,一定不是出于自我意志。 從幼年開始,他就定期接受索烏蘭的教導,對深淵頗有了解,知道惡魔附身的可能。但為什么,他會成為其中的一個犧牲者?惡魔較少以凡世為目標,因為收入和付出不成比例。拉法爾馮特家族又有什么東西,是他們需要毀滅繼承人才能得到的? 侯爵不停發(fā)出針對納布爾的命令,還要安撫和處理其他城鎮(zhèn)的事務,難以顧慮周全。維恩并未想過,父親居然決定監(jiān)視蘇眉一行人,試圖找出他們的“陰謀”。 又一個黃昏來臨了,但這個黃昏不同凡響。一位侍從進入他的房間,很客氣地問道:“先生,有位自稱蘇眉的小姐,偕同她的隨從,想要見你。侯爵閣下已經同意,但還是希望能夠得到你的意見。如果你不愿意見到他們,那么他會代你拒絕。” 維恩抱著頭坐在床沿上,根本不在意有人進來。聽到這句話,他茫然地抬起頭,露出一對充滿血絲的眼睛,問道:“她……?她為什么要來見我?” “對不起,侯爵閣下沒說。但我想,不過是因為最近發(fā)生的事情罷了?!?/br> 維恩一直在等圣殿行動,因為對他來說,凈化儀式并非折磨,而是有可能將他從恐懼中解脫出來的手段。然而,他沒等到他們,卻等到了蘇眉。這個曾經護送他,然后杳無消息的古怪女人,又為什么再次出現?她指明要見自己,難道發(fā)現了別人沒發(fā)現的事情? 起初,他本能地想要拒絕。蘇眉和他之間,實在談不上什么交情,而他那時心事重重,也沒心思了解那個古怪的組合。他的麻煩已經夠多的了,實在不想再延出一個分支。但他正要拒絕,忽然改變了主意,低聲說:“我愿意見他們,請他們進來?!?/br> 蘇眉走進子爵的會客室,驚訝地看著此地富麗堂皇的裝飾風格。在巫妖口中,拉法爾馮特家族可稱為半個暴發(fā)戶,有錢,任性,但缺乏高貴典雅的品位。拋卻它看誰都不順眼的性格不論,它的話起碼大半正確。 這個家族的確有錢,且非常溺愛這個兒子。蘇眉并非沒眼光的人,進門略一打量,就發(fā)現了數張昂貴的藝術畫作,連蒙在座椅上的罩布都嵌著金銀細線。 會客室屬于維恩私人所有,專門用來招待朋友。他本人疲倦地坐著,看上去就像一株內部中空的大樹,外表與平時毫無區(qū)別,但失去了所有精氣神,若遇上一陣狂風,馬上就會輕易倒掉。 無論如何,他保持著貴族應有的教養(yǎng),禮節(jié)周到地向他們問好。但蘇眉剛坐下來,就發(fā)現了這個年輕人何等急躁不安。 他根本無心寒暄,更沒心情打聽納布爾的事情,直接問道:“小姐,你們?yōu)槭裁匆獊恚俊?/br> 他打量蘇眉的時候,蘇眉也在打量他,然后暗自長嘆一聲。 她和巫妖的意見并不一樣。巫妖堅持說,子爵先生力量有限,不可能獨自殺死包括其教父在內的強者。他多半是個傀儡,在無知無覺地狀態(tài)下作案。它的意見得到了克雷德的支持,但在巫妖和蘇眉之間,半魔無條件無理由支持后者,因此通常保持沉默。 蘇眉倒覺得,就算被邪靈附身,或是遭到邪惡法師的cao縱,也不見得維恩完全不知內情。何況,白銀玫瑰的店主就算了,第二位、第三位死者都沒什么戰(zhàn)斗力,為何不能是子爵本人下手? 如果他們還想在本地逗留,那么在解決這件事之前,根本沒有清凈日子可過。侯爵能派人監(jiān)視他們,自然也能找到合適的理由,將他們驅逐出去。到那個時候,她是要放棄尊嚴,過街老鼠般溜出城呢?還是公開挑釁本地領主,冒上對抗整個領地的風險? 且不說克雷德經常對抗亞休摩爾,就連巫妖,也不愿意無辜遭受牽連。它很想給幕后主使者點顏色看看,向他們發(fā)出警告,不要招惹偉大的海恩哈姆大人。 蘇眉此來,只是為了和維恩談談,問清真實情況,哪怕只是他口中的真實情況。她最后整理了一下思緒,從容地說:“先生,方才我和你的父親進行了一番長談。你父親是個……很有趣的人,你的母親也……是這樣。” “我真不明白,他們干嗎把外人牽扯到這件事里!” “因為你害怕見到內部相關人員。”蘇眉無情地說。 經過這些日子的旁觀,以及克雷德對深淵的了解,她對整件事已有了自己的看法。如果這一連串血案與凡世的敵人無關,確實來自深淵,那矛頭直指亞休摩爾??死椎麓竽懲茰y,認為對白鷺城的襲擊結束后,那幫怪物根本沒有返回深淵。或者說,沒有全部返回深淵。部分杰出的領導級人物仍留在這里,進行后續(xù)計劃。 巫妖勉強同意了這個看法,并告訴她,如果他們當真待了這么久,通常表明,凡世有人以強大的召喚術召喚他們到來。召喚術通過魔網生效,可以短期對抗深淵之召喚,容許深淵生物在凡世活動更長時間,無需忍受回蕩在腦中的詭異聲音。 蘇眉綜合他們兩人的意見,再結合自己豐富的閱讀經驗,推斷出數種可能。而這幾種可能之中,沒有一種能讓子爵先生置身事外。 也許他不是兇手,因為他沒有理由殺死家族的朋友。但他所知道的,一定比表現出來的要多。 蘇眉口氣冷靜又篤定,帶有強大的暗示能力,聽起來極富自信,又有著安撫人心的意味。維恩不由望向了她,神色中略帶詫異。 他曾見過克雷德顯示力量。那時,路面突然下陷,導致一匹馬陷了進去,半身卡在里面。騎士們正要用木桿把它抬出坑外,卻見半魔沉默地走過來,雙手握住那匹馬的前半身,像拉一個小塑像那樣,把它輕松地提出陷坑之外。 與半魔相比,蘇眉除了容貌比較美麗之外,實在沒有值得一提的地方。她連個小法術都沒用過,整天窩在馬車里。這還是她第一次采取強硬口氣,對本國貴族居高臨下地說話。 “……我的母親怎么樣了?”維恩問。 蘇眉嘆了口氣,說:“夫人還好,但非常擔心以后的事情。這件事只能稍作拖延,不可能掩住,因為目睹你攀援山壁的人太多了。等圣殿的人一到,你就得喝下吐真劑,進行凈化儀式?!?/br> 維恩的態(tài)度比她想象中更為平靜。他說:“我知道,那么我在這里等待就可以了,為什么還要在這里浪費時間?” 蘇眉笑道:“因為侯爵閣下把懷疑的眼光投在我們身上,并雇傭影會成員,監(jiān)視我們的行動。若我沒猜錯,他異想天開,認為我們和那幫邪獸鬼是一伙兒的。他們在明,我們在暗,通過這種方式,取得你們的信任?!?/br> “……我非常,非常,非常地抱歉?!?/br> “原來你知道我們是無辜的,”蘇眉柔和地說,“那么我有一個問題。” 維恩似乎不堪重負,無力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便聽她輕聲問:“你的教父索烏蘭牧師,是否死在了你手上?” 蘇眉和侯爵的談話不怎么愉快,但彼此都還客氣,始終心平氣和地討論這件事。討論到最后,侯爵終于被她說服,認為有必要詢問維恩本人。他當即傳下命令,讓守衛(wèi)遠離這間會客室,不準偷聽室內的談話內容,只用法術防護和禁錮。 這些法術中,并無竊聽和監(jiān)視類的存在,所以蘇眉一旦確認,便不再繞圈子。 這句問話輕柔溫和,卻像一聲驚雷,激的維恩從軟椅上跳了起來。他厲聲說:“不是我!” “那么是誰?” “我說過了!是那只邪獸鬼德魯伊!” 他的怒斥對蘇眉毫無影響。她內心深處,對他存有些許同情,但正因為同情,才更應該幫忙找出真實情況,而非繼續(xù)掩飾。 她的口氣重歸冷淡,姣好的臉上也露出嘲諷神色,冷笑道:“你以為我是誰?我的施法經驗可能超過你見過的大部分法師,我對戰(zhàn)斗的了解遠比你以為的更深。你的話哄得了別人,哄不了我。老牧師死亡的現場太干凈了,根本沒有德魯伊攻擊時應有的痕跡?!?/br> 維恩站在那里,冷冷說:“我想這次會面應該到此為止?!?/br> 奧斯頗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最近蘇眉放松了對他的約束,導致他的膽子愈發(fā)大了起來,甚至敢在巫妖嫌棄他的時候,稍微嘟囔一兩句作為反抗。大人們說話的時候,他也敢勇敢地提出意見。 他正要說話,提醒這個人類不要對哈根達斯大人無禮,以免惹惱克雷德大人。但蘇眉向克雷德投去一瞥,制止了半魔想要動手留下子爵的準備。 “那么,請容我說最后一件事。”她說。 “請講?!?/br> “你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對我說實話。我們對深淵非常了解,尤其了解襲擊你們的深淵層面。我同情你的遭遇,也同情你慘死的同伴和無辜仆役,愿意盡可能地幫助你,同時也解決我們自己的麻煩?!?/br> “第二個就不用我說了吧,你會被父母放棄,強行移交給教會處理,必須喝下吐真劑,尊嚴全無地吐出實話。哎呀,你笑了,你想說什么呢?是吐真劑對你沒有效果,還是在家族蒙羞之前,你要自行了斷?” 這些話如刀鋒般冷酷無情,但沒有侮辱的意思,只是把事實說清楚,讓他自己選擇。維恩本來正要叫喊守衛(wèi),要他們送走客人,聽完后,卻忽然停住了。他雕像般站在那里,表情木然,眼睛也和死尸似的,良久之后,他皺眉問道:“你們究竟是什么人?” 蘇眉曾在心里演練過無數次,報上自己是深淵前領主,克雷德是深淵前魔將時,眾人大吃一驚,然后拜倒在王霸之氣下的場面。但她還沒昏頭,知道沒人會相信。哪怕現在她這么說,維恩也只會用“你們有病嗎”的眼光看著她。 她只好把身份降低,淡淡說:“是擁有慘痛過去,只想平靜生活下去的人?!?/br> 聽到這句話,巫妖抽動了一下,克雷德也覺得受不了,用難以形容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維恩半信半疑,又過了好一陣,才猶豫著說:“也許你根本不會相信?!?/br> “不說又怎么知道呢?反正情況也不會更糟了,不是嗎?” 維恩終于妥協(xié)了,再度坐下,將自己深埋進那張軟椅。他說:“你說對了,教父的死與邪獸鬼無關,可我真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那天晚上,我早早就上床休息,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居然已經站在了教父背后,一只手臂插在他身體里……當我把手抽出來的時候,他沒有說話,就那么倒在地上,咽了氣?!?/br> ☆、第73章 金紅夕陽如同腌透了的咸蛋黃,正在向地平線沉淪,為遠方群山、近處高地鍍上溫暖色澤。人們看到它的顏色,就覺得冬天不那么冷了,積雪也有了融化的傾向??上楦衅垓_了大腦,才導致他們產生這種錯覺。 下雪后,積雪要到第二天春天才化??叭R亞冬天特別長,至少得等幾個月。 小會客室里,壁爐傳來噼噼啪啪的響聲,燃燒著和夕陽同色的火苗。冬天還在,取暖的柴火供應就不會停,讓這房間日夜溫暖如春。然而,房中氣氛卻透出刻骨寒意,甚至比窗外的寒冬還冷。 離事發(fā)已經過去很多天,維恩仍然心有余悸,往事歷歷在目。他既然說出了第一句話,剩下的話就好說了。問題在于,他確實想不通那是怎么回事,所以說的七顛八倒,不停重復著“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 克雷德原本不關心這些事情,如今受到詭異氣氛影響,破天荒地關注起了他。他那對熔金般的眼睛堅定執(zhí)著,緊盯著維恩的臉,仿佛想從表情中看出些什么。維恩覺察到這兩道目光,下意識還以一瞥,卻在和它們相觸之時,膽怯地低下了頭。 蘇眉一直聽的很仔細,很認真,經常挑一挑眉作為回應,鼓勵維恩繼續(xù)往下說。 她相信,他所言與事實相差不遠,因為必定有更強大的存在控制了他,才能準確抓住機會,成功殺死索烏蘭。維恩身為索烏蘭的教子,很容易就能取得老人的信任,讓老人毫無準備,在他面前轉過身,然后迎來背后致命一擊。 老牧師死后,應該立刻發(fā)生了襲擊事件。維恩不幸在那時恢復神智,發(fā)現教父死了,整座城市一片混亂,自己依稀就是兇手,其慌亂程度可想而知。不用他解釋,蘇眉也能推想出他的反應。 他無措之下,勢必盡快作出行動,找東西弄干凈手上的血跡,抑或裝作血跡與殺戮無關,撲在老牧師身邊的血泊里,嚎啕教父之死,直到侍從騎士沖進房間,把他當受害者強行架走。 事實上,就算明著指證他為兇手,教會也未必相信。他們都知道索烏蘭和他的實力差距,很難接受他一擊得手的事實。真兇借助他的外形,嫁禍還在其次,最要緊的是避開長期戰(zhàn)斗,在最短的時間里殺死強敵。 白鷺城本身貧窮、偏僻,缺乏值得一提的武裝力量。索烏蘭一死,城中再也沒有可以抵抗深淵的人,只能慢慢淪陷。老牧師瀕死時蘇醒,大概想指證是誰殺了他,結果沒有成功。 之后的過程便很清晰了。襲擊者多半想要為難拉法爾馮特家族,居然不惜離開城市,前去追蹤該家族的繼承人,并使他瀕臨死亡。蘇眉不得不懷疑,自己一行人上山時,那只邪獸鬼德魯伊察覺有人接近,旋即離開,才留下還冒著熱氣的鮮血,和一個還沒有徹底死去的活口。 城堡和納布爾發(fā)生的血案也間接證明了這一點,即血案是兇手故意而為,絕非出于深淵生物的心血來潮。 侯爵的次女在二十年前失蹤,除了當上王后的長女,就只剩下這么一個兒子,自然希望他成長為優(yōu)秀人才,日后發(fā)揚家族的榮光。如今,他成為喜愛殺人的瘋子,先殺奴仆,再殺家族老友,最后不負眾望,被若干無關人士目擊到可疑行動,便可以最大程度地打擊整個家族。 若就報復而言,這比單純殺掉他更加惡毒。 蘇眉耐心聽完維恩的說辭,等他停止哽咽,逐漸平靜下來,才溫和地問:“照這么說,你們家里的三個仆人,還有納布爾城中的三位死者……都是你被控制時殺死的?” 講述耗盡了維恩所有的力氣,此時他連激動都做不到,縮在軟椅上說:“我想應該是我,但我又怎么知道呢?那時候我沒有記憶,還認為自己在睡覺,醒來后,什么都想不起來。實話告訴你們吧,仆役死去的第二天早上,我手上沒有血跡。等我去了訓練場,拔劍出鞘,就發(fā)現長劍上帶著血?!?/br> 蘇眉愕然,只聽他繼續(xù)說道:“我嚇的不知道該怎么辦,趕緊在迪利安到來之前,找水將長劍洗干凈。現在想想,那大概就是兇手安排好了的,我殺人的證明吧。” 蘇眉苦笑了一下,說:“不是,那是對你的恐嚇,果然在循序漸進呢。從劍鋒,到你的雙手,再到別人親眼看到你攀爬峭壁,讓你一天比一天緊張,讓你的家族漸漸聲名掃地?!?/br> 維恩沒有說話,沒有反應,等于默認了她的總結。 克雷德忽然開口,語氣冷淡而堅定,“你父母或者祖先,是否得罪過一個名叫亞休摩爾的深淵主君?我清楚他們的行事風格,知道他們喜歡做什么。他們熱愛折磨受害者,卻不會無的放矢,執(zhí)拗地揪著你們不放。如果他們針對你的家族,只能證明雙方曾有宿怨?!?/br> “我對此一無所知,”維恩終于鼓足勇氣,在他面前抬起了頭,“但這不可能啊。我們家族祖上就得到封蔭,后來又因為jiejie的原因,連續(xù)提升爵位,怎么會和深淵扯上關系?” 蘇眉淡淡說:“你一無所知,不代表這事不可能。這樣吧,我想檢查一下你的身體,看你是否真有被……不管什么東西附身的跡象。你愿意讓我現在動手呢,還是等圣殿的人?” 事已至此,子爵先生也沒了反抗的打算。他心中倒是很明白,知道蘇眉沒必要特意過來坑害他,因為他不可能更倒霉了。因此,聽完她的提議,他連象征性的猶豫都沒有,直接說:“請便,我希望盡早弄清楚我身上發(fā)生了什么?!?/br> 然后,他又有點哀怨地說了一句,“我還希望,在路上的時候,你就看出事情不對勁了。” “在路上的時候,我只覺得你是倒霉的遇襲者之一。你從一開始,就不應該隱瞞?!碧K眉一邊說著,一邊召喚奧斯過來,要他拿出準備好了的卷軸。 她額頭上的眼睛始終睜開著,用最專注的力度打量維恩。自進門時起,到維恩心理防線崩潰,他的身體在她眼中一覽無余。經過這段時間的恢復,黃眼視力已接近正常水準,可以看到飄浮著的法術符號,并通過符號流動、匯聚、成形的情況,判斷眼前正在發(fā)生什么。 如果想要控制目標,可選方法并不太多,若非天賦能力,便得借助魔網的力量。怪物的天賦能力五花八門,就算不是天賦法術能力,也極易對法術符號產生影響,被法術探出異常。 至今,法師、牧師等均創(chuàng)出特別的判斷流程,專門對付想要控制凡人的異界生物。這個流程就像地球上的體檢,只要按部就班地做,便可發(fā)現異常。 在蘇眉眼中,維恩身上、身畔全部毫無異常。他沒有施法能力,無論做任何動作,都無法影響那些彩色符文。對它們來說,他相當于一個不存在的東西。也就是說,只憑rou眼看,即使以黃眼之能,也難以發(fā)現他存在的問題。 她在心里嘀咕一句“我就知道”。對她而言,偵測類法術招手即來,所以不常制作這類卷軸。但在凡世之中,很多冒險者愿意買一些存貨,以備不時之需,因此這類卷軸有著穩(wěn)定的銷量,以及不錯的利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