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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寡人無疾在線閱讀 - 第95節(jié)

第95節(jié)

    算了,反正也想不明白,回去翻翻書找找看看,看看有沒有什么野史或傳說里有這方面的記載,說不定她還能根據(jù)這些野史和自己看到的情況小心求證,寫出一篇有意思的論文出來。

    想到這里,姚霽看了看天色,也沒有多耽擱,大步流星地一路穿墻而走,要從祭天壇的裂隙中回到自己的世界去,趁記憶還很鮮明的時(shí)候去尋找相關(guān)的資料。

    她一穿墻離開,樹枝上吊著的劉凌終于堅(jiān)持不住,“嘭通”一聲掉下樹來,摔得咬牙切齒。

    他面色復(fù)雜地看了眼飛霜殿的方向,也沒有猶豫,穿過雜草叢生的小徑,頭也不回地朝著含冰殿而去。

    這一點(diǎn),他注定無法入眠了。

    ***

    無論劉凌經(jīng)受了多大的驚嚇,日子卻還是要照常的過。

    他的策論寫的很成功,因?yàn)橛鞋幖У摹疤崾尽?,劉凌索性寫了五六種不同斷句后的解釋,也寫出了不同理解的釋義,然后根據(jù)這些解釋,寫出了極為漂亮的策論,無論是薛太妃還是陸博士看了,都拍案稱奇,陸凡甚至拿著那張策論直呼劉凌若是不是皇子,將來憑借策論的本事拿個狀元榜眼什么的都有可能。

    但劉凌一點(diǎn)都高興不起來,不但高興不起來,而且還十分期待自己能早日去東宮讀書,不必每日見著靜安宮,想起蕭太妃的事來。

    他也不是害怕或者憤怒,只是有些難以接受,想遠(yuǎn)離她們一段時(shí)間清凈清凈罷了。

    好在他在宮中還有一位好友存在,才沒有真的被逼瘋。

    那位好友,就是太玄真人身邊的道童張守靜。

    上元節(jié)那天,太玄真人在宮中為皇帝和貴妃等人舉行“天官賜?!钡膬x式,這種大的法事張守靜向來是不參與的,因?yàn)橹昂蛣⒘栌型ㄟ^氣,張守靜早早地離開了太玄真人身邊,溜到了祭天壇來,和三皇子劉凌相會。

    對于并不知道張守靜真實(shí)身份和本事的劉凌來說,張守靜只是一個單純的朋友。而對于張守靜來說,劉凌卻是泰山天師道復(fù)興的希望,所以無論劉凌說什么話題,他都含笑聽著,并不表示反對。

    “我現(xiàn)在很想去東宮讀書?!?/br>
    劉凌望著天上圓圓的月亮,小聲地嘀咕。

    “她們一定很難過,今夜我沒去和她們一起過上元節(jié)?!?/br>
    他沒有說“她們”是誰,張守靜也從來不問。

    “其實(shí)我很尊敬她們,也很愛她們,可是我太寂寞了。除了你,我沒有同齡的朋友,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樣子的。我甚至連西宮都沒有出過幾次。我不知道像我這個年紀(jì)的男孩子都學(xué)些什么、對什么感興趣,也不知道我能夠堅(jiān)持多久……”

    劉凌難得露出這樣迷茫的表情。

    “我娘親去的早,父皇也很厭惡我,我真不知道自己能撐到何時(shí)?!?/br>
    哎,明明龍氣沖天,怎么還是個長不大的小屁孩?

    張守靜心中有些苦悶。

    他長在師兄弟都大的可以當(dāng)他父親的泰山上,比他小的全是他的徒孫,和他一樣大的都是他的師侄,可他卻從來沒有過他這樣的煩惱。

    在山上,他煩惱的永遠(yuǎn)是背不完的經(jīng)文,看不完的典籍,還有像是大山一般壓在他背上喘不過氣,隨時(shí)準(zhǔn)備將泰山宗干掉的元山宗。

    “能撐到何時(shí)?”

    張守靜想到自己的重任,也露出像是劉凌一般的表情。

    “大概是……能撐到何時(shí),算何時(shí)吧……”

    提到這里,張守靜和劉凌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然后相視一笑,默契地笑了起來。

    “說的是,能撐到何時(shí)算何時(shí)。”

    劉凌打起精神笑道:“此時(shí)已經(jīng)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了。”

    “正是如此。”

    張守靜的臉上露出堅(jiān)毅的神色。

    “這世上的事,都如同逆水行舟,不進(jìn)則退。老子云,天之道,損有余而補(bǔ)不足,我們失去了什么,自然就會在冥冥中得到了什么,又何必看著自己失去的那部分垂頭喪氣呢?”

    “看來你也有不少故事。”

    劉凌突然感興趣地說。“你難道也有什么煩惱不成?”

    “我的煩惱太多了……”

    張守靜堅(jiān)毅的氣質(zhì)一下子變得萎靡起來。

    他有個間歇性不靠譜的師侄,還有一山上嗷嗷待哺就等著他們飛黃騰達(dá)好過好日子的徒子徒孫們……

    想到這里,張守靜看著劉凌的表情更加熱切了。

    “你這么看我干嗎?我又不能吃?!?/br>
    劉凌被看的一哆嗦。

    “殿下剛剛說您想去東宮讀書?那不是很快就可以了嗎?”

    張守靜趕快岔開話題。

    “說是上元節(jié)過后就要去東宮?”

    “是啊,明天就要去了。東宮崇教殿已經(jīng)備下了伺候我筆墨的宦官,父皇還給我指了個伴讀,是沈國公府的嫡長孫戴良,比我大一歲,不知道是個什么樣的人……”

    “一府的嫡長孫,自然是悉心教導(dǎo)的人才,殿下不必?fù)?dān)憂?!?/br>
    張守靜細(xì)聲安慰。

    “守靜,你說一個人能見到神仙,是好事還是壞事?”

    劉凌冷不防突然詢問。

    “???”

    張守靜一時(shí)沒有心理準(zhǔn)備,被問的一懵。

    “你說神仙的日子會不會很無聊?因?yàn)樯駲C(jī)妙算,什么事情還沒發(fā)生就已經(jīng)掐算到了,他們難道不會覺得厭倦嗎?若一個凡人也有了神仙預(yù)知過去未來的日子,會不會瘋掉?”

    劉凌扭頭看向張守靜,臉上的表情極為怪異,像是他已經(jīng)瘋掉了,如今是個瘋子在說話。

    像是這樣的怪異之語,張守靜也聽了許多次了,有幾次是劉凌問人可不可以見到神仙,還有幾次是問神仙要下凡能不能主動和他們接觸什么的。

    若是換成一般人,聽到這種問題恐怕只會把對方當(dāng)成瘋子,可張守靜是什么人?張守靜的祖上可是出過一位天師,曾長年累月陪伴尋仙的高祖,甚至為高祖堪輿風(fēng)水,定都臨縣的高人。

    像是這樣的問題,那位先祖張致虛甚至寫過一本《答高祖》作為傳家密卷,歷數(shù)如何和高祖這樣地位無上又容易奇思妙想的人打交道,其中有許多心理分析和應(yīng)對之法都很有意思。

    此書張守靜自然也讀過,所以聽到劉凌如此說話,只是面不改色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順著劉凌的意思說道:“我不是神仙,所以我不能回答殿下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但就以我的想法,我寧愿痛苦的明白一切,也不愿糊里糊涂的活著?!?/br>
    “不愿糊里糊涂的活著嗎……”

    劉凌少年老成的皺起了眉頭。

    “說的也是……”

    “說起來,殿下就要去讀書了,我這有個白玉葫蘆的腰墜,權(quán)當(dāng)賀儀,就當(dāng)是慶祝殿下要去東宮了吧?!?/br>
    張守靜從懷里掏出一個被磨得圓潤無比的白玉葫蘆,大約拇指大小,顏色形狀無不可愛,上面還有個小小的木塞,顯然葫蘆里是有東西的。

    劉凌愣了一愣,手中已經(jīng)被塞入了這個溫?zé)岬挠駢?,有些不好意思地推辭:“看起來這個葫蘆你已經(jīng)戴了很久了,給我不好吧?君子不奪人之所好,你要想給我賀儀,把那些潤嗓子的藥糖給我一盒就行了?!?/br>
    “這里面裝著的是我?guī)熼T傳遞訊息的‘無色水’,你將這‘無色水’寫在任何東西上,用火一烤,就能顯出字來。這里面的無色水雖然不多,但它可以摻水使用,一滴可以摻上一盞茶的水,我覺得你需要這個。至于白玉葫蘆,反正是身外之物,只是值些俗世的銀子,對你來說,也算不得什么。”

    張守靜的表情突然變得無比嚴(yán)肅,強(qiáng)硬地將白玉葫蘆又推了回去。

    劉凌看著滿臉認(rèn)真的張守靜,心中一熱,沒有推辭,只是珍而重之地將白玉葫蘆掛在了腰上以示重視。

    過了一會兒,他想了想,從腰帶里摳出一枚小小的寶石來,也塞到了張守靜的手里。

    “我得了你白玉葫蘆,便給你這個。和白玉葫蘆一樣,這個對我來說,只是值些俗世的銀子,你就拿去換銀子吧。只有一點(diǎn),這個東西比較扎眼,你最好小心點(diǎn)換錢,也不要讓人家知道是從哪里來的?!?/br>
    “我本意不是找你要東西……”

    張守靜送劉凌無色水真的也不是為了換什么東西。泰山上并不富裕,他和太玄真人身上能送的出手的東西總共也沒有幾件,白玉拂塵和七星劍都是天師道的寶物,這白玉葫蘆是他小時(shí)候得到的,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東西和里面的無色水能夠拿得出手了。

    “無妨,你拿著。若是覺得貴重,就當(dāng)成個紀(jì)念留在身上,那也沒什么。”

    張守靜打開手掌一看,一顆青綠□□眼一般的寶石躺在他的掌心,在月光的照耀下,那中間的貓眼細(xì)細(xì)的瞇成一條線,顯得無比神秘。

    張守靜雖然見多識廣,但畢竟只是個普通的少年,這青綠貓眼非大富大貴之人不能得見,他雖然從劉凌的話中聽出這東西并不普通,但在劉凌十分堅(jiān)決之下,也就小心翼翼地收入了懷中的布囊里,權(quán)當(dāng)這是未來皇帝對他的賞賜了。

    兩人就著月色聊了好一陣子,直到值夜的巡邏守衛(wèi)已經(jīng)第三次路經(jīng)這里,張守靜才不得不趕緊趕回太玄真人身邊去,免得被當(dāng)做什么深夜里亂竄的宵小而丟了自己的性命。

    劉凌站在祭天壇上,握著腰上的白玉葫蘆,目送著張守靜又一次走遠(yuǎn),靜立了半晌之后,方才滿臉心事地往冷宮而回。

    明天就要去東宮了,東宮里等待著他的,將會是什么呢?

    那位沈國公府的嫡長孫,會不會是個和張守靜一般好相處的人?

    ***

    東宮。

    “你就是那位三皇子?”

    瘦長個子,滿臉戾氣的少年面無表情地掃了面前的劉凌一眼,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

    “一看就是個無趣的,我算是倒霉了?!?/br>
    “放肆,伺候三殿下怎么能用‘倒霉’二字!”

    被送來伺候劉凌筆墨的舞文呵斥出聲,望著少年的眼神渾然像是看到了什么臟東西。

    “怎么,嫌我沒規(guī)矩?”

    那少年眼中戾氣更重了。

    “我再怎么說,也是個伴讀,堂堂沈國公府的嫡長孫,你算是什么東西,也敢對我指手畫腳?”

    他果然是想的太好啊……

    劉凌看著面前一臉“老子就是不好惹”表情的戴良,心中不由得苦笑。

    看樣子這位伴讀一點(diǎn)都不想來陪他讀書。

    也是,雖然沈國公府愿意幫他,但那也是為了那幾個殿試的名額而做出的交換,并不見得把寶壓在他的身上。如今因?yàn)榇髁汲闪怂陌樽x,整個沈國公府無緣無故被蓋上了“三皇子黨”的烙印,想來沈國公府也很不高興,恨不得早點(diǎn)弄出些麻煩將戴良撈出去。

    就如當(dāng)年裝瘋賣傻離開了宮中的陸博士一般。

    想到這里,劉凌更覺得頭疼了。好不容易來了東宮讀書。

    “你們一大早杵在這里干什么?當(dāng)柱子嗎?”

    一聲不耐煩的聲音從他們背后傳來。

    第一天讀書的劉凌自然是早早就來了,于是乎在東宮門口遇見了被舞文弄墨引來的戴良,四人在門口相見,劉凌免不得客套幾句,這一客套,就又客套出事來。

    認(rèn)為被擋了路的二皇子劉祁滿臉不耐,張口就是諷刺他們。

    劉凌趕緊帶著身后的人恭恭敬敬地向二哥問安,戴良即使再怎么桀驁不馴,也只能乖乖低頭,隨便敷衍了一下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