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不待劉凌謙虛幾句,容司寶咧開嘴笑了起來,眼神里全是有趣。 “殿下請脫吧?!?/br> “哈?” 劉凌眨了眨眼。 屋子里一旁的宮女有幾個頓時紅了臉。 “我說殿下,請寬衣?!?/br> 老太太笑的更慈祥了。 “不寬衣解帶,脫履除冠,我們怎么幫您量體裁衣呢?” 劉凌環(huán)顧四周,侍女們虎視眈眈,女官們笑的曖昧,宦官們手中提著筆臂上持著冊,就等著要描畫劉凌的身形…… 這…… 這…… “請寬衣!” *** 在此之前,劉凌從未想過量體裁衣是件這么累人的事情,難怪岱山要借故避開,因為實在太繁瑣了。 等劉凌全部忙完,渾身上下都被人摸了個遍,就連尾骨都沒有被放過。 那個看起來最多也不過十五六歲的小宮女摸上他的屁股時,真是把他嚇了一跳,偏偏一旁幾位女官還煞有其事的解釋那是在測尾骨到腰部的距離,以防止玉佩組綬撞擊后產(chǎn)生疼痛…… 特么玉佩組綬又不是兇器,難道還能給他撞出一根尾巴來不成? 至于明明沒有喉結(jié)卻被人摸完脖子猜測喉結(jié)大概會生在哪里以確定交領(lǐng)的開口、伸開手做擴(kuò)胸運動以確定手臂預(yù)留的寬度等等…… 劉凌甚至懷念起袁貴妃之前故意冷淡他,給他賜下的那些或大或小的成衣,雖然穿著不得體,至少不必這么折騰。 當(dāng)他抬起腳由宦官仔細(xì)摳著腳丫量每根腳趾的寬度時,他發(fā)誓那位容司衣偷偷笑了,其他女官也憋笑憋的滿臉通紅! 父皇肯定是特意叫來他丟臉的! 還丟臉丟一六局了! 等劉凌如釋重負(fù)的走出尚服局,一旁的岱山滿臉了然地竊笑了幾下,理解地安撫他:“殿下不必板著張臉,您從前沒被量過身材,尚服局的女官們謹(jǐn)慎點是正常的,從此以后她們每年會來替您量幾次身,那時候就不像今天量的這么細(xì)了。其實您這樣已經(jīng)算好的,當(dāng)年陛下……” 這位老內(nèi)侍原本露出懷念之色,突然一下子噤聲。 岱山根本不是嘴碎的人,也從不會透露皇帝身邊的事情,今日也不知道為何這么放松,竟放肆的跟劉凌說說笑笑起來。 他真是撞了邪了! 劉凌沒問父皇當(dāng)年是怎么了,他看出岱山有些不安,連忙換了個自己感興趣地話題。 “岱內(nèi)侍,剛剛田典寶和徐典寶爭的事情……那些服契圖籍……” 岱山?jīng)]想過這位皇子會關(guān)心這種事,略顯驚訝地看了眼劉凌,了然道:“殿下覺得田典寶做的不對?” “如果按徐典寶所言,田典寶克扣宮中御用的材料為己用,當(dāng)然做的不對?!眲⒘璋櫰鹈碱^。 “天子的衣冠飾物,便是給她們十個膽子她們也是不敢做手腳的,那位田典寶恐怕克扣的,是皇子和妃嬪們歷年來的份例。二殿下好多年都在道觀之中,宮中送去的皆是道服,那幾年皇子的份例便會有所減,殿下在冷宮……” 岱山頓了頓。 “自然也不會完全按照份例來?!?/br> “她們連皇子的衣冠都敢染指?” 劉凌眼中漸漸染上怒意。 “她們當(dāng)然不敢?!?/br> 岱山搖搖頭,伸出食指指了指天上,又笑而不語。 劉凌懂了,滿腹的怒氣卻無處可發(fā)。 “宮中就是這樣,有時候你并不想做這種事,但人人皆是如此,你也只能和他們沆瀣一氣,否則便無法生存?,F(xiàn)在宮中大量宮人遣送出宮,后宮里到處都在盤算過去的賬目進(jìn)行交接,有些人不敢揭露過去的劣跡,情愿老死在宮里。有的人想早些抽身事外,恨不得早早就離開宮中……” 岱山似是有感而發(fā),啰里啰嗦說了一大串,等說的差不多了,這才拍了拍自己的嘴,無奈道: “您看老奴這張嘴,都跟殿下說這些糟心的事情做什么!” “無妨,我愛聽。平日里都沒有人跟我說這些?!?/br> 劉凌敏銳的感覺到岱山在討好他,自然不肯放過這個機(jī)會,向著這位父皇身邊最得力的內(nèi)侍討教。 “按照岱內(nèi)侍的說法,隨著宮里的宮人進(jìn)行著交接,這些問題遲早要暴露出來,那父皇會怎么做?讓那些犯錯的宮人不再出宮嗎?還有以前克扣的那些財物之類……” “陛下應(yīng)當(dāng)是不會管后宮的事情的,那于理不合。待東窗事發(fā)越來越多,貴妃娘娘自然就要主持大局。只是很多陳年舊賬甚至都是靜妃娘娘為后時留下的了,很多連貴妃娘娘都無法解決,怕是要請出當(dāng)年其他幾位夫人共同處理……” 岱山話說一半,又拍了拍自己的嘴。 “您看老奴這張嘴又渾說,老奴也只是猜測,猜測!” 岱內(nèi)侍的意思是,方淑妃和唐賢妃恐怕要出來分權(quán)? 袁貴妃獨占君寵十二三年,現(xiàn)在難道要失寵了? 為什么! 為什么? “真是奇怪,老奴平日話是極少的,只是一見到殿下啊,就親切的很,這話也就止不住了。殿下現(xiàn)在也算是苦盡甘來了,日后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差個小家伙來老奴這里問問,老奴活了一大把年紀(jì),見的也多,說不定能為殿下分分憂……” 他哪里敢結(jié)交父皇身邊的宦官! “不敢麻煩岱常侍,您位高事忙……” “再事忙,陛下一句話,不還是陪著殿下來尚服局了么?” 岱山走的不緊不慢,像是隨口而言:“陛下安排老奴做這么件跑腿差事,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了呢……如果不是老奴親自來,您說不定還要被尚服局那些狗仗人勢的東西刁難一番。陛下這樣的關(guān)心愛護(hù)之情,連老奴都嗟嘆不已……” 劉凌腦子里已經(jīng)一片亂麻,幾乎被岱山簡直是直截了當(dāng)?shù)奶崾九臐M頭霧水。 這位父皇身邊跟著最久的內(nèi)侍到底看出了什么? 劉凌不敢置信的看向岱山,岱山卻將眼光看向其他之處,顧左右而言他: “哎,這宮中老人一走,留下那么多生面孔,老奴也是感傷的很。老奴其實也想出宮去享清福,帶著陛下這么多年賜下的賞賜,找個安靜的農(nóng)莊,買幾畝水田,養(yǎng)幾個義子,過過普通田舍翁的生活……” “您深得父皇信任,又是出了名的德高望重,就算想要去享清福,父皇也不會同意的?!?/br> 劉凌笑著恭維。 岱山受用地笑開了懷,“老奴伺候陛下這么多年,總還有點情面,不過老奴剛剛說的話也是真的……” 他突然滿臉深意地看向劉凌: “就是不知道老奴想要享這清福,日后能不能如意哇。” 劉凌被他話中的意思驚得雞皮疙瘩直起,瑤姬仙人那句“他就是日后的代昭帝”言猶在耳,連心臟都驟停了片刻。 然而只是幾個眨眼的時間,劉凌就鎮(zhèn)定了下來,緩緩地點了點頭。 “岱常侍會如愿的?!?/br> “那就借殿下吉言了?!?/br> 岱山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線。 “呵呵,老奴得想法子托個可靠人,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相看相看水田了……這水田啊,得細(xì)細(xì)相看,多相看一些日子也不嫌長……” *** 蓬萊殿。 “你說什么,你和徐典寶爭執(zhí)時被岱山那老家伙聽見了?”袁貴妃臉色鐵青地瞪向地上跪著的田典寶。 “他可說什么了?!” “岱常侍什么都沒說,裝作沒聽見的樣子。但三皇子就……” 田典寶有些擔(dān)心的低下頭。 “哼,什么將全套衣冠都置辦齊,陛下哪里是怕劉凌沒有衣服穿,這是因為我沒有給劉凌置辦祭服而下我的面子!現(xiàn)在宮里肯定都傳遍了……還讓岱山領(lǐng)著……” 袁貴妃的臉扭曲的像是妖魔鬼怪一般。 “就老三那個膽量,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敢說什么?!?/br> 田典寶最怕的是事情發(fā)了以后將自己拋出去,所以才在劉凌一走之后急急忙忙地就來找袁貴妃。 好在袁貴妃似乎沒有卸磨殺驢的意思,田典寶也松了口氣,又從懷里掏出幾枚紅寶,恭恭敬敬地舉手奉上。 “娘娘,老奴也快要出宮去了,這幾枚紅寶是昔年太后賜給司寶,司寶又賜給老奴的,就留給娘娘做個念想吧。” “你這奴婢當(dāng)?shù)玫故亲虧?,好東西不少。” 袁貴妃撇了撇嘴,隨手接過幾枚紅寶把玩,剛準(zhǔn)備開口安撫她幾句,卻聽得蓉錦慌慌張張地在外面求見。 蓉錦從不冒失,袁貴妃吃了一驚,也顧不得什么田典寶了,抬腳就邁向門口,打開門問起蓉錦發(fā)生了什么事。 蓉錦壓低了聲音,悄悄在袁貴妃耳邊說道:“大殿下不知道為什么惹火了陛下,現(xiàn)在正在東宮的明德殿外跪著呢,聽說什么人都不許求情,侍讀魏坤也陪著跪下了……” 袁貴妃心情正在糟糕,聽到這樣的消息臉色更差,氣的身子直抖。 “那不可能!老大最是穩(wěn)重小心,怎么可能惹火了陛下!” “聽說是在校場射箭時,差點射死了三殿下……” 蓉錦也打探不出什么消息,事情一發(fā)生后東宮就被封鎖了,還是事情剛發(fā)生時大皇子身邊宦官往外面送出的消息。 “差點射死了?” 袁貴妃氣著氣著,突然就明白了皇帝究竟怒什么。 怎么不干脆射死了! 他要干脆射死了劉凌,皇帝說不定還能高看他一眼! 果然不是她肚皮里爬出來的種,做事就是和那廢后一般猶猶豫豫! “娘娘,現(xiàn)在怎么辦?是不是要去求求情?” 蓉錦心中不無惡意,想要袁貴妃去盛怒的皇帝那里吃個癟。 自從她被袁貴妃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出宮的請求后,她對袁貴妃的忠心也漸漸淡了許多,甚至隱隱生出了一絲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