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jié)
等劉祁和劉凌換上素服前來蓬萊殿拜祭之時,見到大哥這般面如枯槁的樣子,也都只能升起同情之心。 見到這兩兄弟來了,劉恒緩緩地抬起頭來,木著臉問道: “你們是來看我笑話的,是不是?” ☆、第88章 選擇?絕路? 說實話,無論是劉祁,還是劉恒,都對袁貴妃沒有好感,會換了素服過來祭拜,一半是為了做給皇帝看,一半心中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劉恒。 但見到他這個樣子,又實在讓人同情不了多久,就想罵爹。 “你有什么笑話給我們看?三弟從小沒娘,難道我一天到晚笑話她不成!”劉祁沒好氣地冷哼,“再說,也不是你……” 不是你親娘。 表現(xiàn)的那么孝順干什么! 他話還沒說出口,劉凌就一拉他的袖子,匆匆忙忙往靈堂里添了把紙錢,牽著他出了靈堂。 劉恒從頭到尾跪在那里,不喜不悲,就像是自己已經(jīng)成了泥木捏成的人一般。 劉祁被劉凌拉出來了靈堂,忍不住一拂袖子:“你拉我做什么!看他那鬼樣子就來氣!” 劉凌嘆了口氣,知道這位哥哥是口硬心軟,唏噓著說:“就是因為大哥那個樣子,我們更不能在那兒,他本就敏感,不會以為我們是去吊唁的,我之前就說了,最好別去,你非拉我……” “不來拜祭一下,父皇還以為我們坐在東宮里高興她死了!”劉恒看看四處無人,壓低了聲音繼續(xù)說:“聽說父皇哀痛的夙夜不能安睡,發(fā)誓要查出真相,真是好笑,貴妃若不是自己好貪便宜又不給人活路,哪有人會冒著抄家滅族的禍事去行刺?這都是報應!” 劉凌卻不覺得事情有這么簡單,他總覺的一切都透著一股不協(xié)調的氣息。也許父皇猜測的沒錯,事情背后真有什么陰謀。 那么,又究竟會是誰做的呢? 如果貴妃死了,大哥沒了倚仗,誰最終得益? 劉凌盯著蓬萊閣的檐角,余光掃過二哥,心中兀自思考。 可見二哥的樣子,又確實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 “二哥,大哥的母妃去的時候,父皇以‘自盡不祥’為由,沒讓他祭祀,也沒讓他為靜妃戴孝,還沒過幾日,就讓他去了蓬萊殿。這才不過三年,大哥又在守靈,為的,卻不是生母。換了誰,跪在那里,腦子里都是千頭萬緒。情緒不好,也是正常?!?/br> 劉凌說這些話,是發(fā)自肺腑。 劉祁突然怔住,偏過頭看他,“你說這個,簡直是不知所謂!” 劉凌認真看著劉祁。 “我其實很羨慕你的母妃好好的,無論如何,二哥你的母妃如今還在宮中,仍還有你。” 他回憶起自己的往事。 “我生母原是小國的公主,戰(zhàn)敗而卑賤,被獻入宮。我記事早,母親去時,宮中宦官們派人來抬她,只用一卷草席隨便裹了裹,就這么抬了出去。我那時候年紀小,不知道死是什么,還以為母妃是病的又重了些,想跑出去追他們,問他們?yōu)槭裁匆盐夷稿鷰ё?,結果卻被奶娘緊緊抱在懷里,捂著眼睛,連送她最后一程都沒有做到……” 劉祁面容復雜,不知該如何安慰。 “現(xiàn)在我的日子和以前比,不知要好多少,可有時候我卻想,我情愿母妃還活著,一起住在冷宮里,過清苦的生活……” 他眼眶有些發(fā)熱。 “我不是想說自己有多可憐,只是想以自己的例子告訴你,大哥雖然是有些讓人討厭,但這個時候,我們還是不要再刺激他了。” “很多人,這輩子經(jīng)歷一次喪母之痛就已經(jīng)刻骨銘心,袁貴妃雖然不是親母,但在禮法上來說,他已經(jīng)喪過兩次母了?!?/br> 劉凌對著劉祁,緩緩地搖了搖頭。 “離得遠遠的,這才是最好的安慰。” 你可知道靜妃自盡是自作自受! 你可知道靜妃曾經(jīng)下毒害過我們,為的就是大哥能登位! 這都是報應,天理昭昭! 劉祁想對劉凌大吼,卻最終什么也沒有說。 他這個弟弟還保有純良之心,他又何必非要讓他染成黑色?回首宮中,大概也只有他會想這么多了。 “罷了,我何苦來趟這個渾水,之前還在勸你離蓬萊殿遠點,現(xiàn)在就眼巴巴送過來招人討厭?!?/br> 劉祁撇了撇嘴,轉過身子。 “這事我不管了,我們走!” “好?!?/br> 劉凌點了點頭,抬腳就跟。 “兩位殿下,請留步!” 一聲有些沙啞的少年嗓音突然在兩人身邊響起。 隨著這道輕喚,從小道旁的樹陰下走出一個人來。 是魏坤。 他站在那里,也不知有多久了。 “你竟偷聽我們說話?”劉祁怒不可遏地罵道:“這樣的時候,你不是應該陪在我大哥身邊才對嗎?!” “我一直在這?!?/br> 魏坤的聲音悶悶地傳出,似乎在控訴著是他先來的。 “殿下不讓我進?!?/br> “你這……” 劉祁心情本就不好,見魏坤這樣不以為然,更加暴躁了。 “那你又為何叫住我們?一直不在那兒不是更好?” 劉凌知道魏坤不是個輕浮的人,按住二哥的手開口問他。 “我原本想那樣?!蔽豪ず苌僬f廢話,“但聽了兩位殿下的話,我覺得還是要說一說比較好……” 他有些煩惱地皺起了眉頭。 “殿下從昨夜起,有些不太對勁?!?/br> “咦?” “什么?” 劉凌和劉祁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 魏坤咳了咳,清了下嗓子,才開始了他的長篇大論。 “昨日,陛下下令讓殿下守靈,我便陪著,半夜里,聽著殿下嘀嘀咕咕說著什么詛咒,什么不祥之人……”魏坤眉頭皺的更深,“子不語怪力亂神,我家是不信這些的,但殿下好像被魔怔了一般,一天都不太對勁,看人眼睛都是直著的……” 劉凌頓了頓。 聽起來,像是心情極度哀痛悲憤之下的郁結之癥。 這個時候若不能排解,恐怕要留下心病。 “你可跟太醫(yī)們說過?”劉凌心中有些不安,“你和我們說,我們也做不了什么?。 ?/br> “太醫(yī)費了一天一夜也沒有救回貴妃,陛下很生氣,太醫(yī)們很多累得不行,都回去休息了。孟太醫(yī)因休沐不在宮中值守,更是被重重責罰,我想去請?zhí)t(yī),一來沒有殿下的腰牌,二來也確實不方便……” 他有些掙扎地翕動了幾下嘴唇。 “貴妃出事,宮中已經(jīng)有許多傳聞說殿下命中克親,如果再弄出什么神鬼之事來,恐怕陛下那邊……” “大膽,誰敢妄議皇子!” 劉祁瞪大了眼睛。 “蓬萊殿的人果真沒有規(guī)矩!” “你倒是心細,和你這黑塔一樣的外表真不相似。”劉凌意外地看了眼健碩寡言的魏坤,“這倒不是什么大事,本就該讓太醫(yī)看看大哥的情況,父皇現(xiàn)在心中悲痛,頭風又患了,恐怕不會想到這種事?!?/br> 劉凌伸手入懷,突然一愣,“呃,我給忘了……” 他的腰牌也給人借走請?zhí)t(yī)去了。 劉凌扭頭看向二哥。 “知道你什么意思!” 劉祁被劉凌懇求的眼神看的心煩意燥,從腰上摘下胸牌,往地上一擲,冷哼著說:“拿去拿去!別讓他知道是我的腰牌請來的人,否則他還以為我要害他哩!” 銅牌哐當落地,發(fā)出一聲悶響。 魏坤悶不做聲地彎腰,卻有一只手搶在他前面將銅牌撿了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遞給了魏坤。 “你不要怪二哥脾氣暴躁,他剛剛在殿中受了大哥的氣……”劉凌溫和地說:“大哥這里,我們不方便多來,勞你這段時間受累了,多看著他點?!?/br> 魏坤自然地接過劉凌遞來的銅牌,點了點頭。 “我是伴讀,此乃職責?!?/br> “看你不像是什么臣子,倒像是哪個將軍底下的木頭兵!” 劉祁也有些懊悔自己剛才的輕慢之舉,連忙扯了一個其他的話題掩飾。 “謝二殿下夸獎!” “我不是在夸獎你!你,你真是……算了!” 劉祁簡直莫名其妙。 直到兩人離開蓬萊殿范圍,朝著東宮而返,還能聽到劉祁在那里絮絮叨叨:“真是見了鬼了,我怎么跟著你做這種吃力還不討好的事!這下好,我們兩人的腰牌都沒了,這段時間除了在東宮呆著哪里都不能去,三道宮門的侍衛(wèi)不會讓我們過的!你說說,這可如何是好!” 劉凌被訓的一點脾氣都沒有,只能腆著臉笑:“二哥你平日也根本不離開東宮,左右只是借一下,魏坤性子穩(wěn)重,用完了就會還回來的。再說了,宮中誰不認識二哥你的臉啊,還要什么腰牌!” “你就知道傻笑!”劉祁翻了個白眼,“真是傻人有傻福,看你沒心沒肺,居然也能好好活這么大!” 哪里是傻人有傻福,明明是有貴人相助。 劉凌臉上帶笑,卻無人知道他心中的愁苦。 靜安宮那一堆亂攤子,還不知道怎么辦呢。 兩人并肩回了東宮,忽見得外面跑過去一個宦官,滿臉害怕之色,見到劉凌和劉祁遠遠地掉頭就跑,劉祁見人看到他驚慌失措地樣子,對守門的一個侍衛(wèi)指了指那邊,沉聲命令:“勞煩將軍把那鬼鬼祟祟之人給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