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jié)
他心中思慮紛亂,忍不住扭頭看向諸位同朝的反應(yīng),這也是他多年來養(yǎng)成的習(xí)慣。這些大臣有的深思,有的同情,有的帶著置身事外事不關(guān)己的神態(tài),還有人…… 如呂寺卿般眉頭緊鎖? 難道呂鵬程是支持大皇子的? 沒聽說過啊,不是說呂鵬程不管后宮之事,連袁貴妃的面子都不賣嗎? 方孝庭將這個細(xì)節(jié)記在心中,慢悠悠地又把精神放在了皇帝身上。 劉未看來是決心已定,連讓人反對的機會都沒有。在確定了封王該有的議程之后,便仔細(xì)地安排了接下來該行的事情。 深思熟慮,安排妥當(dāng),讓人無可反駁。 劉祁和劉凌不知道是以什么樣的心情攙扶著大哥走出殿中的。 散朝之后,不少大臣出于這樣那樣的目的,都紛紛上前來對著劉恒道一句“恭喜肅王”、“肅王雙喜臨門,實在是可喜可賀”之類的場面話。 只是隨著他們每一句道喜,劉恒臉上的神色就越發(fā)白上一分,到了最后,竟是半點血色都無。 襯著他那充滿血絲的眼底、青黑色的眼圈,這樣的樣子簡直就像是活死人一般。 劉凌和劉祁本該安慰或一同道喜的,可經(jīng)歷過昨日,兩人根本沒辦法說出什么,只能一言不發(fā)地送大哥回蓬萊殿。 他白天還是要在蓬萊殿里留著的。 “要是魏坤在就好了?!?/br> 劉祁暗暗心想。 “他雖沉默寡言,卻性格可靠,這個時候,他在大哥身邊比我們還有用處。” 劉凌卻是一到蓬萊殿就四處張望,見魏坤沒有前來,直接問出疑惑:“魏坤呢?見您回殿,為什么不出來?” “你們是在找這個吧……” 劉恒頓住了腳步,從懷里掏出一枚宮牌。 “這個還你,還要多謝二弟的‘關(guān)心’?!?/br> 他將宮牌擲給老二。 劉祁抬手接住宮牌,心里也有些惱怒。 他被封為肅王明明是好事,為什么還一副全天下人都欠著他的表情?想當(dāng)年他在宮中唯一盼望的事,就是父皇能把他封到好一點的地方,可以將母妃接出去頤養(yǎng)天年! 肅州雖不好,但昔日也是西域通商之路上的重鎮(zhèn),精心經(jīng)營,未必不會比魚米之鄉(xiāng)差。 各州都有各州的好處,去哪里就藩,難道是他們能自己選擇的不成! 這時候摔什么臉色! 簡直是好心當(dāng)做驢肝肺! 劉凌見二哥也已經(jīng)變了顏色了,知道今天這種情況下再待下去實在是劍拔弩張,只能嘆了口氣。 “大哥你不要想太多,至少你已經(jīng)封王,可以娶親開府了。想想弟弟們,還不知道要熬多久才能出這道宮墻……” “老三,你是好心,只是小心你的好心變成了別人利用的對象?!眲⒑愕卣f著:“大哥不能幫你什么了,你以后在宮中,要自己當(dāng)心。” “大哥,你這什么意思!” 劉祁頓時臉色大變。 “你還怪起我來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樂隱殿的事?” 劉恒眼眶里積蓄起了淚水。 “如果不關(guān)你的事,為什么方淑妃那里出事!” “你這是血口噴人!你簡直是不知所謂!” 劉祁恨不得上去咬劉恒一口。 “二哥,我們走吧!” 劉凌抓住劉祁的手,硬是大力地將他拖著往外走。 “劉凌,你給我停手,你讓我把話說清楚!什么叫關(guān)我的事!喂,劉凌!你聽到?jīng)]有!” 劉凌充耳不聞,手上力氣用的更大了。 “劉祁,我告訴你,就算我封了王,也不代表你就贏了!你也別想假惺惺拉攏我身邊的人,魏坤我讓他回家去了,蓬萊殿里不宜留男人!” 劉恒沖著劉祁陰測測地笑著。 “我看你是得了癔癥!” 劉祁使勁掙扎。 “劉凌你放開我,我咽不下這口氣!” “呵呵,我就知道你想全宮里的人都以為我瘋了……”劉恒看著劉祁被劉凌直接拖走,笑的更加陰沉。 “你想讓我瘋,我偏不讓你如意……什么太醫(yī),都是你們安排好的……我才不信你們……” “我不信你們……” *** 劉恒封王的事情才過去沒幾天,樂隱殿那邊又傳來了消息,說是從樂隱殿里搜出了巫蠱和扶乩之物,詛咒的對象,正是死去的袁貴妃。 這件事一時驚起各方驚詫,甚至還在劉恒封王納妃之上。 楚國好巫,楚巫之名天下皆知,以至于上千年間,層出不窮的巫蠱、咒殺之事在宮中屢禁不絕,有些巫女甚至就是以宮女的身份混入各殿,靠這些把戲獲得主人信任的。 這種事一旦被發(fā)現(xiàn),立刻就會引得宮中血流成河。 方淑妃信佛,自然是不會碰這些,但偏偏她的殿中就是搜出了這些東西。 此事一發(fā),宮中頓時明白了皇帝為何要封鎖樂隱殿。無論是要找出這些東西還是放入這些東西,這么多天里發(fā)生什么事,絕不能讓別人知道。 被搜出的,除了巫蠱之外,還有幾個帶荊楚口音的宮女。沒有刑訊多久,她們就招出了口供,一致指認(rèn)是受了方淑妃的授意,所以才行壓勝之術(shù)的。 得到事情的“真相”之后,皇帝勃然大怒,派出刑部并大理寺官員徹底徹查此事,包括巫女的來歷,如何進宮,朱衣之死的幕后真相等等。 京中刑部和大理寺的差役頻出京城,方孝庭也被下令休朝在家,不許出京,宮中的禁衛(wèi)甚至把守了方孝庭所住的東城附近,連只鳥都飛不進去。 這種架勢,任誰都看得出皇帝要對方黨下手了。 值得諷刺的是,雖然京中到處戒嚴(yán),可太常寺和宗正寺還是不得不為新任肅王的封王儀式和納妃之事奔波勞碌。 一個藩王納妃通常要經(jīng)歷一年甚至數(shù)年,往往也不會只納一妃,在開府的時候還要確認(rèn)王府官員的定員,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 如今吏部形同癱瘓,王府官員的事情自然又是皇帝自己cao心了,藩王納妃恐怕也不會太過順利…… 誰愿意自家女兒去西邊那荒涼之地??? 再等幾年嫁二皇子不是更好? 如今二皇子的母族遭殃,此事又涉及到大皇子,人人都等著看熱鬧,沒多久就傳出大皇子在蓬萊殿中聽聞巫蠱之后砸了滿屋子?xùn)|西,又去靈前嚎啕大哭的事情,可見大皇子心中的怨懟。 在一片混亂之中,東宮里三皇子的地位突然變得微妙起來。 隨著大皇子被封王,二皇子生母牽扯到巫蠱之事很可能失德被廢,三皇子無母族連累,年紀(jì)又小,似乎也有點“奇貨可居”的意味。 三皇子性格如何?有何能力?和皇帝陛下親不親密,一下子成了無數(shù)人關(guān)心的問題。 可憐東宮任教官員和博士們,甚至都不敢返家,生怕家中的門檻被踏破了。 而劉凌,在心中忐忑不安,東宮人心惶惶后,選擇了前往冷宮。 這個時候,他需要別人的指引。 ☆、第90章 骨rou?親情? 去靜安宮的過程非常順利,順利的像是有人在前方清掃過了道路一般,以至于劉凌甚至有些驚慌,擔(dān)憂是誰設(shè)下的什么陷阱。 就這樣一路暢通無阻的翻過了宮墻,踏入了小徑,直到進了綠卿閣,劉凌心中才算是定了定。 見到劉凌來,薛太妃非常驚訝,因為隨著劉凌的功課越來越緊,他已經(jīng)很少來了,上次來的時候,還是半夜。 現(xiàn)在雖然已經(jīng)臨近傍晚,可宮門還沒有落鎖,他來做什么? 劉凌沒有說劉未向他要《起居錄》的事情,只是把皇帝下令大皇子前往肅州就藩和二皇子生母宮中搜出巫蠱之事說了個詳細(xì),直讓薛太妃眉頭緊鎖,臉色陰沉,竟領(lǐng)了劉凌去了飛霜殿。 顯然這件事,已經(jīng)不是什么小事了。 沒過一會兒,幾乎劉凌認(rèn)識的太妃都到了,在飛霜殿里坐了個滿滿當(dāng)當(dāng),有幾個見了劉凌就又捏臉又揉頭,引的劉凌連連求饒,氣氛也總算是了些緩和。 “袁貴妃死了,王寧那個對食朱衣干的,大皇子沒了倚仗,被封了肅州,方淑妃宮中搜出巫蠱,我估摸著皇帝要對方家下手了?!?/br> 薛太妃看向蕭逸。 “你大概還能呆幾個時辰?” 蕭逸摸了摸鼻子,苦笑。 “怕是……最多一個時辰?!?/br> 在場的諸人都是幫著蕭逸隱瞞過的,自然明白他們在說什么。 “對于這些事,你有沒有什么消息?” 薛太妃接著問蕭逸。 “沒有?!?/br> 蕭逸也答得干脆。 “難道還有其他人在謀劃皇位?” 薛太妃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薛太妃,我不明白……”劉凌莫名道:“此事難道不是方老大人做的嗎?” “你不是女人,不明白女人的心思。方淑妃多年來甘居王皇后之下,王皇后將她拋棄后立刻避守宮中不再出現(xiàn),顯然是個非常理智且善于忍耐的女人,對皇帝也沒有多少感情,所以才能撒手的這么干脆?!毖μf,“這樣的人,是不會請什么神巫來行巫蠱之術(shù)的。 “呂鵬程諫言皇子們應(yīng)該籌備婚事,皇帝沒有反對,就已經(jīng)是默認(rèn),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他是不會弄死袁貴妃的。且不提他這么多年來盛寵貴妃,一定對其有些感情,就算沒有感情,如今后宮里的嬪妃壓的壓失寵的失寵,已經(jīng)沒幾個能主持宮務(wù)了?!?/br> 薛太妃說到“感情”時滿臉嘲諷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