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jié)
李明東干笑著,指了指門內。 “就差最后一步了,我們去把名帖燒了吧?!?/br> “好?!?/br> 劉凌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身后,才點了點頭。 三皇子這樣反常的態(tài)度,讓李明東更是駭怕。 “我們走,我們,走……” *** 盡管李明東信誓旦旦可以召一召魂魄,然而就如劉凌在“神仙”們那里聽到的一般,這一切并無什么作用。 皇帝原本也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yī)的想法,可劉恒沒有恢復如初,依舊一副呆愣愣的樣子,也只能失望而去。 劉凌召完魂,在孟太醫(yī)的建議下于蓬萊殿沐浴洗漱了一番,換上了臨時從東宮拿來的干凈衣服,陪著“失去意識”的劉恒坐了一個下午。 因為有“神仙們”的推測,劉凌知道這位哥哥沒有性命之憂,只是以后似乎也不是過的很得意,而且他的“癡傻”,還有很大一部分可能是因為太過憂心而自己憋出來的“心病”。 所以劉凌臨走前,抓著劉恒的手,絮絮叨叨地反復安慰著他。 “大哥,雖然說袁貴妃已經(jīng)去了,但你至少還有父皇,有王位,以后還會有攜手一生的妻子,并不是孤孤單單一人,你得振作起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想想魏坤吧,你如果變成這樣,他該有多自責呢?你剛剛郁結在心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找我們借宮牌了,你出了事,父皇連夜將他召進宮來審了一夜,今早才回東宮,倒頭就睡,你可見過他這么失態(tài)?” “天上的靜妃娘娘也肯定希望你好好的,你從小勤勉讀書,難道不是為了日后能成為對社稷、對江山有用之人嗎?不要辜負了自己付出過的努力啊……” “大哥,弟弟要走了,你好好休息……” 劉凌見劉恒一點反應都沒有,心中也是一片唏噓,只能趁著天色未黑,東宮沒有落鎖之前返回自己的住處。 出蓬萊殿時,是孟太醫(yī)出門相送的。劉凌和孟太醫(yī)小心地保持著一個不太熟絡的交情應有的距離,小聲地著聊著。 “那個李明東,什么情況?” “殿下別理他,一個得意忘形的傻子?!?/br> “我大哥他……” “我看沒有什么事,殿下也不必多cao心?!?/br> 劉凌聽到孟太醫(yī)意有所指的話,這才放下了心。 “不過確實有心病……” 劉凌一顆心又提了起來。 “他自欺欺人,不愿意醒罷了?!?/br> “現(xiàn)在可怎么辦,我早上上朝,聽父皇說三天內主持大婚,明天就要確定肅王妃的人選……” “那就草率著辦唄?!泵咸t(yī)不以為然地說:“娶妻這種事,要看娶的人如何,說到底,辦得好辦的潦草,都是一樣過。大被一蓋,連臉都不必看。” 劉凌啞然,“孟太醫(yī)還真是……咳咳……懂的很?!?/br> “沒娶過,不懂,看別人娶,大致就是這樣?!?/br> 孟太醫(yī)言簡意賅。 劉凌面淺,被孟太醫(yī)戲弄的落荒而逃。 孟太醫(yī)看著劉凌離去的背影,雙手負在背后,對著靜安宮的方向,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 這世上的男人,在沒有確定的目標之前,大多想要娶得都是如花美眷、無雙的麗人,最好再有良好的出身,優(yōu)雅的舉止談吐,可真栽進去了,才知道有時候甚至不需要什么條件,只要她站在那里,就夠了。 劉恒命是不好,可比起那么多命更不好的,他已經(jīng)太過幸運。 *** 第二日。 正因為劉凌一場鬧劇般的“招魂”,宮中人人都知道了大皇子得了“失魂癥”的事情,有些消息靈通的京中朝官,也就立刻知道了大皇子已經(jīng)形同廢人。 在這種情況下,呂寺卿和太常寺卿的家門簡直要被各方給踏破,不是為了說親,而是為了想辦法把自家女兒的名字給抹下去。 偏偏這兩位寺卿也是滿頭包,正因為這么多人都盯著,他們反而誰都不好刪去,只能原原本本地遞上去一本京中待嫁年紀的官宦人家名冊。 至于什么畫影圖形、什么性格調查,都來不及了,全是扯淡。能夠寫的,無非就是家庭情況,年齡和經(jīng)歷而已。 這種挑選王妃的方法,和閉著眼睛瞎選也沒什么區(qū)別了,也難怪人人都擔心會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一個活死人。 等到下了朝,劉未留下了兩位寺卿并禮部的官員,確定王妃的人選。大概劉未也知道,自己的兒子如果挑個好人家的女兒,那肯定要生出許多怨恨來,所以最后他再三思慮過后,為劉恒選了已滿十八的昌平伯府之女。 前任昌平伯徐子謙已經(jīng)去世七八年了,昌平伯夫人江氏在昌平伯死后沒多久也跟著病故,留下了長女并兩個幼子。 昌平伯去世時,兩個嫡子沒有一個年滿七歲,最后在吏部的商榷下,昌平伯的伯爵之位由昌平伯的胞弟徐子勛繼承,兒女也判由新任昌平伯撫養(yǎng)長大,屬于公中的資產(chǎn)由徐子勛繼承,私產(chǎn)歸兩個嫡子,江氏的嫁妝由江氏的娘家取回保管,待長女成年出嫁之時送回,當做長女的嫁妝。 這位長女為了撫養(yǎng)兩個弟弟,一直不肯許給人家,曾發(fā)誓兩個弟弟不能自立之前,不會嫁人。徐子勛自己還有兒女,這位侄女不愿意嫁人,自己女兒的婚事也要被耽誤,所以肅王選妃時,他就把這位侄女的名字報了上去。 算起來,這也是真真的嫡女,從小按照伯府的嫡長女養(yǎng)大,只是父母雙亡,自己也落下個“命硬”的名聲,就算不是她自己不嫁,也不見得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這樣的女孩,就算點過來以后做了寡婦,也是沒有什么人會有什么“不平”之氣的。 更何況既然是“沖喜”,當然是命硬點好。 但是更嚴峻的問題擺在面前,那就是以劉恒現(xiàn)在的身體情況,肯定是不能自己拜堂行禮的,能不能洞房都難說。 劉未召來了太常寺卿和幾位朝官,最后下了旨,迎親并行禮等事宜,由劉恒的兩位皇弟協(xié)助,劉祁負責去迎親,還未成年的劉凌負責代替兄長行禮,送入洞房之后,兩位皇子再代替兄長在外面招待賓客。 旨意傳到東宮的時候,劉凌和劉祁都變成了苦瓜臉。 劉祁更是頭疼,他自己還沒納妃,倒要先替哥哥去吃什么“殺威棒”,做什么“催妝詩”。 劉凌只是覺得自己一個半大的孩子,要替兄長為自己的嫂子全禮,根本就是一樁酷刑。 然而圣旨已下,不容置喙,也只能認命了。 與此同時…… 泰山下,一匹駿馬飛快地向著山下的王家商行奔去。 馬上的騎士年約十七八歲,皮膚黝黑,眼神清明,穿著一身天師道的道袍,正是道門中人。 到了王家商行,年輕的道士徑直尋上了商行的掌柜,從腰上解下黑布裹著的一把佩劍,露出珠光寶氣的刀鞘來,拍在柜上。 “告訴你們家主子,該赴約了!” ☆、第95章 新婚?心昏? 尋常貧窮人家里,即使是成親,也斷沒有簡陋到三天之內完成的,可圣旨一下,所有人也只能依照圣旨而行。 聽說太常寺沒有專門為劉恒置辦什么,置辦也來不及了,是開了箱子把皇帝當年大婚的東西更改了一番之后用上的,新郎官和新娘的婚服來不及,皇帝當年的婚服劉恒也不能用,尚服局又找了一件平帝早年還是皇子時的禮服,稍作更改,才將將用上。 至于劉凌劉祁兩兄弟,一個是負責迎親的,一個是負責拜堂行禮的,按禮也得身著專門的禮服,但時間也來不及了,兄弟兩個都只能找件大宴時的禮服暫時充數(shù)。好在作為配飾的衣冠配飾等物都是皇帝賜下來的寶物,兩兄弟又都是年少俊朗,穿戴一新后也稱得上是儀表堂堂,沒算丟了皇家的臉面。 原本按照禮制,肅王這樣的開府親王至少有三百隨員、官員和儀仗、護衛(wèi)人員隨同一起去開府,婚事也由肅王府的官僚來協(xié)助cao辦,加上王爺開府都會有一大筆銀兩作為“添用”,婚事絕不會寒酸。 現(xiàn)在由太常寺和鴻臚寺辦了,兩個官衙要動的都是皇帝的內庫和國家的公庫,當然是摳著手指頭省著花,加上上下克扣的那些潛規(guī)則,面子上雖然過得去,但要有怎么隆重都是妄想。 一般王爺納妃,賀儀也是一筆很大的進賬,王爺自掏腰包的錢都能通過賓客們的賀儀補上,但劉恒躺在床上不知生死,以后有什么前程還不一定,也就不會有多少人花大價錢買這個人情,想來收上來的賀儀,不見得珍貴到哪里。 更雪上加霜的是,蓬萊殿里的袁貴妃還沒過七,新房自然不能設在蓬萊殿,東宮是太子居住之所,皇子們可以在未立儲之前在里面讀書、起居,但在東宮里大婚,就只有太子有這個權利。 皇帝和一干禮官商榷了之后,下令將招待入京官員的禮賓院騰空用作新房,直到劉恒身體稍好,便啟程前往肅州的王府。 禮賓院是鴻臚寺管轄的地方,掌管京中三處招待賓客來使之地的,正是魏坤的親胞兄魏乾,此人是鴻臚寺典客,管送往迎來,日后肅王前往肅州,也是由他相送。 有了這層關系,魏乾當然是盡心盡力,將禮賓院布置得喜慶端莊。 禮賓院雖不大,但絕不比東宮劉恒居住的地方小,又有亭臺樓閣、廳堂水榭,還有現(xiàn)成的官奴和仆役,用這里暫時安置新婚的小兩口,也算是劉未有心了。 就這樣,一輛馬車將劉恒送去了內城的禮賓院,宮內則由最近得寵的唐賢妃在麟德殿主持招待各方命婦,亂中有序之下,這婚禮居然也像模像樣的辦起來了。 到了成親那天,劉祁和劉凌特別允許出了宮,騎著各自的寶馬,幫著劉恒去昌平伯府迎親。 其實若要是迎親所用,那一定是老大的馬最為合適,他的馬一身潔白毫無雜毛,披紅掛彩之下肯定是神駿非凡。無奈劉恒還在失魂落魄之中,只能由劉祁騎著他的馬去迎親,劉祁的馬是個大胃口,走著走著就要劉祁塞一把豆子,看起來倒像是去游玩,而不是迎親的。 劉凌是第一次離開宮中,看著宮外的一草一木都覺得稀奇。雖說只是從宮城到內城,連東西二市都沒有到,總算是出過一次宮了。 到了禮賓院,劉祁黑著臉,跟著敲敲打打的人和儀仗去了昌平伯府迎親,劉凌則留在禮賓院里看太常寺和鴻臚寺的官員來來去去地布置禮堂,贊者和歌者不安地互相閑聊,只覺得屋里實在是憋氣的很,便帶著戴良,準備在禮賓院里隨便走走。 “二哥走的時候臉色不太好看……”劉凌嘆了口氣,“希望嫂嫂的家人不會多想。” “肅王妃的家人才不會多想呢,有人娶走這位女郎,昌平伯家高興的很?!?/br> 一聲帶著笑意的打趣回應了劉凌的話。 劉凌和戴良猛然一驚,扭過頭去一看,原來隔著層層綠蔭,有一青年坐在草中,四處都是修建到半人高的花木,他們是后來的,是以竟沒有發(fā)現(xiàn)草叢里坐著個大活人。 “殿下您看,他和魏坤長得是不是很像?” 戴良湊在劉凌耳邊竊竊私語。 “非也,非也,是魏坤和我長得很像才是,下官是魏坤的兄長魏乾,下官生的比他早,應當是他像我?!?/br> 那眉眼含笑的青年從草叢里伸出自己的腦袋,笑吟吟地望了望劉凌。 “您喊二皇子二哥,您就是今日替肅王行禮的二殿下啰?” 劉凌對魏坤印象極好,連帶著對魏乾也愛屋及烏,笑著點了點頭。 “正是。魏典客在這里做什么?您不該是正忙的時候嗎?” 聽到劉凌問起這個,魏乾一張討喜的笑臉立刻變成了苦瓜臉。 “哎呀,殿下可千萬別跟人提起下官在這里,就讓我在這里偷一會兒閑。什么雞毛蒜皮的小事都來找我,連這根蠟燭比那根蠟燭短了半截都尋我想辦法,他們難道就不知道把多的那截切掉一點嗎?難不成我還能變戲法把短的那截變長?簡直是苦不堪言、苦不堪言!” 劉凌和戴良都沒想到那個老成持重的魏坤會有個這么有趣的兄長,性格不但不想象,甚至還截然相反,儼然是個話癆。 只見這話癆就以頭伸出草叢外的驚悚姿勢繼續(xù)嘮叨著:“肅王這個婚禮啊,辦的實在是太倉促!要不是鴻臚寺里還有些儀仗能改了改用,禮賓院連像樣的布置都沒有。你們想想看,這可是安置來京官員和外族來使的地方,大多住的都是糙漢子,布置成新婚之所,簡直是要急白我的頭發(fā)!想想那位肅王妃也真是,自己新婚的新房和婚床,都是被人給用過的……” 他大概想起來面前的是皇子,連忙急急住口。 劉凌一怔,這才想起來這位魏乾魏典客是為何暴露了身份。他微微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了口:“魏典客之前說,我的王嫂嫁出去,昌平伯家反而高興……” “哎呀,那邊又有來找下官的蠢蛋!” 魏乾急忙把頭縮了回去,在草叢里急急喊道:“我現(xiàn)在不想出去,殿下若想問肅王妃的事,還是進來說話吧!” 劉凌好笑地搖了搖頭,戴良倒是躍躍欲試。兩人小心翼翼地按住身上的禮器,從花叢邊跳了進去,一進去才發(fā)現(xiàn)這地方特地還種了草坪,草皮柔軟,外面看起來雜亂,坐著倒不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