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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寡人無疾在線閱讀 - 第192節(jié)

第192節(jié)

    一半是為了拍馬屁,一半是劉祁確實(shí)有真才實(shí)學(xué),他的才名也就漸漸傳到了市井坊間。

    劉祁所學(xué)確實(shí)扎實(shí),經(jīng)史著作,都精通要領(lǐng),只是往日在宮中,名聲不顯,現(xiàn)在被學(xué)子們這么一傳,即使開過年他才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可“賢明”的名頭已經(jīng)傳出去了。

    加之能過了鄉(xiāng)試和推舉進(jìn)“禮部試”的,都是學(xué)問不錯的士子,劉祁根據(jù)眾人所投的行卷,閑暇時在禮部接觸了幾個年輕人,還真找到了兩位有才華又有膽氣的士子。

    這兩人是同鄉(xiāng),一同從柳州來京中參加禮部試,其中一人善賦,名曰孔清,一人善詩,名曰韓元林,兩人行卷以詩賦詠胸懷和抱負(fù),直敘自己的政見,寫的頗有見地,就連方孝庭都覺得在同齡人中,有這樣的見地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

    兩人又是當(dāng)?shù)貢旱馁撸猩介L的推薦,更是讓劉祁滿意。

    最主要的是,這兩人知道方孝庭對他們看不上眼,其他人的關(guān)系也很難攀上,抱緊了劉祁的大腿已經(jīng)誓死效忠,劉祁如今在宮外如果失了方家的幫助,簡直就猶如瞎子聾子一般,現(xiàn)在有這兩個人,至少街頭巷尾的小道消息,最近京中的一些風(fēng)聞,也有了自己了解的渠道。

    相比之下,劉凌過的就比較苦。

    南方諸州吃空餉、多“編役”的事情屬于兵部監(jiān)察不力,年尾事多又恰逢就要過年,不適合處罰朝臣,但開了年,處罰一定是少不了的,所以人人自危,在這種情況下,劉凌學(xué)不到什么東西,還要天天幫著別人收拾爛攤子。

    今日里,劉祁在禮部和找上門來的士子孔清、韓元林聊了一陣子后,想到有好幾日沒有去方府了,便拜別兩人,去方家探望曾外祖父。

    這兩士子接觸劉祁,一大半的原因是想殿試之后吏部的“選試”能夠輕松一些,可以謀個好缺,聽到劉祁要去方府,眼睛都閃著精光,哪里還敢打擾,馬上識趣就離開了。

    劉祁已經(jīng)有多日沒來方家,皇宮里的劉未也沉得住氣,看著劉祁在外結(jié)交士子、來往于方家和禮部之間,劉祁知道父皇是想借由自己試探方家接下來的動作,也沒有什么忌憚,大大方方地和方家人繼續(xù)結(jié)交。

    但他沒有想到,在曾外祖父的屋子里,卻遇見了這么一大幫子人。

    原本只是接待心腹之人和內(nèi)客的書房里,如今坐了一位約莫四十余歲的中年男人,兩位二十多歲樣子的年輕人,和一位最多不過十一二歲的少年。

    最讓人詫異的是,屋子里居然還有一位少女。

    為首一身精干氣質(zhì)的人和他外祖父方順德面目上有幾分相似,劉祁早知道外祖還有一位親弟弟,是他娘的叔父,見了這個人,心中就有了幾分猜測,但不敢貿(mào)然詢問。

    “草民方宜君,給殿下請安。”

    方宜君沒有功名,只能對劉祁行跪拜禮。

    “這是草民的次子方慶、幼子方吉,這是方慶的長子方瑯?!狈揭司D了頓,指著后面的女郎說:“草民的長子方祥在外祖家中侍奉生病的外祖父,沒有跟草民一起回京,這是草民長子的嫡長女,在家行三。”

    這行三,自然是按族中排名來的,其上還有方順德的兩個孫女。未出嫁的女兒不能讓外人知道名字,只能以排行籠統(tǒng)稱之。

    隨著他起身下拜,屋子里其他幾位跟在他身后的也接連下拜那少女一直低著頭,也跟著跪拜。

    一旁方孝庭微笑著看著,方順德面無表情,只用若有所思的表情在侄女的身上一掃而過,便將注意力繼續(xù)放在劉祁身上。

    劉祁沒真讓他們叩拜,眾人一跪下來就上去虛虛將他們扶起,方宜君幾人推辭了一會兒,就順勢起了。

    那站在少年前面的女郎趁著起身時眼神在劉祁身上定定看了幾眼,眼睛里閃過一絲失望,又低下了頭去。

    劉家三兄弟素來在這方面極為遲鈍,自然不會注意。

    “原來是叔公回京來了,我竟一點(diǎn)都不知道消息……”他有些羞蘞的在身上摸了摸,“來的匆忙,沒帶什么東西,竟沒辦法給方瑯和三娘什么見面禮?!?/br>
    他在禮部歷練,最怕別人說他驕奢,是以珍貴的配飾都留在了宮中,身上真沒有什么東西可以送,不過他內(nèi)心里也不愿意把自己的貼身之物送給這些不熟悉的“親戚”,也有絕大部分的原因。

    骨子里,他其實(shí)是不把方宜君當(dāng)做自己什么正經(jīng)親戚的,何況還沒有功名。

    方宜君心里有些失望,但還是極有風(fēng)度的客套了幾句。

    方孝庭引著幾個孩子鄭重和劉祁介紹,又指了指方宜君的次子方慶說:“他今年也要參加恩科,殿下如今在禮部,還要請您多照應(yīng)一點(diǎn)……”

    劉祁笑了笑。

    “不敢,我自己也還只是個打雜的跟班呢!”

    自嘲的話一說,眾人齊笑,都稱他謙虛。

    方順德看著方宜君和劉祁在方孝庭的指引下越談越投機(jī),話題已經(jīng)從京中風(fēng)物說到了邊關(guān)美景,心中微微嘆了口氣。

    這便是他這位嫡親弟弟的本事,上至王侯將相,下至乞丐地痞,他都能和別人說到一起去,而且相談甚歡。

    眼見著方宜君選擇的話題正是劉祁這樣的少年人最感興趣的,劉祁已經(jīng)滿臉欽佩之色了,他的子女也有了插話的余地,方順德只能暗暗感慨方宜君的好心機(jī)以及父親的偏心。

    沒一會兒,方孝庭看氣氛熱絡(luò)了,便給了旁邊伺候的家人一個眼色。

    那家人從外面端了一些茶點(diǎn)進(jìn)來,劉祁好甜食,見其中一個果子長得精致,口感軟糯味道又好,加之中午腹中空空,不免多吃了幾個。

    “曾外祖父家中的點(diǎn)心,是越做越美味了。這樣下去,讓我還怎么用的下禮部的硬餐!看樣子,‘活人飯’又要多活一個人了!”

    方順德在一旁笑著搖頭,方孝庭卻有些得意地說道:“殿下現(xiàn)在在吃的點(diǎn)心,可不是我家廚子能有的手藝,這是南方的做法。我這重孫女的母親是南方人,三娘知道我年紀(jì)大了吃不得硬點(diǎn)心,特地學(xué)了來盡孝的……”

    他看劉祁拿著點(diǎn)心的手一頓,扭頭看向角落里坐著的方三娘,笑容更是大有深意:“殿下如果覺得味道不錯,走的時候帶上一盒,在禮部里墊墊肚子還是不錯的?!?/br>
    方順德的笑容也微微一僵,像是突然了悟了什么,不可思議地望向方三娘。

    饒是方三娘從小被教的不畏生人,此時也忍不住被眾人看的低下頭去,只露出羞得通紅的一截頸項(xiàng)。

    “這太不好,我不過是以飽口腹之欲,卻要方家meimei洗手作羹湯,于理不合?!眲⑵钪庇X不好,連忙推辭。

    “就在這里吃幾個,就不錯了。”

    “無妨,無妨,我年紀(jì)大了,這種東西吃了積食,殿下帶走吧。她在府里也沒什么事,殿下要愛吃,回頭給您送到禮部去也行,橫豎做不了多少,不算累?!?/br>
    方孝庭笑笑便強(qiáng)硬地揭過這段話題,又談?wù)撈鹌渌氖虑椤?/br>
    直到日漸西斜,劉祁被方順德送出了方府,門口早有準(zhǔn)備的管事送上了一方精致的漆盒,劉祁才明白曾外祖父剛才那話不是客套,是真的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外祖父,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劉祁抓著葉子造型的漆盒,臉色也有些茫然。

    “先是叔外祖父一家拜見,又有……”

    “殿下,此時臣也不知。”

    方順德臉色也不見得好看。

    “恐怕是家父有什么安排?也許是怕愚弟在府中被人見外,特地……”

    他有些說不下去,因?yàn)檫@理由太奇怪了。

    聽見外祖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劉祁也只能無奈地抓著手中的漆盒,放在馬鞍后面的兜袋里,回了禮部。

    一回到禮部,劉祁就被滿桌的行卷惹得哀嚎了一聲,再看著莊揚(yáng)波一雙杏眼已經(jīng)困得瞇了起來,想來是下午分揀的累狠了,不由得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帶著歉意說道:“這些日子倒是辛苦你啦,對了,我在阿公那帶了些新鮮的點(diǎn)心果子,就在奔霄身后的袋子里,你拿去吃吧!”

    莊揚(yáng)波原本迷迷糊糊,聽到有好吃的眼角一亮,忙不迭地擦去眼角因困意產(chǎn)生的淚痕,起身向著院子外狂奔。

    沒一會兒,莊揚(yáng)波捧著那葉子一樣的漆盒進(jìn)來,高高興興地吃著,幸福地眼睛都瞇了起來。

    就這樣連吃了四五個,一盒六個的點(diǎn)心已經(jīng)見底,終于露出底下一枚桃花形狀的小簽。

    “這是什么?誰把紙條混里面了?”

    莊揚(yáng)波奇怪地從點(diǎn)心盒子的底部抽出那條小簽。

    “……孫女方婉敬祝曾祖松鶴長青?什么什么?”莊揚(yáng)波口齒不清道:“這是送錯了嗎?”

    劉祁正看著行卷,聞言赫然一驚,伸手從莊揚(yáng)波手中抽過小簽,只見紙上一筆漂亮的簪花小楷,頓時一驚。

    他倒沒有想太多,只以為這匣點(diǎn)心原本是為曾外祖父準(zhǔn)備,曾外祖父又轉(zhuǎn)贈了他,三娘不好開口說里面有自己的賀方,這才陰差陽錯。

    劉祁心里還為自己知道了三娘的閨名有些不安,連忙把那小簽撕了個粉碎,丟到了廢紙堆中,又叮囑莊揚(yáng)波不能把這件事說出去,這是個誤會,不能壞了人家女兒的名聲。

    私相授受可不是好玩的!

    一不留神女人一輩子的好日子就沒了。

    劉祁沒有多想,也不敢多想,可接下來幾天每日按時送到禮部的點(diǎn)心匣子,就讓他不能不多想了。

    看到莊揚(yáng)波興高采烈地奔出去接食盒,劉祁的臉色凝重,嘴唇抿的死緊。

    如果說第一次是巧合……

    他看著莊揚(yáng)波抱進(jìn)來的食盒。

    那這幾次是為了什么?

    ☆、第111章 好色?好狠?

    臘月十二,毛小虎奉旨入京,因?yàn)閬淼募奔泵γ?,甚至沒有官員前去迎接,等到毛小虎持著圣旨進(jìn)了內(nèi)城,京中才知道“傳說中”的毛小虎來了。

    然而知道的時候已經(jīng)太晚,各路想去長長見識的人馬都撲了個空,毛小虎已經(jīng)被紫宸殿的宮人引著直入內(nèi)宮,也不知他和皇帝說了些什么,第二天早朝,劉未的旨意已經(jīng)下了下來。

    毛小虎被封為“征夷將軍”,協(xié)助“征南大將軍”蘇武義討伐蠻族叛亂,是為偏將。

    更讓人嘖嘖稱奇的是,毛小虎年前在兵部做好手續(xù),就直接從京中去東南地方,不帶一兵一卒,只從宮中拖出來四五箱子的東西。

    這四五箱子的東西據(jù)說極沉,宮中的馬車都載不動,地上碾過深深的痕跡,宮中的侍衛(wèi)將這四五箱子?xùn)|西一直送到毛小虎暫時住的地方——鴻臚寺安排的京官下榻之所,居然都沒有離開。

    這幾箱子?xùn)|西出宮的時候動靜太大,而且還有金鐵碰撞之聲,一時間各種傳聞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有說那幾箱子里全是招安用的金銀珠寶,也有說那幾箱子是宮中珍藏的兵甲,裝備精兵強(qiáng)將的,還有一種最讓人生畏的,也是傳說的最廣的,說那幾個箱子里是代國目前最先進(jìn)的一種器械——神機(jī)/弩/。

    神機(jī)/弩/,是代國國庫最豐盈的恵帝時期,由將作監(jiān)的能工巧匠們打造的一種極強(qiáng)的/弩/。這種武器裝有機(jī)關(guān),只要拉動機(jī)簧便可發(fā)射,完全不用像弓手一樣經(jīng)過長年累月的訓(xùn)練就可以投入實(shí)戰(zhàn),而且一次可以發(fā)射四枚箭支,也使得它的機(jī)動能力大為提高。

    但由于這種武器太過精密,制造每一處零件都需要花費(fèi)很長的時間,而且機(jī)簧一旦損壞,必須返回將作監(jiān)維護(hù),尋常匠人連拼裝都不容易,所以雖然它射程極遠(yuǎn)、威力強(qiáng)大,而且連孩童都能cao作,卻無法在軍中推廣。

    反倒是普通的弓箭,因?yàn)榭梢源笈可a(chǎn),一直是軍中神射營的主力武器。此外,普通的床/弩/、腳踩/弩/,因?yàn)闅Ω?,也漸漸取代了這一種有些雞肋的武器。

    但它的便于攜帶性和隨時可以裝備出一支軍隊(duì)的屬性,還是讓它成為皇帝最為青睞的一種防身之用,從恵帝起,幾代帝王都有秘密地命令將作監(jiān)制作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實(shí)際上,這種武器是傳聞的多,見到的人少,因?yàn)橐姷降纳?,被傳的越發(fā)玄乎。有說是可以連發(fā)的強(qiáng)/弩/,有說每一支/弩/箭鍛造時都淬有劇毒,還有說可射出四百步云云……

    正因?yàn)槿绱嗽颍』⒊闪嗽S多好奇的達(dá)官貴人最想結(jié)交的對象,就算不為別的,如果能知道他那幾箱子?xùn)|西裝的是什么,為何抵得過千軍萬馬,也算是一種了不起的炫耀了。

    可惜這位“毛小虎”將軍一回了住處就閉門不出,也謝絕一切的會客,加上如今保護(hù)他的都是宮中禁衛(wèi),所有有心結(jié)交之人都鎩羽而歸。

    就在人人都以為這位“毛小虎”將軍恐怕要熬到出京都不出門的時候,他卻十分“懂規(guī)矩”的在離京之前去拜訪兵部了。

    除了因?yàn)楸肯嚓P(guān)的手續(xù)已經(jīng)批復(fù)辦好,他得去親自領(lǐng)取以外,更多的原因是他能得到皇帝重用是兵部舉薦的,他得去“報(bào)恩”,報(bào)答兵部主官的提點(diǎn)。

    毛小虎去了兵部,從一進(jìn)門起,就有許多好奇的兵部官員或近或遠(yuǎn)的圍觀,惹得毛小虎有些不自在。

    當(dāng)知道兵部所有的官員都在兵部尚書雷震的書房里“加班”時,這位毛將軍更是眼睛瞪得滴流圓。

    無奈他上門就是為了拜訪兵部尚書并幾位主官的,所以只好硬著頭皮進(jìn)了兵部的主官班房。

    等他被引著進(jìn)了門,莫說屋子里坐著的眾人微微有些吃驚,進(jìn)屋子的毛小虎也是吃了一驚。

    兵部主官和劉凌會吃驚,是因?yàn)槊』⑸聿氖菪?,皮膚黝黑,長得并不起眼,要不是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看起來倒像是這次出去征討的蠻人。

    除此之外,他的身上有武人少有的精明油滑氣質(zhì),但這種氣質(zhì)倒不讓人討厭,只是更加好奇罷了。

    毛小虎因?yàn)殚L相受人輕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所以對眾人的眼光是完全不以為意,他吃驚是因?yàn)檫@些掌管著代*事最高指揮權(quán)的主官們,居然一個個胡子拉碴,蓬頭垢面,眼睛里滿是眼屎和血絲,哪里有半點(diǎn)“上官”的意思?!

    說是一群叫花子還差不多!

    除此之外,班房的窗戶緊閉,除了他進(jìn)出的小門,竟沒有一處通風(fēng)之處,大概是怕氣悶,也沒有炭盆,一群主官哆嗦著擠在一起,看到他來了,使勁跺了跺腳才能站起身子,顯然已經(jīng)是凍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