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節(jié)
“去把那‘大人’抓了,我有用處?!?/br> 東君冷笑。 “?。俊笔捑糯袅舜?,但是還是動作很快地邁腳:“他騎著馬,師父你等等,徒兒去去就來!” 說話間,他身影猶如一道疾風(fēng)般掠過,已經(jīng)向著馬上之人襲去。 “什么人!” “哪里來的歹人!” “??!” 被拖下馬的“大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只顧得一聲驚叫,就像是死狗一樣被蕭九提著后頸丟到了東君的面前。 “你是什么人?” 那人眼中戾氣驚人:“這里可是京城,你敢隨便行兇!兄弟們,將他綁了送到京兆府去!” 他帶的人馬不少,此時齊聲吆喝,聲勢驚人。 許多百姓聞聲色變,躲躲閃閃地從各處伸出頭來,想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以權(quán)謀私,收擅其利,欺上瞞下,其罪當(dāng)誅!” 老東君看著他眼中的戾氣,心頭更是火起,突然伸手做指,速度極快地在他身上點了幾下。 剎那間,那人便一動也不能動了,只剩一雙眼珠子驚慌失措地到處亂轉(zhuǎn)。 “你們到底是誰?你這胡人不要欺人太甚!” 因為首領(lǐng)在別人手里,他的手下只敢對著抓人的蕭九大聲呵斥。 “胡人?” 東君冷冷一笑,挺直了身子,一股可怕的氣勢猶如實質(zhì)般籠罩在地上被點了xue的“大人”身上,讓他瑟瑟發(fā)抖。 “這么多年了,我一直沒丟掉它,原本想著是自己戀舊,看來我戀的不是舊?!?/br> 他伸手入懷,從懷中掏出一枚銅牌,牌頭環(huán)繞兩只狴犴,威風(fēng)凜凜,一見便知不是凡物。 東君看了眼那枚銅牌,又望了望蕭九。 “你把他提著,跟我入宮?!?/br> “入宮?可是……” 蕭九傻眼。 “怎么入?” 東君將那牌子向蕭九一拋,后者反射性接住,入眼即是兩只狴犴,翻過銅牌一看,只見上面刻著“懸?guī)Т伺疲瑢m中直入,通傳面圣”十二個大字。 竟是一塊宮中通行的腰牌。 “此物給你了。” ☆、第243章 多助?寡助? 劉凌接到宮衛(wèi)的通傳時,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么宮中直入的腰牌?” 宮中安危向來放在第一位,直入的腰牌沒有幾枚,所以聽說又冒出來一面他不知道來歷的腰牌,有些疑惑的從宮衛(wèi)手中接了過來,看完不禁動容。 這腰牌的形制非但不陌生,相反,實在是太熟悉了,少司命的素華便有一塊一模一樣的,只不過她的銅牌上是蒲牢的花紋,而這一塊是狴犴。 龍生九子對應(yīng)九歌,每塊龍牌都有其作用,只是他父皇不認這幾枚宮牌,便是持有也是無用,可到了他這里,卻是大大的吃驚了。 “狴犴是東君吧?快快請他進來,既然是直接面圣,將他領(lǐng)來宣政殿便是。” 劉凌性子十分沉穩(wěn),可現(xiàn)在卻難得露出孩子才有的緊張表情,在殿前不停地踱著步子。 “素華?” “屬下在?!?/br> 一身女官打扮的中年宮人低聲回應(yīng)。 “你去把云中君請來,云中君和東君多年不見,必定又不少話說。” 劉凌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復(fù)又問道:“朕這樣如何?見東君會不會太隨便了?” 此時他并沒有接見大臣,還是一身常服,故有此問。 “陛下真是,東君又不是外人……”素華抿嘴笑了笑。“屬下這就去找云中君來?!?/br> 劉凌只覺得自己心里七上八下,有些習(xí)慣性地往身邊看了看,卻只看見一片空空蕩蕩,剛剛升起的興奮不知為何就弱了幾分。 她一直對“九歌”很感興趣,之前對蕭逸的事情就問過不少,如今要知道能看見東君的真面目,應(yīng)該很高興吧。 沒一會兒,領(lǐng)著東君和蕭九入宮的宮衛(wèi)就將兩人帶到了,臨走時還滿臉疑惑,因為他發(fā)現(xiàn)那老人似乎對宮中比對他還熟悉,從宮門到宣政殿的路,他幾乎是腳步不停的走到的。 這樣的熟悉讓那宮衛(wèi)的態(tài)度由好奇漸漸變?yōu)榫次?,一路上半句閑話也不敢說,徑直就將他們帶來了宣政殿。 到了宣政殿門口,東君很自然地張開手任由宮中金甲衛(wèi)查探身上有沒有帶兇器,蕭九有些不自在地被金甲衛(wèi)摸走了靴筒里的匕首和身上幾枚銀針,嘴里嘟嘟囔囔地入了殿。 此時劉凌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 東君一進了宮,就感覺到自己每一根毛孔似乎都在貪婪的呼吸著熟悉的空氣,熟悉到他的眼中都露出溫情的東西。 他出身高貴,年少入宮為御前侍衛(wèi),原想著一展長才,雖沒有出將入相而是做了東君,卻做到了許多宰相和將軍都做不到的事情,也算是不枉此生。 可平帝遇宮變而崩,他不愿為亂臣賊子效力,這一遁就是幾十年,當(dāng)年的那些豪情壯志、明察秋毫,似乎已經(jīng)成了過眼的云煙、無奈的笑話,久到東君都已經(jīng)忘了那些意氣風(fēng)發(fā),和同伴們攜手想要匡扶正義之時。 待進了殿,看到緊張地佇立在那里,明明看起來很有威儀,其實雙肩緊張到繃緊的年少皇帝,東君更是恍如隔世。 這一瞬間,他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的年齡、過去,仿佛回到了那段最光輝的時候,那位溫和又睿智的陛下將他們領(lǐng)到年少的太子面前,輕輕對他說:“看,這是朕選定的繼承人,下一任的太一,請諸位替朕輔佐好朕最出色的兒子。” 那時的劉甘,也是這般明明又緊張又好奇,偏又要做出很有威儀的樣子,怕他們看輕自己。 無論如何,一開始時,他們都是好的。 好到他們以為東皇太一永遠都會這樣出色、這樣睿智、這樣仁義下去。 后來…… 后來…… “咳咳?!笔捑乓姀膩矶际菑娜莶黄鹊膸煾敢贿M了殿,見了小皇帝就開始發(fā)呆,有些著急地咳嗽了幾聲,提醒他應(yīng)有的反應(yīng)。 到底是磕頭,還是跪拜,還是怎么辦?他還一身胡夏武士打扮呢,這屋子里的宮人看著他們已經(jīng)滿臉不悅了。 可是他好不想跪啊,他爹都沒讓他跪幾次! 一聲咳嗽,將東君從往日的回憶中抽離,恍若夢醒般熟練對著劉凌行了躬禮,禮儀周全,并非平民覲見之禮,而是臣子見皇帝之禮。 “東君柳浩初,參見陛下。” 見到東君行的禮,劉凌眼眶就已經(jīng)紅了,他想過很多原因讓東君入宮,獨獨沒想到這位老人家是來“歸位”的,畢竟他年事已高,他的父親也并沒有得到九歌們的承認。 可只有想為主君效忠之人,才會以臣子禮自對。 至于照貓畫虎跟著東君行禮的蕭九,也一并被劉凌伸手扶起。 “朕,朕真是受寵若驚……” 劉凌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話才能表達自己的驚喜之情?!半?,朕是做了什么,讓東君改變了主意?” “正是因為陛下什么都沒做,做的都是平常最為普通之事,所以老臣才改變了想法?!睎|君說著劉凌不太明白的話:“為了一時拉攏所作所為之事雖然讓人感動,可真正能改變天下的,卻是最簡單的事情。臣是有罪之人,原本羞于再見世人……” “你有什么罪!你當(dāng)年中jian臣埋伏,身中十七刀,差點回不來;你成為東君,得罪了不少官吏,為避免拖累家中,自求除族離家。就連當(dāng)年宮變你也在北方徹查貪腐之事,若非如此,那幾家怎么能輕易逃過你的眼睛起了事!” 一聲粗混的吼聲突然在殿門前響起。 “這是……云中君?” 東君不可思議地轉(zhuǎn)過身去。 “你還活著?!” “你都沒死,我怎么敢死了!” 何老將軍老淚縱橫地跨入殿中,連行禮都顧不上,上前幾步一把抱住昔日的好友:“兄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見你!” 兩位頭發(fā)斑白的老者抱頭又笑又哭又叫,看的劉凌鼻子也有些酸酸的,而他們身邊站著的蕭九都已經(jīng)扭過了頭去,一條好生生的漢子已經(jīng)哭成了狗。 白首見故知,既讓人歡欣,又讓人傷感。 云中君和東君兩人等情緒平復(fù)了一點,才雙雙請求御前失儀之罪,非要等劉凌赦免了他們的莽撞才起了身。 “臣在外游蕩多年,有時候恨這世道不公,有時候又覺得是哪里出了錯,渾渾噩噩了幾十年,直到今日入宮,看見陛下,卻讓臣想起了平帝?!?/br> 東君用一種謙遜誠摯的聲音說著。 “陛下,讓臣知道了這么多年來,為何會一直惶恐不安,又為什么總是拖著殘軀不肯入土為安。” 東君是蕭逸上代的九歌,如今年近古稀,可依舊態(tài)度鎮(zhèn)定,軀干挺直。 在景帝、恵帝時期,有過許多像是東君柳浩初這樣的人,他們的氣質(zhì)和性格和那個時代所有名臣良相的風(fēng)骨相稱,而今,這種風(fēng)骨卻已經(jīng)見的少了。 東君說自己從劉凌的身上看見了平帝,可劉凌又何嘗不是在他的身上看見了那屬于祖父、曾祖的時代,那些經(jīng)歷過千錘百煉的臣子們,是如何的風(fēng)采。 “朕不明白。” 劉凌很自然地露出少年的迷茫之態(tài)。 “他們說朕肖似高祖,卻沒誰說朕像皇祖父?!?/br> “臣有罪?!?/br> 東君表情嚴峻。 “臣,不,是臣等違背了當(dāng)年的誓言,沒有全了‘九歌’之義,臣等,都是背節(jié)之人?!?/br> “柳兄,你到底在說什么!” 云中君何新大驚失色地抓住他的胳膊。 “我并沒有老糊涂?!睎|君柳浩初看了眼云中君,繼續(xù)說道:“平帝在時,我等雖知陛下言行有失,可既沒有勸諫,亦沒有阻止,只是將希望放在言官大臣之身,此乃不忠?!?/br> 他們最早便察覺了到了陛下奇怪的癖好,可沒有人愿意告誡。九歌不問內(nèi)事,可他們卻忘了,君王的內(nèi)事已經(jīng)不算是家務(wù)事了。